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和辰語瞳的話已經明確的告訴了慕容老爺,若想要救慕容公子一命,開腹修補臟器是唯一的辦法。
慕容夫人早就心神俱裂,癱軟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有一雙哭腫了的眼睛還在不斷的流著眼淚,仿佛永不干涸的源泉。
慕容老爺和他的弟弟權衡再三,深思熟慮之后,終于下了最后的決定,接受辰語瞳的建議。
這是毫無選擇之下的選擇。
既然接受了手術,那么接下來的準備工作便不能松懈。
辰語瞳將藥箱提了起來,側首問老者:“師父,麻沸散和術后藥劑您都帶齊了么?”
老者捻了把下巴的白胡子,神色認真的點了點頭,拉住辰語瞳的手臂道:“為師的藥具都已經準備妥當,倒是語兒你提煉的青霉菌還有么?這次是個大的手術,可不比小雪球!術后的防感染是個至關重要的關口,挺過去了,人,才能活下來!”
辰語瞳也斂起了輕松的笑容,凜然道:“師父放心吧!”
她提著藥箱往慕容公子的房間里走去,慕容老爺兄弟倆跟神醫老者也緊跟著進了內室。
外堂上圍著的十幾個大夫此刻都不愿離去,臉上除了驚愕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表情。
這慕容老爺應該也是無法了,才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開膛剖肚?
天,這也太殘忍了吧?
這要是剖了之后還沒能活成,那不是造孽么?
還不如不動這個刀子,給留個全尸呢!
他們都在探頭探腦地往里面張望。既興奮又緊張著,議論紛紛。
慕容老爺本想讓管家付點錢,都讓大夫們回了。卻聽自己弟弟說還是讓他們都留著吧,畢竟那么大一臺手術。若是出了什么緊急狀況,不還有其他大夫在,可以救救場、打打下手啥的么?畢竟人家是醫者,總比他們這些啥醫理都不通的人強吧?
慕容老爺覺得在理,雖然他目前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那一老一少身上,但世事難料,他......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一想到這個問題。心里不免又掬起一把辛酸淚。
五臟六腑俱焚的深沉之痛讓他整個人顫顫發抖......
他盼了多少年,才盼來了個兒子,上蒼如何能如此殘忍?
既然給了他希望,又為何要讓他的所有希冀都破滅呢?
慕容老爺老淚眾橫。神情已經有些渙散了。
若不是有他弟弟在身邊攙扶著,安慰著,估計他也該跟慕容夫人一樣,癱倒了。
辰語瞳鎮定的吩咐著管家去將所有的燈架都搬進房間,又囑咐著小丫頭們取來干凈的棉布。將之裁成小片用熱水燒開消毒備用。
“師父,要準備燒熱水,還要按一定的比例煮糖鹽水,一會兒要為慕容公子補充體液。你詳細跟丫頭們說一下,語兒就不分神了!”辰語瞳對老神醫說道。
老神醫眉眼間有自豪。這丫頭,做起事來,就跟平日里的調皮不羈判若兩人。
鎮定自若,淡然從容,一絲不茍,沉穩謹慎.....
這些都是讓老神醫欣賞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有著獨特而大膽的醫學天賦,如此神技,便是自己,也是望塵莫及......
“你專心準備手術,這些就交給為師!”老神醫應了一句,招了房內一個丫頭過去,細細講了熬煮糖鹽水的比例。
房間里一片忙亂,小丫頭們進進出出,在慕容老爺兄弟倆面前晃著,只讓他們覺得頭昏目眩。
辰語瞳冷靜的將一個白色罩衫套上,頭發盤起,帶上白色的無菌帽子,一張大大的口罩將整個臉都包住了,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濃若點漆的眼睛。
“準備燒酒過來,我要開始消毒!”辰語瞳吩咐道。
剛搬來燈架的管家忙應聲下去準備。
無數支蠟燭同時升起,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辰語瞳打開藥箱,將手術的道具一一擺放整齊備用。
手術刀、止血鉗、長針、縫合器、動脈止血鉗、持針器、縫合線......
“師父,準備開始吧!”辰語瞳沉聲說道。
老者點點頭,他此刻的裝扮跟辰語瞳一般無二,只是看起來較辰語瞳而言,有些滑稽,顯得格格不入。
一切準備就緒后,辰語瞳看著慕容老爺兄弟倆和一眾伺候的丫頭們,沉聲道:“馬上要開始手術,你們都出去吧!”
“神醫娘子,讓我們留下來看著吧,瑾哥兒是我唯一的兒子,我......”
不等慕容老爺將話講完,辰語瞳就搶聲道:“多一個人在現場,就多一分感染的危險,我既然接手這臺手術,就一定會盡全力將令郎治好,若您信不過我,非要在現場看著,一會兒看到什么害怕的事而產生驚恐干擾到我手術,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就不會負責了!”
不得不說辰語瞳的話很有‘恫嚇’力度,話音剛落,慕容老爺臉色頓時變得青白起來。一句話也不多問了,拉著微惱的弟弟往外頭踉踉蹌蹌地邁出去。
一干子的丫頭奴才們也魚貫而出,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靜謐得幾乎落針可聞。
“語兒,慕容老爺要讓你嚇壞了!”老神醫眼中含著笑意,帶著淡淡的嗔怪。
辰語瞳黑眸彎彎,認真道:“徒兒這是為了他們好,不出去一會兒看到了,就真的嚇壞了!”
老神醫將麻沸散藥劑遞給辰語瞳,辰語瞳戴著手套的手麻利地接過,拿起白瓷燒制而成的注射器,將之輕輕的刺入慕容瑾的胳膊。
辰語瞳全神貫注的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手術上。空間似乎迅速的切換著,時光飛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現代。自己上手術臺做手術的情景。
周圍全是先進而精密的儀器,身側是手術助理。護士,大家齊心協力地合作,共同完成一臺手術......
“師父,手術刀!”辰語瞳攤開手。
老者嫻熟地將一把泛著銀色光芒的道具放到她的掌心。
鋒利的手術刀劃過慕容瑾的腹膜,殷紅的血滲了出來......
金府那邊,金妍珠的情況越發的嚴重了,已經開始渾身抽搐。整個身子滾燙無比,褻衣被汗水浸透得就像剛剛漿洗過一樣。
這衣裳濕透了,不能再穿在身上,于是馮媽媽便讓青黛幫忙。給四娘子重新換了一套褻衣。
這會兒人不喊冷了,迷迷糊糊中只聽到哼哼唧唧的囈語。
金元焦急得在房內暴走,林氏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
這慕容家怎么能這么蠻橫呢?大夫都請走了,敢情只有他們家的寶貝疙瘩是人,別人家的就不是人啦?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爺。不如您上慕容府去瞧瞧,從他們那兒撥個大夫過來給妍珠看看,再燒下去,妾身擔心這孩子腦袋都要給燒壞了......”林氏抽抽搭搭的說道。
金元一聽到燒壞了腦子,眼睛登時睜得老大。
好不容易瓔珞好了。妍珠要是再變成個呆愣的,那這日子還讓人咋過?
他深吸了口氣,決定端著縣丞的身份,去慕容府要人。
剛換好一身衣裳,準備讓何田下去備馬車,就聽小廝說阿郎回來了。
“欽哥兒怎么來了?誰告訴他這消息的?”金元一愣,抬腳走了出去。
金昊欽神色匆匆,腳下如風般往梧桐苑奔去。
“父親,妍珠到底怎么了?”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金元循聲望去,這才看清楚了長廊上飛奔的人影。
“你怎么來了?”金元問道。
“明日沐休,兒便想著趕夜路回府,不想剛到二門,便聽何管家說了妍珠的事兒......”金昊欽大步疾走到金元身邊,神色滿是的擔憂。
金元簡單的將金妍珠的情況說了一遍,金昊欽臉色頓時變了幾變,這慕容府是仗著自己財大氣粗,竟將所有大夫都網羅走了,就為了治一個人?
難不成全縣其他的百姓生命就不寶貴了?
就是草芥了?
金昊欽的額角青筋突起,赤紅著眼看金元道:“父親,這事交給兒去處理,兒現在就去慕容府要個大夫過來!”
金元知道自己兒子脾氣有些沖,這慕容府雖然是商賈之家,可人家也是有后臺的,慕容家在憲宗在位時,就曾經出過一位昭媛娘娘,雖然年代有些遠了,但爛船還有三根釘,這里面盤根錯節的關系不是外人能看清楚的,不然何以慕容家生意這些年來一帆風順穩穩當當?
金元剛想拉住金昊欽囑咐幾句,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金昊欽早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糟了!
金元拍了一下手,后悔自己沒早點囑咐。
瞧兒子那火急火燎的模樣,金元可以預見,欽哥兒決計不會客客氣氣地跟人家婉轉請個大夫。
金元忙打發著何田帶著幾個小廝過去,讓他千萬要勸著點阿郎,不能太沖動了。
這孩子平日里辦案子,是個鎮定沉穩的,可一遇到家里的事兒,就緊張過了頭,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淡定。
何田忙應聲帶著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