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這一覺,睡的極沉,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昏暗。
仰躺在床上,聞著被褥上傳來的溫璧人的體香,葉白渾身舒展到了極點,心神上沒有一絲重負。身體內雖然仍傳來元氣匱乏的感覺,但精神上已經恢復到了飽滿狀態。
“或許拋開一切,和璧人去做一對世俗夫妻,也是極好的。”
葉白心中,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嘴里喃喃道了一句,聲音在光線暗淡的屋子飄來蕩去。
他的目光,少見的有些迷茫。
十數息后,葉白緩緩閉上雙目,又猛然睜開,虛室生電,恢復了深邃銳利的堅定神采,在那樣的情緒里,葉白從來不會沉迷太久。
推開房門,西曬的陽光,灑落下來,此刻已是黃昏。
“葉師兄,你醒了嗎?”
一聲清朗的少年聲音響起。
葉白扭過頭去,說話之人,原本在離他幾步外的欄桿外打坐,見到葉白出門,立刻站起身子,走了過來。
此人是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身材略顯瘦削,但長的眉清目秀,鼻梁高挺,一雙瞳孔,漆黑如墨,卻又靈動無比,臉色雖然平靜,但望向葉白的目光里卻滿是崇拜之色。
葉白依稀記得,此子名叫秋有信,是于藍煙最小的弟子,也是溫璧人的師弟,修道資質相當不錯。
葉白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睡了多久了?谷中其他人呢?璧人去哪里了?”
他此刻所在的地方,仍在翠谷之中,神識掃了一圈,除了他和秋有信,再沒有發現其他人。
秋有信臉色一暗道:“師兄你已經睡了三天了,老師和師姐。都在西邊的祖師像群那里,聽說元虛子師伯,和銀玄子祖師遭到邪修所害,門中弟子,正在那里祭奠他們,大約還要幾天時間。”
葉白微微點頭。
銀玄子和元虛子同時隕落。對五煙門這樣一個小宗門來說,實在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我的大師伯紀白衣呢?”
葉白接著問道。
秋有信道:“紀前輩在三天前就已經離開了,留下口信讓我們告訴你,他還要在外游歷一段時間。”
葉白再次點頭,沒有再說話,揮手示意他離開。
秋有信卻沒有離開,神色有些畏縮的看了葉白幾眼,嘴巴張了幾下,欲言又止。
葉白靈覺何其敏銳。一瞬間就捕捉到了他的異常,輕聲道:“有信,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秋有信身子顫了一下,鼓起勇氣,目光堅毅道:“前輩,我聽說殺害元虛子師伯,和銀玄子祖師的邪修,已經被你們殺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葉白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報仇雪恨般的模樣。沉聲道:“不錯,那個邪修,已經被大師伯和黑豹前輩聯手擊殺了,你不用再去多想,好好修煉吧,五煙門的未來。還要靠你們這代弟子支撐。”
秋有信聞言,神色復雜,拱了拱手,告辭離開。
葉白在他離開之后,亦進入到了之前的靜室里。閉關修煉起來。
五煙門的祭典結束之后,葉白沒有立刻離開,溫璧人情緒低落,他又留了三個月。
這一日,二人在谷中徜徉,葉白見溫璧人神色平靜,目光淡然,心境已經平復了許多,輕聲道:“璧人,我們也該離開了。”
溫璧人一楞道:“去哪里?”
葉白眉頭一皺道:“自然是隨我回碧嵐山。”
溫璧人呀了一聲,想起還有這件事情,沉默了半天,有些遲疑道:“葉白,我還想在龍臺山上,多留一段時間,等你回藍海大陸之前,我再去找你。”
葉白聞言,直接搖頭,截然道:“不行,除了我的身邊和碧嵐山,其他地方我都不放心。”
溫璧人秀眉微憷,沉默了片刻之后,終究點了點頭,她的性子素來溫柔,葉白剛才的話,雖然霸道專斷了一點,但她也知道葉白擔心她的安危,沒有反對。
二人去拜訪了于藍煙和元陽子,又和一干五煙門弟子告別之后,就在當天離開。
一路之上,二人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溫璧人亦漸漸開朗起來,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溫璧人雖然已經是半步元嬰的修為,但資質不算絕頂,突破也許還要很長時間,葉白有意讓她在此期間多些自保手段,自己的修煉亦暫時放下,從繳獲的功法密術里,挑了不少威力強大的傳授給他,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虛空步。
有著葉白不厭其煩的親身指點和示范,溫璧人在這門身法上的理解自然不必多說,一個多月之后,就運使的像模像樣,但因為法力元神的限制,想要達到葉白如今的地步,還差的極遠。
修煉之余,自然是少不了的男歡女愛,眷戀纏綿。
二人這一路沒有太趕,穿越大黑山脈的時候,用了四五個月的時間,遇上的修士卻沒有多少,有限的幾個,也是行色匆匆,滿臉戒備之色,不問可知,關于磐公嶺的事情,已經流傳開來,
這一日清晨,葉白二人終于再次到了四相宗,守山弟子通報了一聲,過不多時,林瓏就帶著鐵如律和鐵如妤迎了出來。
“爹爹!”
“老師!”
林瓏和鐵如律笑著上前拜見,林瓏仍是老樣子,容貌俏麗,英姿颯爽,不愧是將軍之后,至于鐵如律,一年不見,此子亦老成穩重了不少,連個頭也長了一截。
葉白微笑點頭,目光掃過落在后面的鐵如妤。
此女仍是黃毛丫頭般的模樣,不過比起剛從礦洞中救出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飽滿了不少,臉色紅潤,看見葉白的時候,捏著衣角。不敢上前,似乎有些膽怯與猶豫,隔著老遠,聲音極輕的道了一聲“見過前輩”。
葉白心中一動,便明白了她的感受,他雖然收了鐵如律為弟子。但對此女卻沒有任何表態,林瓏顯然也不敢擅自做主。鐵如妤的修道資質只是一般,此女心里,只怕也有些自卑。
微一沉吟,葉白朝她笑道:“如妤,過來。”
鐵如妤慢慢騰騰靠近,一雙杏目中的烏黑瞳孔,有些躲閃。
林瓏和鐵如律亦一起不解的看著葉白,鐵如律的神色最是緊張。他對自己妹妹的心結自然能夠猜到幾分,私下里,也去求過林瓏幾次,不過葉白不在四相宗,他們二人也無可奈何。
“前輩,敢問何事?”
鐵如妤說起話來,異常柔弱,惹人憐愛。
葉白看著她。目光溫和道:“如妤,從今天開始。你也給我做個徒弟吧,你雖然不是雷修,但我指點你,應該綽綽有余,你可愿意?”
鐵如妤一呆,說不出話來。葉白竟然要收她做徒弟?
“愿意,愿意,如妤自然是愿意的。”
鐵如妤還未說話,鐵如律已經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滿臉喜色,二人從小相依為命,自然不愿分開。
“如妤愿意,拜見老師!”
鐵如妤難得的大聲道了一句,就在四相宗的山門外,行了拜師大禮。
不遠處,兩個守山弟子看的滿眼羨慕之色。
葉白將鐵如妤扶起之后,又將一直在身側看著的溫璧人,介紹給三人。
林瓏對葉白和溫璧人的事情,早有聽說,眼珠一轉,嘻嘻一笑,上前道了一聲“娘”。
鐵如律和鐵如妤也立刻反應過來,連呼“拜見師娘!”
溫璧人聽到她們的稱呼,瞬間玉臉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滿臉羞怯笑意,她和葉白,雖然早有了夫妻之實,修真界也不在乎什么婚嫁之禮,但突然被人這么稱呼,還是有些尷尬。
葉白在旁邊看著,笑容滿面,惹的溫璧人狠狠嗔了他一眼。
幾人笑鬧了幾句,林瓏突然不滿道:“爹爹好沒勁,挑了磐公嶺這種出采事情,竟然也不把我喊上。”
葉白搖頭一笑道:“你已經聽說這件事情了嗎?”
林瓏道:“自然聽說了,爹爹竟然接連斬殺元嬰中后期的修士,消息傳來之后,連我的老師也大呼不可思議。爹爹如今的聲望,可說如日中天。”
聽到這里,鐵如律兄妹一起向葉白投來毫不掩飾的崇拜之色,二人雖然不知道元嬰中后期的修士有多厲害,但只看往來四相宗的修士,談論起葉白時候的恭敬模樣,便知道自己的老師,做了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
葉白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見識過黑豹道人和璀璨老祖的手段之后,他心中那點擊殺南樵子,磐石道人,鬼刀姥姥的喜悅,早就蕩然無存。
“這件事情,也算不的什么,倒是你們自己,日后獨自游歷的時候,定要小心行事。”
葉白神色冷峻,一臉威嚴之色。
三人凜然應是。
葉白道:“林瓏,你去收拾一下,今天就和我回碧嵐山。”
林瓏欣然道:“也沒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去和老師,還有幾個相好的師妹道個別就行。”
說完,飛掠進宗。
葉白想起一事,又望向鐵如律道:“你師伯劉隕,可還在四相宗里?”
鐵如律點頭道:“師伯一直在溝通白虎之相,尚未有收獲。”
葉白眉頭微挑,罵道:“溝通個屁,也不知道干點正事,幫你打下雷修基礎,那頭老白虎,若是肯傳他,早就傳他了,若是不肯傳,再求下去又什么用?你進去把他叫出來。”
葉白少見的粗魯話語,惹的溫璧人三人,噗嗤輕笑。
鐵如律應了一聲,飛奔進了四相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