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高科技，人們自然而然會想到中關村，誰也不會相信安東工學院這個坐落于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冶金部屬院校能搞出什么名堂。
在這個高等教育尚未推向市場，教授工資不如賣茶葉蛋的時代，安大開發軟件系統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軟）的啟動資本僅有十幾臺286電腦和4萬元人民幣。這兩年多多少少接到一些軟件外包業務，獲得一定程度發展，但包括辦公場地在內的總資產也就六百多萬。
NB電氣財大氣粗，給希望工程一捐就是1000萬人民幣。
本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思想，張副院長提出最低投資500萬的入股底限，至于雙方各占多少股權可以慢慢談，總之先把錢搞到手再說。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眼前這位年輕得過分的NB電氣第一大股東、NB實驗室首席工程師并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進一步討論股權，而是一臉誠懇地說：“張副院長，術業有專攻，不管現在還是將來，NB電氣都將始終如一地專注于電氣技術及應用，我們不謀求控股，之所以提出這一建議，只是希望貴公司能發展得快一些，好為我們提供更迅捷和更全面的配套服務。”
“章先生，您是說除了PLC之外，貴公司還有其它軟件開發業務。”
“是的，還有很多。”
章程回過頭，指著后座上的孫曉光笑道：“孫主任的系統工程實驗室，正在優化NB電工第一套智能樓宇控制系統。除此之外，我們還有電網自動化、工業通訊、過程控制、離散控制等一系列研發項目，每個項目都需要軟件支持。”
PLC項目幾個子程序就安排80萬人民幣預算，這么多項目做下來豈不是上億！
張副院長倍感震驚，緊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章先生，我相信您和NB電氣的誠意，也非常希望成為NB電氣的合作伙伴。至于投資合作，我們一定會認真考慮，也一定會拿出一個貴我雙方都滿意的方案。”
接風宴安排在安東市政府招待所，安軟的幾位副總全部趕來作陪，雖然章程一行不喝酒不抽煙，但氣氛依然非常熱烈。
午飯過后，張副院長需要向院黨委匯報這一最新情況。幾位副總要與童家明、宋佳和梁寶兒就PLC項目子程序開發外包業務進行技術交底和最后一輪商業談判。陪同章程等NB實驗室人員參觀工學院電氣自動化研究所的任務，只能交給請來作陪的電氣自動化研究所汪副所長。
電氣傳動系統的節能技術、大功率交流電機及其傳動系統技術、原油輸送管道泄漏實時監測系統、中小型配電自動化系統軟件開發……等研究項目和成果可圈可點，但在應用上卻乏善可陳。
走馬觀花轉了一圈，在回會議室的路上，章程笑容滿面地說：“汪所長，您或許還不知道，我們有兩位同事是您的高足，他們一個在德國一個在香港，請允許我代他們向您問好，并真誠地歡迎您去我們NB實驗室作客。”
“我有兩個學生在你們公司？”汪副所長一臉不可思議，立馬停住了腳步。
章程重重點了下頭，確認道：“陳凱復、蔣文易，他倆是我們公司第二批員工，時常在同事們面前提起您。”
還有這么回事！
汪副院長樂了，不禁感嘆道：“我記得他們，陳凱復個子挺高、不近視，說話文縐縐的，性格有點內向；蔣文易恰恰相反，矮個子、戴眼鏡，是個搗蛋鬼。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他們都畢業四年了，沒想到他倆居然進了你們公司，還能被安排出國。”
“都是您得好，不然我們哪來這兩位優秀的人才。”
學生能有一個好未來，做老師的當然高興，汪副院長饒有興趣地問：“章工，他們都在從事哪方面的工作，表現怎么樣？”
“陳凱復在德國萊布尼茨學會的工廠運行和自動化研究所進修，大概還需要四年才能回國；蔣文易在我們技術應用實驗室從事研究，同時還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學工程學院博士研究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四年后您將會多出兩位博士學生。”
“真沒想到他們能有這么大成就，章工、孫主任、魏主任，這也是你們的栽培呀！”
章程臉色一正，煞有介事地搖頭道：“您言重了，我們只是提供一個機會，關鍵還是您的培養和他們自己的努力。”
魏華銘不失時機地掏出一張邀請函，恭恭敬敬地說：“汪所長，我們技術應用實驗室剛推出一款無功電容補償裝置，下個月二十六號在特區召開專家評審會，您的高足蔣文易就是該項目負責人，請您務必賞光參加評審。”
邀請函下面注得清清楚楚，來回機票和相關費用全部由中港合資NB電器股份有限公司承擔，說是邀請他去參加新產品專家評審會，還不如說請他去特區旅游。
改革開放這么多年，新聞聯播幾乎天天說特區，早想去看看到底發展得是不是跟電視里一樣，作為安東工學院控制科學與工程系副主任兼電氣自動化研究所副所長，資格肯定夠，何況主持該項目負責人還是自己的學生。
汪副所長樂的心花怒放，接過邀請函連連點頭道：“一定去，一定去，這么多年沒見，沒想到他居然能開發出一款新產品，就算你們不邀請我也要去看看。”
在社會上招聘人才，哪有從研究所直接挑人來得方便？
目的達到，皆大歡喜。
晚宴比中午的接風宴規格更高，工學院院長、黨委書記、常務副院長、副院長和副書記幾乎都來了，加上安軟的幾位副總，硬是擺了三桌。
談軟件外包那是計劃內安排，給安軟投點錢，讓他們速度快一點，也在情理之中。邀請電氣自動化研究所領導去特區參加無功電容補償裝置評審會，一是給項目負責人蔣文易一個驚喜，二也是為了公司將來能招聘到更優秀的人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還在說那些場面話，魏華銘糊涂了，暗想章程到底賣得什么關子，怎么到現在仍沒有動靜。
“高院長、陳書記，各位安大的領導，投資入股相關事宜，我公司會組織一個專門團隊與張副院長和劉總接洽。在這里我給諸位領導表個態，外行指揮不了內行，無論從安軟發展角度考慮，還是從我公司自身發展角度考慮，未來的安軟還是安大的安軟，不管投資多少，不管股權比例如何，我公司都不會干涉安軟的管理和經營。”
章程說得斬釘截鐵，誠懇的態度不容置疑。
高院長與陳書記對視了一眼，不無感慨地嘆道：“難怪NB電氣能在短短三年內做這么大，這份氣魄就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寶貴的資金，上億的訂單，張副院長可沒他這么淡定，端起酒杯慷慨激揚地說：“章工、孫主任、童博士、魏主任，以及各位NB電氣的朋友，在這里我也給你們表個態，只要貴我雙方能夠順利合資合作，軟件配套這一塊就交給我們安軟，交給我們安東工學院，我們一定會保質保量完成開發任務，絕不會拖貴公司后腿。”
陳書記笑了笑，側身問道：“章工，張院長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能投資多少，您能不能讓我們心里有個數？”
現在投兩千萬將來就能回報幾億甚至幾十億，同時也有拔苗助長最終什么都撈不著的可能，章程權衡了一番，回道：“1000萬之內應該沒問題，不過由于牌價匯率的關系，怎么讓英鎊、港幣或美元兌換成1000萬人民幣，還需要各位領導想辦法。”
不僅愿意投資1000萬，而且投得是外匯，高院長強按捺下心中的狂喜，鎮定地說：“章工，我知道按照牌價匯率兌換會很虧，不過你放心，我們有幾個搞外貿的朋友，他們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開口500萬，人家給了1000萬，張副院長徹底懵了，楞了好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問：“那股權呢？”
都到這份上了，組不組織談判團隊已經沒多大意義，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章程咬了咬牙，毅然說道：“還是那句話，NB電氣不謀求控股，但如果在股權上讓步太多，公司董事會必然會有意見，高院長、陳書記、張院長，我們各占50怎么樣？”
簡直就是送錢的，高院長豈能錯過這個機會，一錘定音地同意：“各占50，就這么辦！各位，讓我們端起酒杯，預祝我們的合資合作圓滿成功。”
這無疑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包廂里頓時歡聲笑語，充滿著喜慶的氣氛。
張副院長趁熱打鐵，硬是用一杯杯美酒逼著商務主管宋佳和總部商務副主管梁寶兒，確定下最終簽約的時間，甚至把合資后公司名稱都確定了下來。
搞來搞去還是軟件的事，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賣個關子，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來呢！
魏華銘有些失望，正準備跟身邊的謝靜雯說幾句悄悄話，章程突然放下筷子，一臉好奇地問：“高院長、陳書記，幾年前我曾看過一份標題為《CT機事件始末》的報道，好像是《科技日報》刊登的，你們學院可是出了大風頭，不知道現在怎么樣，有沒有繼續從事CT機方面的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