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恐怕誤會了。”
寶茶道人一見季蒼茫的架勢,忙道:“我當時的情況,有些特殊,被煉制成身外化身,乃是最合適的,本尊也沒有強迫過我,是我自愿的,我乃是一尊完美的身外化身。”
說完之后,不等季蒼茫問,將自己的情況完完全全的講了一遍,顯然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令葉白和季蒼茫之間,生出隔閡。
聽完之后,季蒼茫的面色,才總算好了一些。
“道友既然是葉白的身外化身,你我之間,就不必這么生分了,就以師兄弟相稱吧。”
季蒼茫淡淡說道。
“多謝師兄!”
寶茶道人又行了一禮。
季蒼茫將寶茶道人請進房間之中。
房中陳設簡單,只有簡單的幾張桌椅,座下之后,季蒼茫以法力燒了一壺水,泡上香茗,為寶茶道人倒了一杯之后,沒有立刻討要鴻紫蒲團,問起葉白的境況。
寶茶道人一一答來。
季蒼茫聽的很認真,但只在葉白覺醒前世記憶的時候,才多問了幾句,眼底流露出微微有些復雜的神色,除此之外,再沒有多問。
寒暄完畢之后,寶茶道人取出鴻紫蒲團,遞給季蒼茫道:“這件寶貝,如今終于可以物歸原主了,師兄收下之后,本尊也了了一樁心事。”
季蒼茫目光深邃的凝視了片刻,沒有立刻接過,微微皺著兩條劍眉。有些慚愧般道:“此物并非是我的,從葉白手中要來,實在非我心中所愿。”
寶茶道人哈哈一笑道:“師兄太客氣了。我想——無論你要做什么,都需要盡快提高實力。這樁寶貝對你幫助極大,你就不用推辭,心中更不必有其他想法。”
季蒼茫微一沉吟,點頭收了起來。
“師弟如今,何去何從?若不急著回去找葉白,便在這里修煉一段時間吧。”
季蒼茫說道:“你為十大無上靈根之一,我在木法之道上,也有幾分心得。你我可以抽空切磋一下。”
季蒼茫謙遜說道。
“多謝師兄。”
寶茶道人大喜道謝,季蒼茫說的雖然是切磋,但他哪里聽不出來,季蒼茫要指點他幾手。
寶茶道人的內心,也對季蒼茫此人,極有親近感,但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仿佛季蒼茫身上,有著令靈根天然親近與信賴的吸引力一般。
季蒼茫微微點頭。
自此。寶茶道人便隨在了季蒼茫的身邊。
這種跟隨,對于季蒼茫要做的事情,對于葉白和季蒼茫各自的堅持。意味著什么,暫時誰也不清楚。
混亂墳嶺中,葉白看似盤坐冥思。
寶茶道人和季蒼茫對話結束的那一刻,葉白睜開了雙眼,深邃的瞳孔里,是復雜到了極點的神色,微微嘆息了一聲冇。
他和寶茶道人的關系,并非尋常的本尊和身外化身,因為是完美融合的緣故。寶茶道人保留了自己的那一部分神智,這令他有著自己的思想。而不是一尊簡單的傀儡,但因為葉白的那部分神智。占主導地位的緣故,只要葉白愿意,又可以隨時控制他的行動,二人之間的關系,非常微妙。
“葉白,你今天的心緒,格外的有些不平靜。”
李冬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二人并肩盤坐在一座墳嶺頂上,李冬陽感悟空間之道,葉白大部分的時間,均是在揣摩煉器之道,還沒有開始著手煉制大羅仙劍。
聽到李冬陽的話,葉白微微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就在剛才,我煉制的一尊身外化身,與大師兄見面了。”
“大師兄?”
李冬陽愕了愕,隨后眼中亮起欣喜的芒彩,站起走來,笑著問道:“他現在在哪里,過的如何?”
葉白道:“他在木星域,過的挺好。”
說完之后,葉白取出一個羅盤樣的古怪東西,羅盤之上,有無數星辰樣的白芒浮現,微微轉動著,找了片刻之后,葉白指向其中一顆星辰道:“應該就是這一顆。”
這面羅盤,就是定星盤,可以更加清晰的反應出星辰的移動,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位置,和其他星辰如今的位置,還有諸多妙用,甚至若是某一星辰毀滅了,也會自行消失在定星盤上,比起普通的星圖,不知好上多少,絕非個個修士都可以擁有的大路貨色。
葉白手里這一個,還是從遠古雷庭的寶庫里取的。
李冬陽身為星母的弟子,也得星母送了一個,取出來后,比照著葉白的比畫,找到這顆星辰之后,標注了一下,又收了起來。
很快,似乎意識到什么,李冬陽看著葉白,目光一閃道:“就算今天你的身外化身,要和大師兄見面,也不應該令你心緒不寧吧?你的心志沒有這么差,你和大師兄之間,是否還發生了其他事情?”
葉白聞言,眉頭皺了皺,不知道是否要把關于季蒼茫是紀元之子,還有他和仙界的關系,向李冬陽說。這件事情,太過重大,但葉白在這件事情上,已經生出了某個心結,天天憋著,也實在是難受的很。
而李冬陽這一次,雖然看出來葉白心中的猶豫,卻沒有放棄追問,依舊是目光灼灼的看著葉白,顯然,內心是真的很想知道。
葉白在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終是傳音給李冬陽,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
李冬陽聽的目中異彩連連,盡管在他心里,季蒼茫的確天才橫溢到不凡,但他也沒有想過,季蒼茫會是什么紀元之子,更要繼承失落的仙界的第一仙帝的遺志。或許在未來,更會成為新的仙界之主。
而當他聽到第一仙帝建立理想國度的信念之后,眼中更是光芒綻放。射出震顫與神往之色。
葉白看到這團震顫與神往之色的時候,微微搖頭。心中早該想到會是這樣,李冬陽這樣的修士,一定會認同這樣的理念,他從骨子里,和季蒼茫是更相象的,而葉白和連夜雨則是同一類人。
葉白傳音落下,誰也沒有說話。
葉白摸出一壺酒,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之后。李冬陽才從震驚中醒來,深深凝視向葉白,又沉默了片刻,才終于開口道:“我現在終于明白你心神不寧的原因了,你一定是不贊同大師兄要走的路的,你擔心將來和他的分歧,會越來越大。”
葉白摸出一壺酒,拋給李冬陽,搖頭道:“不只是如此,我更擔心他死在這條路上。這條追逐虛妄的理想的道路上。”
李冬陽心神一震,目光漸茫。
飲了一口酒后,李冬陽道:“他的身份傳出去之后。會有很多人來殺他嗎?”
葉白聞言,吁了一口氣道:“或許有,或許沒有人敢。”
葉白將關于黃泉界主和白發雷尊受到天道懲罰的事情,講了講,李冬陽聽完,喜道:“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么?他既有天道庇護,自然沒有那么容易死的。”
葉白苦笑道:“沒有那么簡單,師兄不要忘了。第一仙帝也是有著天道庇護的,但他終究死了。天道——始終是我們無法揣摩的存在。”
李冬陽再陷茫然。
思索了片刻之后,李冬陽目光漸冇漸明朗起來。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話鋒一轉的問向葉白道:“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煉器?”
葉白聽的先是一愕,隨后目光一閃,反應過來,問道:“師兄打算離開這里,去找大師兄了嗎?”
李冬陽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明亮清澈,說道:“葉白,你雖然不認同大師兄的理念,我卻相當贊同,看起來的確很傻,但這世界上,總歸是有人要挺身而出,先去做這件傻事的,他很了不起。我想——大師兄現在,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的幫助。”
葉白默然,目光難言。
李冬陽先入道門,再進佛門,又拜星母為師,在九死星海也打滾了那么久,但一顆不愛殺伐,只喜修道的赤子之心,卻從未變過。
葉白看著他眼中越來越熾烈的眼神,眉頭擰了擰,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倒不是嫉妒李冬陽去幫助季蒼茫,而是擔心李冬陽上了那條船之后,也有性命之危。
“你在后悔告訴我?”
李冬陽心如明鏡,將葉白的情緒捕捉的清清楚楚,面色微凝。
葉白呆了片刻,就故作露出一個萬分郁悶的表情,耷拉下眉毛,半真半假道:“是,我在后悔,早知道我便去和夜雨師兄發牢騷了!”
“哈哈哈——”
李冬陽開懷大笑。
葉白看著他的樣子,繃著臉也松了下來,搖頭笑了笑。二人之間生出的一點嫌隙,瞬間煙消云散。
笑聲落下之后,葉白面色一正道:“師兄要去,那你就去,我不會阻攔你,不過除非他能夠說服我,否則我都不會去幫他。”
李冬陽聞言,瞥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問道:“葉白,你在海風星的時候,曾經創造了那么多的奇跡,為什么就篤定大師兄做不到這件事情?”
葉白不語。
李冬陽又道:“你的內心里,應該也很向往這樣的世界吧——”
“不!”
葉白目光一凜,凝視著他,直接否認道:“這樣的世界,永遠只存在于夢想之中,我早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就算他重新建立了仙界,我也不相信真的會沒有紛爭與黑暗。只有爭斗,才是時代向前邁進的動力,若真的有那樣的一方世界,必定意味著停滯不前和走向腐朽,早晚要被時代拋棄!”
葉白目光炯炯,經歷了太多殺伐的他,也早已經有了自己成熟的認知,絕不會輕易動搖。
李冬陽聽到葉白的話,沒有立刻去反駁。而是陷入思索當中。
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之后,李冬陽點頭道:“你說的或許也有幾分道理,我們這個修真世界。或許就是在不斷的爭斗中繁榮起來的,但我并不覺得。這應該成為任由這個世界骯臟和黑暗下去的理由。”
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哪怕這個世界,只能維持一萬年,一千年的和平與安寧,也是值得去做的。”
葉白搖頭道:“它帶給這個世界生靈的傷害,也許遠比那一萬年,一千年的和平與安寧多的多。或許將有許多無辜的生靈,被卷進未來的戰斗里。”
“或許吧,但我相信大師兄會做的更好,我想,他應該已經做好了流血和犧牲的覺悟,包括他自己!”
李冬陽喝完壺中酒,隨手扔了酒壺,再次盤座感悟起來。
二人再不說話。
葉白希望和李冬陽傾訴一下這樁心事,結果卻更加心事重重。飲完壺中酒之后,一言不發。再次琢磨起了煉制大羅仙劍的事情。
又三個月之后,葉白終于開爐煉器。
李冬陽依舊坐鎮在墳嶺頂上,負責戒備。若非這里充斥著空間之力,葉白肯定是布置出重重禁制來守護,而因為中途需要引動空間之力灌注進大羅仙劍劍身中的緣故,葉白也無法進到大日雷珠中煉制此寶。
葉白融進了山體之中,開辟出了一方山中洞窟,進到其中之后,果然沒有再遭到空間之力的襲擊,而在開始之前,葉白也花了一點時間。將自己的神魂法力恢復到了顛峰狀態。
探手一摸,先是取出了倚橋真人遺留下的那件煉器鼎。才一取出,紅芒乍現。照亮了不大的山中洞窟。
這件煉器鼎,名為六陽神鼎,因為其中蘊藏著六道不同的陽火而得名,三足六耳,圓滾滾的一個,造型尋常,顏色則是常見的火紅色,材質晶瑩,如透明的紅玉,無須催動,已經有朵朵紅焰,噴發而出。
爐身上有著六頭妖獸樣子,吞吐著火焰的紋理,這件六陽神鼎就是妖獸中流傳出來的靈寶,那六道陽火,就取自六頭火系妖獸。
此寶的品階是上品靈寶,坦率的說,用來煉制中品之上的仙寶,是有些不夠看的,但仙寶等階的煉器爐鼎實在難尋,只能將就著用,同時用其他方法來彌補,這些事情,倚橋真人均記載在他的煉器心得里,而葉白也已經做好了劍成之后,此寶碎去的準備。
取出此寶后,葉白沒有立刻開始,又取出八件上品靈寶,放置在天上地下,不同的方向里,布置一個仿佛陣法樣的東西。
此陣布成之后,靈寶光芒綻放,各自射出一道光芒,落在六陽神鼎的鼎身上,看不出有什么用途。
但事實上,這就是葉白為了防止六陽神鼎中途被大羅仙劍的威力撐爆,做的第一門彌補準備,只要置于這個陣法之中,八件上品靈寶就會凝聚出一股穩固之力,加持在六陽神鼎上。
其他彌補方法,都是在煉器過程中施展,暫且不提。
“起!”
葉白輕輕喝了一聲,指尖一點,鼎蓋嗡的一聲,騰空而起,葉白取出大羅仙劍的劍胚,拋入鼎中,正式開始煉制。
劍胚入鼎之后,虛浮在鼎中空間里。
葉白盤座于地,法訣掐動。
隨著葉白手訣的掐動,六陽神鼎爐身表面的妖獸紋理,仿佛活了過了一般,線條扭動起來,鼎中甚至傳來妖獸的聲音,或是獸吼,或是鳥鳴,在洞窟之中回蕩。
紅光滿布的洞窟之中,更開始有妖獸的身影浮動,略微顯得有些猙獰,六只妖獸的紋理扭動之后,朝著鼎中的方向,吐出了火焰。
一道赤紅,一道朱紅,一道深紫,一道瑩白,一道烏黑,一道碧藍,六道不同的火焰,開始熔煉起了劍胚。
劍胚煉成之后,就是固體狀態,葉白這第一步,就要將劍胚重新還原成水樣的液體狀態,然后再添加其他材料。這個過程里,劍胚必須始終保持在劍形的樣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
劍胚所用的材料,堅硬異常,一直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都沒有出現融化的跡象,只是被燒的通紅,葉白終于忍耐不住,朝著鼎中,打出了一道自己的無拘雷炎,小心翼翼的控制著,不令無拘雷炎將其他六道火焰吞了。
時間又是一點一點過去。
葉白目光如電,見劍胚表面,終于有一滴鐵水出現之后,立刻催動神魂之力,在鼎內生出一股八面之風,將即將融化的劍胚維持在劍形狀態。
一直用了近一天的時間,才終于將劍胚完全融化,融化之后,只見一把紅通通的劍形存在,浮在鼎內空間里,微微晃動著,劍身上流動出水紋樣的韻律。
“總算完成第一步了。”
葉白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自言自語了一聲。
嗡嗡嗡——
此時此刻,六陽神鼎已經開始微微搖晃起來,敲打著地面,發出嗡鳴之聲,劍胚剛剛被融化開,那野性難馴的氣息,就開始激蕩著鼎身,仿佛要破空而去一般。
不過有著陣法的加持,暫時不用擔心鼎身碎去。
葉白掃了幾眼,就放下心來,先摸出一把恢復法力的丹藥吞了下去,隨后開始第二步,將其他材料,融進劍胚之中,強化劍胚的威力。
一樣樣材料,被葉白取出,又投入鼎中,或是化為一團水液,或是融為霧氣,在葉白的操控下,流進了劍胚之中。
劍胚紅色的光芒里,終于開始呈現出了其他的顏色,仿佛被顏料浸染的紅色河流一樣,開始流動起來一股股白色,黃色,藍色等等的煙云之氣,充滿了神秘之感。
形狀更是開始發生了變化,原本只有四尺多長,寬約一寸,如今開始沿展,流露出了幾分霸道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