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朱易給出的兩條路,須云生沒有任何猶豫,跪在地上向著朱易重重一叩首。
“弟子無需思量,但有一絲能繼續列于恩師門墻下的希望,不管受任何懲罰,弟子都甘之如飴。”
選擇第二條路,將會面臨什么,須云生在一瞬間便想清楚。
玄天界中各種礦脈的開采,一般都是由修真者負責,但也會有凡俗中人給打打下手,從事一些瑣碎而又艱辛的工作,肯定比不得世俗中挖掘礦山那么辛苦危險,但也絕不是什么輕松愜意的工作。
尤其是烏光玄鐵等金屬類礦藏,其中蘊含濃厚金相之氣,僅僅是靈氣,便鋒銳如刀劍,修真者有練氣修為在身可以不在乎,世俗凡人就會感到不適。
所以這種工作,是名副其實的苦役,一般都是罪人接受懲罰才會被發配去那里接受看管,辛苦勞動的同時,自由也會受到限制。
玄門天宗的地面上,倒是不會出現修真者欺壓凡人的情況,但呼來喝去,任人使喚是難以避免的。
須云生身為玄門天宗乾天殿門下最杰出的真傳弟子,原先在宗門中的地位自然不低,他去玄天界中歷練,除了鎮守那里的元神大佬峰兩極和大德禪師外,所有人見了他都要鄭重以待,甚至討好巴結。《一》《本》《讀》小說ybdu..
負責開采資源的外門管事們,在他面前,也要小心在意,為他服務,挑選優質的礦產或者靈藥提供給他。
而選擇第二條路,便意味著他要隱姓埋名。去這些原先敬著他供著他的人手下聽憑使喚。
從風光無限的真傳弟子,到苦役囚徒。其中落差之巨大,可想而知。
若是短時間。或許還無所謂,但是足足百年時間,真不能算短了。
對于修真者而言,山中不知日月長,百年時光雖然漫長,但在不斷修行過程中,很快也便過去了。
可對于普通凡人來說,很多人一輩子也活不了百年時間,三萬多個日日夜夜。全部都做苦役生活,說來簡單,但當這種生活真正開始后,有幾人可以忍受?能忍受之人,又能忍受多久?
這還是須云生十年內成功晉級金丹期的情況下,他至少還有未來可以期盼,若是十年內無法結丹,那就意味著他要服苦役勞動到老,到死。
而且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他到死的那一天,也只是一個服苦役的罪人,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是玄門天宗二代真傳中的佼佼者。被一眾同門公認最有希望成為乾天殿首座弟子的須云生。
活不能轟轟烈烈,便是死,也只能默默無聞。
選擇第一條路。雖然也會被廢修為,會被有限度的限制人生自由。但后半生可以確保生活富足無憂。
這一切,須云生都在第一時間便已經全部想到。但他仍然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第二條路。
因為在那條路的終點,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
一直以來,仿佛虛幻而不真實的夢境,有了變成現實的可能,不管路途多么艱辛,須云生都會決心走下去。
甚至,聰明如他,能隱隱體會到殘酷道路下,師門的溫暖關懷。
百年苦役,默默無聞,雖然艱辛,但卻等于是為他保留了名譽,只要他能結成金丹,安心勞改,服刑期滿后,只要解釋說外出游歷或者獨自閉關,便可以解釋他失蹤的原因。
或許浪費百年時間會讓他修為大大落后于同期弟子,別說英羅扎了,就算孫雪兒、楊鐵等人也會遠勝于他,但那時重回玄門天宗的他,仍會是眾人記憶中的那個須云生。
空渡百年后,他不再是昔日的乾天殿第一真傳,不再是什么天才人物,但他將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玄門天宗弟子,同門師兄弟們,不會知道他的過往,不會用有色眼鏡來看他。
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嗎?哪怕為此付出百年艱辛,他也甘之如飴。
若是十年內無法結丹,那么就此辛勞一生,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須云生抬起頭來,目光湛然,那只高傲的雄鷹仿佛重回天空,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在十年之內結成金丹。
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也是為了不負恩師朱易的期許。
朱易平靜的看著須云生,須云生的心理動態與情緒波動,他大致可以感覺到。
沒有絲毫怨憤和不甘,反而展現出一種昂然向上,意氣勃發的精神風貌。
這讓朱易暗中點頭,心道:“云生,你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想明白呢,百年苦刑,既是懲罰,也是一種歷練,如果在漫長歲月內,你不被苦役消磨了斗志,能一直保持現在這種心態,你日后會發現,百年時光,并非虛度。”
禍福相依,能領悟多少,收獲多少,還要全看須云生自己。
“你既然做出選擇,當知道,選定的道路,沒有反悔的余地。”朱易神色淡然的點點頭:“這十年中,你一切如常,宗門對你的資源供應,不會短缺,也不會特意傾斜,你自己把握。”
須云生答道:“弟子明白,弟子雖然努力想要在十年內結丹,但也知道欲速則不達,若是一味貪快,甚至大量借助丹藥之力,只會斷了日后的修行路。”
一切如常的意思,除了日常資源,修練道法以外,便是須云生的自由也不會受限,這十年內他想要外出游歷,想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也全依他自己的意思。
朱易不需多言,須云生也明白,在今日將一切事情都說開后,他若是再與大周皇朝夾雜不清,一切后果自負。
須云生也沒有多做保證,或者賭咒發誓。一切事情,都在他心里裝著。他能拎得清輕重。
“師父,若是之后大周那邊再來了通訊。弟子是同他們虛與委蛇,還是索性徹底斷了聯系?”須云生開口問道。
朱易不緊不慢的搖搖頭:“都不需要,這次法會結束后,為師便會前往大周一行。”
須云生點點頭:“弟子明白了。”
朱易這時看了他一眼,徐徐說道:“你既然選定第二條路,旁的事情無需多管,但有一件事,為師不得不過問,因為這不僅僅是你的事情。還牽扯到其他人。”
須云生隱隱有了猜想,朱易的目光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看到他的心底。
朱易平靜的點點頭:“不錯,為師所說之人,正是你小師叔門下弟子,諸葛婉秋。”
須云生目光黯淡了幾分,輕輕抿起嘴唇。
“你莫要誤會,為師跟你談起這件事情,沒有任何替你拿主意的打算。也不會給你任何壓力。”朱易擺了擺手,目光澄凈:“為師只是想要知道,你心中做何想法?”
“你做任何決定,為師都不會干涉。只是有一點需要明確,你做了決定,就要為之負責。三心二意,糾纏不清。只會害人害己。”
他確實無意強迫須云生做任何事情,整個玄門天宗上下也不會這么做。須云生若是起了求凰之意,朱易也會欣然許之,不會阻攔禁止,至于諸葛婉秋接不接受須云生,那是諸葛婉秋的事情。
但猶疑不決,粘連不清,卻不會有任何益處。
朱易靜靜地看著他:“你該知道,婉秋其實傾心于你。”
須云生沉默了,他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使得他為人早熟敏感,對于別人對他的觀感,更是分外敏感,諸葛婉秋的心意,他其實是察覺了的,只不過故作不知罷了。
事實上,他也傾心于那個溫婉的少女,對方給他一種異常溫暖的感覺,與之相處,分外輕松。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越發不敢表露自己的情意。
他身份尷尬,前途未卜,如何敢把那個少女拖入這一潭渾水中來?
現在他終于解決了身份問題,但按照他的選擇,他將面臨百年苦役,并且是不能與先前任何熟人接觸的百年刑罰,若是十年內不能結丹,這苦役甚至就是他生命的歸宿。
須云生此刻已經平靜下來,嘆息一聲:“諸葛師妹天人之資,日后必然可得良配。”
“弟子即便十年內結丹成功,也會耽誤她百年,長久分離,朝夕不可見,音信不能通,是莫大的痛苦,既然如此,不如相忘于江湖。”
“弟子并非信不過諸葛師妹的心意,但正因為如此,才更不忍她受此痛苦。”
“弟子知道,做出這種決定,其實很自私,雙方之間的事情,應該也要問過諸葛師妹的意見才是,但請恩師原諒弟子任性一次,百年苦守,不如從未開始。”
朱易平靜的說道:“你做出的任何決定,為師都不會干涉,但你需考慮清楚,若是日后再來反悔,造成不好的影響,為師卻未必還會袖手旁觀。”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但是牽扯到了旁人,就不能簡單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這個道理,在你入門第一天,為師就告訴過你們。”
須云生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弟子明白,弟子心意已決,此生不悔。”
朱易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去吧,法會結束后,隨為師一同前往大周皇朝,會讓你們兄妹第一時間團聚。”
須云生再次拜倒:“弟子謝過恩師,謝過宗門!”
朱易同須云生交談,另一邊的大周太子梁元也沒閑著,他卻不是在繼續思索須云生的事情,而是玄機侯朱洪武告訴了他一個糟糕的消息。
“看來這次瀛海三山再次出世,局面會比上一次更加復雜。”梁元輕嘆著說道。
法力傳音對面,朱洪武的聲音平靜如故:“瀛海三山,我大周勢在必得,多年籌謀,該到收官的時候了,掌控瀛海,便在這一次三山出世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