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這幾天依然是在仁善堂上工,每天看病開方,醫術倒是進步了不少。
鄭玉幾乎是每天中午準時出現在仁善堂門口,依著這發展趨勢,是準備對金子展開追求攻勢了。
為了大局著想,金子只能陪著鄭玉這個渣公子用膳,繼續潛伏,借以粉飾太平。
今天鄭玉帶她去了西湖大畫舫,用過午膳后,又聽了一會兒曲兒。
金子對于靡靡之音沒有多少興趣,確切的說應該是她沒有什么音樂細胞。
才聽了一會兒,金子便覺得有些昏昏欲睡。
不過心里頭還是繃著一根弦,這可是在鄭玉的地盤,她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才行。
鼻尖縈繞著一陣陣奇異淡香,金子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眼角的余光掃過幾上裊裊升騰的熏香爐,忙起身,撩開竹簾,往船頭走去。
鄭玉見狀,也起身跟了出去,見金子站在船頭深呼吸,不由關切問道:“金娘子怎么了?”
“沒事,艙內有些悶罷了,出來透透氣!”金子回頭,神色淡淡。
鄭玉笑意明朗,將手搭在金子背后的船舷上,修長的骨節時而攥緊時而松開,猶豫著要不要搭上金子的肩膀,又擔心自己的舉動會嚇到她,讓之前努力營造的形象毀于一旦,遂強忍住,將手心收攏。
鄭玉靠近金子,低聲問道:“昨日有友人送了在下兩只金絲雀,還會學人說話,非常有趣,金娘子可有興趣去在下的別院瞧瞧?”
這問題出來后,金子的心猛地一滯。
她側首望著鄭玉,一雙黝黑的眸子里噙著絲絲笑意,一副盛意拳拳的模樣。
這是一個極好的搜尋鄭玉犯罪證據的機會,但那個別院,對金子而言。也是龍潭虎穴。
有危也有機,去不去?
金子沉吟了一會兒,沒有立時答應,她跟鄭玉說下午回去看看仁善堂的人手安排。等明日再給鄭玉回復。
鄭玉表現得很君子,笑意溫柔,緩聲道:“好,在下等著金娘子的好消息!”
相對于之前的清冷,金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鄭玉已經非常意外了。
他心中難掩興奮,尋思著下午回去便開始著手安排明日的聚會。
而此時,湖心亭內立著兩道娉婷的身影,一粉一藍,遙遙望著大畫舫的方向。
“嚴二娘。你說帶我過來看看熱鬧,就是讓我來看金瓔珞和鄭公子游湖?”金妍珠聲音輕快活潑,眼角眉梢盡帶笑意。
她之前就聽辛九娘講過嚴素素最近與一鄭姓公子走得極近,那鄭公子出手十分闊綽,對嚴素素十分寵愛。更曾因為嚴素素而差點將一個不慎冒犯了她的郎君打死在長街上,想來是萬分珍視嚴素素才會如此緊張在意的吧?
辛九娘等人對嚴素素的際遇很是艷羨,能找到一個將自己捧在手心里疼惜的郎君,委實不容易,可現在,她們艷羨的對象,正眸光怨恨的看著自己的愛郎與別的女子游湖。真真是可笑呢。
金妍珠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鄙夷。
只是那鄭公子怎么會跟金瓔珞在一起?
嚴素素帶自己過來看二人游湖,又是什么意思?
許是察覺到金妍珠疑惑的目光,嚴素素不慌不忙地收回視線。一陣秋風迎面吹來,將她垂在額角的劉海撥起,露出光潔細膩的額頭。她瞇起了眼睛,隨后轉身。粉色的裙裾在空氣中蕩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隨著她落座的動作緩緩垂下。
“在未認識金三娘之前,我還真不知道她的手段竟這般好!”嚴素素挑了挑嘴角,從袖袋里從容取出一封物事,遞到金妍珠面前。緩聲道:“能將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間,又能使被她玩弄的男子都服服帖帖的,真是厲害!”
金妍珠不明所以的接過那封物事,取出里面裝著的一疊白紙。
里面描畫的是中秋那天,金子與辰逸雪游湖的情景。
那是嚴素素后來打聽過的,消息來源于柳泓,鄭玉命他去調查金子,自然也就順帶了解了一下當日金子生辰游湖的盛況。
鄭玉對于辰逸雪這個人了解不深,關于他的信息也知道得甚少,只隱約知曉他是蕙蘭郡主的嫡長子,為人低調,常年躲在外頭的莊子養病。而蕙蘭郡主自降身份嫁了一個商賈,家族里沒有權利,空有名頭,又有何用?若論出身和血統的高貴,自是他鄭氏更勝一籌。
綜合種種分析,鄭玉壓根沒有將辰逸雪這個競爭對手放在眼里,一個縮在一方四角天地里養病的人,如何能跟他相較?
鄭玉有絕對的自信,能將金子那顆冰冷的心捂熱,甚至將她完全的俘虜
金妍珠有些微的不可置信,中秋那天,辰郎君竟為那個不祥人做了那么多事情?
連阿兄也陪著她,他說約了好友聚會喝酒,竟是騙她的,他這是跑到那不祥人身邊獻殷勤了那么多人給金瓔珞送祝福憑什么?
金妍珠從來都不知道第二天人們津津樂道的煙花,竟然是辰郎君為她生辰特意送的賀禮,只為了博她一笑?
嫉妒的心就像一個充了氣的氣球一般,迅速的在金妍珠胸腔里膨脹起來,身體的每一處神經都在隱隱抽痛著。
憑什么她能得到辰郎君的愛護?
憑什么她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歡?
金妍珠握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著,此前臉上掛著的笑意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淡淡的灰白。
嚴素素見狀,適當的添了一把火:“難怪四娘你不是金三娘的對手,怪只怪,你沒有人家的手段!”
“哼,嚴二娘你不必激我了,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一清二楚!”金妍珠并沒有完全的失去理智,她抬眸看了嚴素素一眼,雖然是笑著的,但她眼底那怨恨的神情,由始至終都沒有消散。
“是,四娘你說的對,我跟你一樣,沒有她的好手段才守不住自己心愛的人!”嚴素素沒有因為金妍珠直接拆穿她的意圖而羞惱,她凜了凜神,續道:“我知道你喜歡辰郎君,而辰郎君或許喜歡的人是她,這點,從她生辰之日的一些安排就能看出來了,滿滿的都是愛意啊”
嚴素素幽幽一笑,看著金妍珠說道:“鄭郎也是被她所迷惑,才會疏遠我。四娘,我和你一樣啊,都是受害者。哦,不,還有我兄長!”說起嚴大郎,嚴素素眼中神采陡然黯淡,她心中甚是后悔,后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將金瓔珞這個不祥人介紹給自己的哥哥認識,導致了哥哥被拒親羞辱,抬不起頭來做人。
“我兄長也不知怎的,就像被你那好姐姐下了什么迷藥,至今對她無法忘懷。你能想象一個大男人被拒親,卻依然痛苦思念一個人的模樣是怎樣的么?”嚴素素想起兄長一幅萎靡不振,頹廢自棄的神情,心頭便是一陣鈍痛。她盯著金妍珠,強自笑了笑:“我嚴府與金府本是關系極好的,鬧得今日這般尷尬,全因金三娘所賜!四娘,既然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何不聯手,共同努力,達成彼此所愿?”
金妍珠似乎被嚴素素聲情并茂的話所蠱惑,她迷惑地望著遠方,腦海中不斷地盤旋著他們二人游湖的畫面。
湖面波光粼粼,微風乍起,攪起一湖碎金。
湖心亭內除卻呼呼的風聲,便只剩下彼此的沉默。
金妍珠細想之下,知道嚴素素帶自己來這里,又給她看辰郎君和金瓔珞游湖的圖片,只是想利用自己,可自己卻真的動搖了,明知道是被利用,卻依然抑制不住內心的嫉妒和憤怒,往坑里跳
“嚴二娘所說的聯手,是怎樣個聯手法?”金妍珠回頭問道,聲音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嚴素素凝望著畫舫上的二人,唇角的笑意漸漸擴散。
午后,金色的陽光穿透薄薄的高麗紙從窗格里透進來,撒下一地斑駁。
金子倚在診室的榻上,努力讓自己腦袋放空,心中盤算著明日該從何查起。
笑笑走了進來,將一盞茶湯放在幾上,走到窗邊,拉上隔日幕簾。
刺目的陽光被隔絕在外,屋內光線暗了幾個度。
笑笑在金子榻旁跪坐下來,神色擔憂道:“娘子,您還是不要去那個鄭公子的別院了,太危險了。奴婢每每想起潘娘子被毀了的那半邊臉,便覺得心有余悸!”
金子抬眸,伸手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后,才安慰道:“笑笑對本娘子沒信心么?”
笑笑抿著嘴,說實話,她心里一點兒底也沒有。
門口光線一暗,金子和笑笑同時望了過去。
是仁善堂的一個小學徒。
“師姐”小學徒探著腦袋喚了一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笑笑起身,走到門邊問道。
“外邊來了個小姐,說要請師姐去幫忙看個病癥!”小學徒看著金子,末了補充道:“若師姐不想去也可以拒絕的,畢竟是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