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杰盯著唐俊,唐俊平靜的說道:“雷大郎,你因為那人而遷怒于我,你有你的原因,但不代表你施加我身上的一切就是我應得的。”
“雷家有人因為你,因為那人的緣故輕賤我,折辱我,但我終究是吃雷家飯長大的,我不會仇視整個雷氏家族,當年也有可憐我關照我的人,雖然只是寥寥數人,但我會一一報答,而當年欺辱我的人,我也不會忘記。”
“而你,我跟你之間只有仇怨,沒有恩義感情,你我之間說是兄弟,也不過是血脈上的聯系,在你心中,我從來不是你弟弟,在我心中,你也從來不是我兄長。”
“當年滅靈絕谷你險些將我擊殺,打得我跌落谷底,全身骨骼碎了一半,內臟被斷骨扎穿,我能活下來,坦白說,一方面是我自己的求生意志,一方面是我命大。”
“這筆賬,今天我們便算一算吧,生死一戰,成敗在天,我不會手下留情,你能否活下來,看你自己本事。”
唐俊靜靜說道:“有恩必報,有仇我也必報,我不像你,不會因為你的緣故去遷怒其他人,但如我家祖師昔年所說,欠了我們的,必須還,你不還,我就打到你還。”
外界的一切,不會動搖唐俊的向道之心,而在這條路上行走的過程中,有恩必報,有仇同樣必報。
聽見唐俊的話,雷杰眼睛瞇縫起來:“大話莫要說的太早!”
唐俊看著雷杰,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語氣淡然:“我的原意,是等你證道元神之后,以元嬰期修為同你交手,但今天看了你的心境,你能否成就元神之境,實在難說,所以索性就今日動手好了,今日和你交手。我會將自己的法力修為壓制到金丹后期。”
雷杰聞聽此言,臉上勃然變色,唐俊見狀,搖了搖頭:“你以為我在故意羞辱你?你錯了。現在你我都是元嬰中期修為,這種情況下的比試,才是羞辱你,我出身的宗門,享有的資源。接受的教導,都非你可比。”
“雖然你這些年來除了雷氏家族以外,還有大周皇朝的資源培養,但仍然比不得我玄門天宗。”唐俊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傲然炫耀之意,似乎只是陳述一件再客觀不過的事情:“你執著的是,身懷九氣真雷身的雷杰,勝過身懷蒼炎帝身的唐俊,而非大周皇朝雷氏家族的雷杰,是否勝過玄門天宗的唐俊。”
“我對此并不在意。你有此想法,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我壓制修為,我們之間才算是公平,否則你我道路不一,對你才是不公平。”
雷烈看著唐俊,一時之間陷入無言。
時至今日,玄門天宗傳人的強勢已經是舉世公認,唐俊所言,其實是很客觀的結論。
只不過,當年雷杰追殺唐俊的時候。一個是雷氏家族的天之驕子,金丹期修為,從小到大享受家族中最頂尖的道法培養,最頂尖的資源灌溉。一個則是自己掙扎求存,一窮二白的筑基期修士,雷杰卻從來沒有想過給唐俊一個公平。
但雷烈可以清楚看到,這并非唐俊有心手下留情,又或者傲慢自大,有意輕視折辱雷杰。
這一切。源于唐俊的自信,自信雙方站在大致相同的位置上,他也仍然可以勝出。
事實上,元嬰中期的雷杰,實力甚至要超過許多元嬰后期的強者,即便唐俊昔年有金丹后期斬殺元嬰后期的戰績,但他將修為壓制到金丹后期,能否穩勝雷杰,也是未知之數。
四項天賦潛力數值中,根骨天賦在金丹期之后對修士修練的直接影響會逐漸減退,只因為當初筑靈臺,立丹鼎,結金丹造成的差異,體現出隱性的影響。
但凡事總有些特殊的例外,似雷杰的九氣真雷身,除了修練上的幫助,還對他的實戰斗法能力有深遠影響。
九氣真雷身除了修練雷系道法得天獨厚以外,一大舉世罕有,人人艷羨的特質便是修士在金丹期可以凝結成一具九氣青雷真體,從特點上來說,與天地法相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將自己道法精華熔煉于一爐,從而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
某種程度上,九氣真雷身的修士,可以在元嬰后期之前,提前凝結出一個縮水版的天地法相。
元嬰后期與元嬰中期修士之間實力相差巨大,關鍵之處便在于天地法相。
有了這重關系,身懷九氣真雷身的雷杰,正常情況下,由元嬰中期晉升元嬰后期,難度甚至比他從元嬰初期晉升元嬰中期還要更低,只要法力積累足夠,近乎于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在成就元嬰后期之后,雷杰將會擁有兩具天地法相,自己本身凝結一具,九氣青雷真體升華一具,戰斗力遠超同境界的其他修士。
如果他能成功證道元神,那么除了元嬰與天地法相相合,成就元神化身以外,他那由九氣青雷真體升華而成的第二法相,也會發生蛻變,形成一具特殊的存在,介于法身、分身又或者身外身之間,非彼非此,名為九氣雷神軀,用來斗法,同樣有無窮妙用。
此刻的雷杰雖然還是元嬰中期修為,但身兼多門頂尖道法,大量資源培養之下,憑借九氣青雷真體,凌駕于大多數元嬰期修士之上。
便是唐俊自己,也認可,以金丹后期修為同現在的雷杰交手,他并沒有絕對的勝算。
但唐俊對此并不在意,他從來不是一個只敢打必勝之戰的人。
雷杰看著唐俊,冷冷說道:“還真是高高在上的態度,公平?從來都是弱者乞求巴望的東西,是強者才有權利和資本去給予弱者的東西,你這是認定你現在比我更強了,你在施舍我,憐憫我?”
唐俊平靜說道:“我完全沒有這么做的必要,我說過了,今天一戰,我不會手下留情,你能不能活命,看你自己本事。”
“至于公平與否,要靠自己爭取,沒有便沒有,如果指望別人憐憫,乞討得來的東西,如鏡花水月一般。”
雷杰想要反唇相譏,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當年自己追殺唐俊時,唐俊那始終沉默堅毅的神情。
不質問,不討饒,不因為雙方是親兄弟就試圖以言語軟化自己的態度,不因為過往在雷家的待遇造成的實力巨大差距而心生憤怒不甘,只是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周旋抵擋。
最終被自己打下谷底的那一刻,半空中跌落的唐俊雙目之中也沒有絲毫軟弱之意,只有冰冷的怒火。
雷杰沉聲問道:“那你為何今日又要給我一個公平?”
唐俊答道:“我們終究一母所出,我和你不是兄弟,但和娘親是母子,你也是她的兒子,我償你一個愿望,給娘親一個交代。”
雷杰目光微微一凝,有些恍惚,昔年母親臨終前曾囑托他好好照顧唐俊,但因為唐文華的緣故,被他拋之腦后。
雷家相當多一部分人刁難唐俊,其實都是出于討好他的目的,他心知肚明,卻暗自默許,甚至予以暗示縱容。
其后滅靈絕谷一戰,若非谷底環境險惡,于金丹期修士都危險重重,他恨不得沖下去將唐俊挫骨揚灰。
雷杰搖了搖頭,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看向唐俊:“當年我不曾壓制修為到筑基期與你交手,今日你也無需壓制修為,便讓我看看,在玄門天宗學道多年,現在的你,到底有何種實力?”
唐俊淡淡說道:“隨你。”
雷烈這時站起身來,徐徐說道:“天蒼真君還請稍候,聽老朽一言。”
他清楚自己與唐俊之間,也沒有親情可言,所以便直接稱呼道號,不倚老賣老的拉關系。
唐俊聞言,轉頭看向雷烈,靜靜說道:“外公有話請講。”
不同于雷杰稱呼雷烈為祖父,唐俊則是以外公稱呼,語氣之間也頗為淡漠,當年這位完全拿他當了空氣,雷氏家族追捕他的時候,死活不論的命令便是眼前這位老者所發布,現在稱呼一聲外公,完全是因為唐俊母親的緣故。
聽了唐俊的稱呼,雷烈便也心知肚明,他暗嘆一聲,繼續說道:“你們二人之間要做生死斗,老朽不會干涉,你們的宿怨,要有一個了斷。”
“但在此之前,何不妨先查清唐文華之事?他究竟去了哪里,是何來歷,在計劃做些什么?”
“你們不管誰生誰死,死者終究不可能知道這些,帶著遺憾下黃泉,可會甘心?”
唐俊搖了搖頭:“我不在意。”
既是有信心,活下來的一定是自己,同時也確實是不在意,他走到現在的地步,唐文華究竟來歷如何,去了哪里,都已經不再重要。
獲知唐文華在計劃做些什么,也是出于師門,出于大局考慮,又或者是自身最基本的安危,而對唐俊本身的心境不造成任何影響,沒有遺憾可言。
雷杰聞言,臉色卻陡然一緊。
雖然在唐俊的影響下,他的心境已經平復很多,但對這方面始終還是異常在意的。
如果能像唐俊一樣破除這層心障,那他接下來的修道路立刻就會變得平坦許多,不說元神之境,至少元嬰中期突破元嬰后期是手捏把抓,板上釘釘的事情。
只不過現在,他終究還沒能徹底破除。
一瞬間,雷杰重新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