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君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安嵐,那些記憶,并沒有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不過,讓她知道了一個人――劉半仙。雖說此人在七年前就已經死了,但順著查下去,應當能查出點什么來,至少,劉半仙是認識安丘的。
崔文君亦已察覺出,安嵐如今,心里明白她為何要查探那些的記憶。
兩人就這么久久對視,安嵐臉色很不好,對她來說,再次翻出那些記憶,等于再次看到劉半仙死在她面前,她的精神和心緒都會受到不小的沖擊。
金雀緊緊握住安嵐的手,只是她被此刻的氣氛鎮住,不敢開口,丹陽郡主也安靜地站在一旁。
良久,崔文君才喚了淺明進來,吩咐道:“帶安侍香去安婆婆那。”
“是。”淺明應了聲,就對安嵐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嵐沒有道謝,只是微微行了一禮,然后便轉身。
丹陽郡主本想送出去的,但看了崔文君一眼,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剛剛出什么事了?崔先生的香境不好?你的臉色怎么一下變了?”出了正廳后,金雀才低聲問。
安嵐輕輕搖頭,似因為精神受到沖擊,這會兒竟也覺得膝蓋隱隱作痛。淺明領著她們一直走到一處略偏的院落前才停下,然后轉身道:“安婆婆歇在此處,安侍香請進。”
安嵐往里看了一眼:“此處都是什么人住的?里頭住了多少人?”
淺明回道:“自然是香殿的下人,有二十來人吧。”
安嵐又問:“言嬤嬤也住在此處?”
淺明抬起眼:“言嬤嬤當然不會與人同住一處。”
安嵐點點頭,問清楚安婆婆住在哪間屋后,就走了進去。
金雀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還不等敲門,就先喊了一聲:“婆婆!”
門沒鎖,安嵐敲了門后,試探的推了一下,那門便開了。正好安婆婆走到門口這,兩人便打了照面。
畢竟是在香殿,簡譜只是相對來說,這房間論起來,比安婆婆在源香院住的那屋子還要大,擺設什么的也很講究。最重要的是,很暖和,屋里甚至還燃著香,桌上擺著一碟糕點。
安嵐總算是放了心,金雀也松了口氣。
“來來。都坐到婆婆身邊,讓婆婆好好瞧瞧。”安婆婆在床上坐下,招呼她們都過來,仔細打量了安嵐好幾眼,然后微微點頭,面上帶著幾分欣慰。當年的小姑娘,如今是慢慢長大了,漂亮了。也懂得如何照顧自己了。
“婆婆……”本是有一肚子話的,這會兒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似乎一到要開口時。那些想說的話就全都不見了影。安婆婆氣色還不錯,但白發似乎又多了好些,幾乎要全白了,她想起劉半仙,忽的就是一陣心酸。
“什么都不必說,婆婆明白。”安婆婆輕輕撫著安嵐的胳膊。“許多事情啊,婆婆是真的記不清了。就記得很久以前,曾在這里住過。”
安嵐搖頭:“婆婆不用勉強自己。以前的事想不想得起來都沒關系,我就只是過來看看婆婆,瞧瞧您在這過得好不好。”
安婆婆兀自想了一會,然后道:“嵐丫頭,崔大香師,你莫同她敵對,她不會苛待我的。”
安嵐微微點頭,心里思量著,安婆婆到底知不知道她同崔文君之間的關系。只是遲疑了一會,她終究沒有問出口,還是莫將婆婆牽扯進來為好,以免崔先生到時為此遷怒安婆婆。
于是三人敘了一會話,安嵐因還有功課要做,金雀也不便出來太久,便就起身告辭了。
安婆婆在她們離開之前,交代了一句:“安心在自個地方待著,有事,婆婆會讓人去知會你們的。”
回到天樞殿后,安嵐便讓屋里的侍女都出去,一個人在房間內呆坐了許久,才將記憶中那慘烈的一幕壓下,然后從桌上拿起一本書,認真看了起來,這一看,就直接看到太陽落山。
藍靛將燭臺給她挪近一些:“姑娘,已經看一天了,夜里還看,會把眼睛熬壞的。”
安嵐聞言抬起眼,揉了揉眼睛,面上隱隱露出幾分為難。
藍靛以為她看的時間長了,覺得不適,便道:“我給姑娘揉一揉?”
安嵐搖頭,遲疑了一會,終是問了出來:“天樞殿內,可有夫子?”
“夫子?”藍靛一愣,“姑娘為何問這個?”
安嵐沒有回答,只是目中露出幾分赧色,先生交給她的這幾本書,她只看了一本,就發現自己有很多字不認得。
藍靛又道:“姑娘,香殿內沒有設夫子席,姑娘若是想請教問題,可以跟廣寒先生提。”
安嵐便問:“平日里,可有人向先生請教過嗎?”
藍靛頓了頓才道:“能有幸向先生請教的,多是有名望的香師,或是尊貴的客人。”
安嵐輕輕“嗯”了一聲,藍靛看了她一眼,正想再說句話,卻這會兒,白廣寒忽然從外走進來。
藍靛趕緊行禮,安嵐也站起身,白廣寒示意藍靛出去后,就走到安嵐跟前,看了一眼她放在手邊的那本書,但他開口,說的卻不是關于書的事。
“太莽撞。”平靜得不帶責備的語氣,卻足以令她心頭一凜。
安嵐一怔,隨后就明白他指的是何事,即垂下臉:“安嵐知錯。”
白廣寒在她旁邊坐下后,也示意她坐下,接著道:“在香境內不設防,就等于將性命交付于別人手中。”
安嵐沉默了一會,抬起眼,看著白廣寒道:“崔先生那的事,先生都清楚?”
白廣寒看著她,片刻后才道:“是不是,覺得能倚仗我,所以你才如此莽撞?”
安嵐忙垂下臉:“不是,安嵐不敢。”
白廣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淡淡道:“敢也沒什么,我本就是你的倚仗,只是,對旁人,你可以關心,但不可亂。”
他手指微涼,力道溫柔,卻又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安嵐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他。
房間里安靜得有些怪異,白廣寒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卻深幽濃暗得讓人看不透。
良久,他才放開手,再次看向她桌上那本書,若無其事地開口:“既然稱我為先生,你便可當我是夫子。”
安嵐回過神,臉上忽的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