岳紅炎如同白玉一般的拳頭上,此刻紅光閃耀,重重砸在驚神刺上。
似虛似幻的驚神刺,此刻被岳紅炎一拳擊中,卻仿佛有了實際形體一樣,雙方接觸,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驚神刺周身閃耀的黑光,此前誒破軍王戟擊破,此時還沒來得及恢復,又挨了岳紅炎一拳。
身為法寶的驚神刺本身倒還能勉強承受,但穆萱寄托在其中的神魂,直接被這巨大的力量震了出來。
一脫離法寶驚神刺的保護,穆萱雖然精通神魂之術,神魂堅韌強大,可是面對重重無間罡煞,也極為不好過,尤其是她天地法相已毀,實力大損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她的神魂回歸肉身,魂魄相合之后,肉身嘴角也出現殷虹血跡,向后跌退。
岳紅炎收回拳頭,破軍王戟一擺,將驚神刺也磕飛出去。
驚神刺周圍的黑光已經黯淡了許多,光芒閃動間,白、紅、藍、綠、黃五種顏色重新出現,模樣重新變回六形劍。
六形劍守在穆萱身邊,穆萱目光散亂,視線沒有焦點,五官七竅中都有血痕流出,看起來頗為凄厲。
神魂出竅施展秘術,詭異難測,但是若受到攻擊,沒有肉身元氣保護,神魂就會直接受創。
穆萱的天地法相也被岳紅炎毀去,一身法力精華暫時散盡無法聚攏,想要穩定自己的神魂都不可得。
單翔、丁潤峰等太虛觀修士震驚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沒有想到,局勢居然突然之間急轉直下,本來勝券在握的穆萱。竟然敗得如此慘烈。
穆萱并非臨時計劃使用神魂之術,而是她在元神以下境界的太虛觀修士中,神魂之力天賦之高本來就是有數之人,神魂之術正是她的強項,尤其一手驚神刺,突襲之下,其他勢力出身的元神強者都要小心提防。
神魂修士固然為武道修士的陽剛氣血所克制。但穆萱擁有六形劍所化的法寶驚神刺之后,已經不懼元神以下武道修士的熾熱血氣了。
連岳紅炎身懷無間罡煞。穆萱其實也考慮了進去,但岳紅炎經過多年潛修,在師父林鋒的指點下,對于自身武道神通和無間罡煞之力的參悟揣摩。已經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岳紅炎實力今非昔比,這在穆萱考慮范圍內,但究竟是從哪個方面提高,提高到什么地步,這卻不是她能預料的,只能在實際交手過程中觀察體會,只是這要付出的代價,卻很可能讓自己萬劫不復。
此刻的穆萱,便是如此。
神魂受創嚴重。讓她只感覺自己腦海中仿佛有億萬根鋼針在一起攢刺,令之痛不欲生。
精神完全無法集中,眼前金星亂冒。陣陣發黑,完全失去了繼續戰斗的能力。
天地法相被毀,更是讓她實力大降,想要重新練就天地法相,需要漫長的時間。
她年紀還輕,相對于元嬰期修士三千六百年的壽數來說。時間不是問題,但讓穆萱心底微微發寒的是。她感覺自身心境開始不停動蕩。
她修太上忘情道,破釜沉舟,將對龐杰的一線情緣催動到了極致,若是不能得道,就要反走下坡路了。
可是她偏偏敗在了玄門天宗弟子手下,敗在元嬰中期的岳紅炎手上,這嚴重的受挫在影響她的心境。
心結無法解開不說,反而越來越重,穆萱修煉太上忘情道多年,已經可以感覺到事態正在想著更糟糕的一面發展。
岳紅炎淡淡的看了穆萱和六形劍一眼,破軍王戟背到身后,人已經重新落在白云山山頂,平靜而又冰冷的目光盯著太虛觀其他修士。
單翔、丁潤峰等人頓時止步,一顆心沉到谷底。
穆萱同岳紅炎交手,其實不過片刻功夫,可是此時赫然已經分了勝負。
不僅僅穆萱本人天地法相被毀,神魂遭到重創,六形劍也在先后化作不動虛空盾與驚神刺時被損傷。
這種情況下,他們想要突破岳紅炎和李元放分身的阻攔,已經近乎不可能。
單翔目光緊盯著岳紅炎,身旁的丁潤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單翔轉過頭來,丁潤峰看著他徐徐搖頭:“記著穆師姐的話,單師兄,我說句得罪的話,你現在上去于事無補。”
單翔痛苦的閉上眼睛,說不出話來,丁潤峰看著岳紅炎,想到昔年的白惜淺,也是心中苦澀,暗嘆一聲:“只能看陳師弟和郭師弟他們了。”
被寄予厚望的陳星宇,此刻神色平靜依舊,但是心情也絕不算好。
原因便在于他面前那個同樣神色平和的青年。
這青年的模樣看上去很平凡,不似唐俊一樣剛強,不似韓陽一樣桀驁,不似周云從一樣冷厲,五官外貌也只能算是端正,談不上多么英俊。
但讓人一看見他,便有一種放心的感覺,仿佛他永遠也不會讓人失望,穩定得可怕,堅毅得耀眼。
正是玄門天宗乾天殿一脈二代首座弟子,楊鐵。
他雙手向著兩邊平平攤開,左手沉重凝練的土黃顏色光芒靜靜閃動,右手上則漂浮著一道藍色水流,水流并不輕快靈動,反而和他左手光芒一樣重逾千鈞。
陳星宇身周冰藍色霧氣浮動,其中隱隱有慘白色光芒亮起,陰冷枯寂的絕陰冥煞在山腹內的虛空中飄蕩著。
楊鐵微微點頭:“絕陰之體……陳道友的絕陰冥煞確實不凡。”
在楊鐵的身后,站著周云從、柳下楓、李星扉,周云從的視線緊緊盯著陳星宇,他身體周圍已經有黑色煙氣涌現。
“周師兄。你和柳下師兄、李師姐繼續向下,這里我來。”楊鐵這時卻傳音給周云從:“師父、師叔他們都曾經有言,除非當場將之斬殺。否則你近期都不要和陳星宇交手。”
周云從目光晦暗,楊鐵所說之事,他沒有忘記,但是心中憋悶得厲害。
柳下楓走到他身前,輕聲說道:“總有機會的,冷靜,克制。想想五師叔給你取的道號。”
周云從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原地停留。
他性子冷酷,出手無情,但并非真正嗜殺之人,更多是受到自身焚陽之體的影響。
面對陳星宇。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敵意,渴望與之一戰,但雙方之間并沒有死仇,陳星宇不主動攻擊他,哪怕心中再是焦躁難耐,他也不會先出手啟釁。
見周云從總算還聽勸,柳下楓和李星扉都松了口氣,看向楊鐵:“楊師弟,你多小心。”
楊鐵點點頭:“放心。這里有我。”聽到他這么說,柳下楓和李星扉當即便不再多說什么,緊隨周云從之后向山腹深處行去。
絕陰冥煞展開。陳星宇目光中的溫和也消失不見,整個人面無表情,冰冷一片。
他語氣平靜而又漠然,仿佛不帶有絲毫情緒:“神州鼎之爭,本觀不可能退讓,楊道友。得罪了。”
說罷,冰藍色的絕陰冥煞便即向著楊鐵席卷而去。
“陳道友客氣了。”楊鐵雙手向著兩邊攤開。手掌上的光芒突然變了模樣。
左手的中央戊土神光,由原本深沉的土黃顏色,變得越來越亮,最后變成一片純凈無暇的光芒,而右手上方原本湛藍色的混元真水,色澤卻反而越來越暗,最后變成一片沉寂幽深的黑暗。
楊鐵這時雙掌輕輕一合,低聲吟道:“無量光,無量暗,兩極初始,造化諸天。”
黑白光芒瞬間化作一個似曼陀羅花,又非曼陀羅花的巨壇。
無數道明亮刺眼的光線,和同樣無數道晦暗幽深的黑線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好像天空之中星辰運轉的軌跡線條,一起編織出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陳星宇哪怕因為絕陰冥煞的影響而冷漠寂然的心境,看見這一幕,目光也微微閃動。
如今的神州浩土,有見識的人,都能認出眼前這個法術。
這正是玄門之主林鋒座下第二親傳弟子,乾天殿之主朱易的自創神通,光暗曼荼羅諸天大結界!
就如同周云從的焚陽破元氣焚陽滅道,可以焚毀對手陽氣,損傷其神通法力一樣,甚至傷及對手自身陽氣根本一樣,陳星宇的絕陰冥煞同樣可以湮滅對手的陰氣。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楊鐵并不打算保守防御,他與人斗法看似被動,總是后發制人,但他本人并非不懂得因地制宜,因勢利導的道理。
此刻直接將光暗曼荼羅諸天大結界展開,將陳星宇的絕陰冥煞封住,不等對方有其他變化,法壇一樣的結界直接向著中心一點坍塌,模擬天地寂滅的強悍力量。
陳星宇神色漠然,雙手法訣變化之間,絕陰冥煞開始以一個中心為基準,一起扭曲轉動。
繼他化陰陽無限虛空妙有界為空元寂滅絕陰世界之后,陳星宇再次將自身絕陰之體的天賦之力,同太虛嫡傳大道神通融合,化陰陽碾天地磨為絕陰碾天地磨,迎向楊鐵的光暗曼荼羅諸天大結界。
當世神州浩土兩大勢力的嫡傳驕子,在這小神州世界的白云山山腹內展開一場大戰。
陳星宇雖然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手底下也沒有任何放松,但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他個人與楊鐵之間的勝負雖然還未分出,但己方太虛觀與玄門天宗的競爭卻已經落在下風。
他們沒有星海之門,進入星海的強者有限,這是事實,但這掩蓋不了另一個事實,雙方晚輩弟子之間的水平,已經顯現出差距。
看似不起眼,看似微弱,但神州第一圣地的根基,此刻正在隱隱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