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文第一次知道,等待如此的漫長。*
一日、兩日……
每一個時辰,都讓他覺得無比煎熬。
夏雯這幾日稱病在廂房內不愿出門,但是抄寫經文卻不落下,連杜若送去的湯藥,也乖巧的服下。
這讓宋長文覺得詫異的同時,又忍不住開始懷疑夏阮的話。
夏阮告訴他,讓他準備好,平陽侯過幾日會到白馬寺來。
可是,京城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個節骨眼上,平陽侯除非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到白馬寺來吧?
宋長文想了很久,才主動去找李安,“李大人,平陽侯真的會來白馬寺嗎?”
李安將手里的公文放在一邊,眉頭微蹙,“宋大人你在懷疑什么?在懷疑表妹和我的話嗎?”
“在下不敢。”宋長文對李安,其實多少有些異議。
若是這件事情是李長風和蕭九告訴他,他絕對沒有半分的懷疑。可是若是換成了李安和夏阮,宋長文不得此時抱著懷疑的態度。
現在,要轉移這些兵力才是最重要的,他認為沒有太多的時間陪夏阮和李安消耗下去。
宋長文猶豫了半響,才試著說出來,“李大人,這……莊子上的人,應該早早的離開莊子才是。”
“現在還不能離開,再等等看吧。”李安沒有答應宋長文的提議,“現在,太危險了。”
宋長文見李安這樣說。便忍不住瞪圓了雙眼,他眼里帶著憤恨,“現在危險?在下認為再等下去才是真的危險,這樣的日子到底要多久?都已經兩天了,可是平陽侯卻沒有絲毫動靜。李大人,你可知當今圣上昨夜吐血,身子已經越來越差了。現在,若是再這樣拖延下去,那么這些人放在莊子上,會很危險……”
昨夜京城傳來消息。建廣帝已經服用了太多的丹藥。已經嘔血了。
宋長文害怕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所以才敢斗膽來勸李安帶著這些人早點離開莊子。
現在的白馬寺,已經不安全了。
六皇子手里的兵權比四皇子多太多,四皇子雖然已經出現在朝堂上。但是四皇子根基太淺。若是沒有這些兵力相助。四皇子必敗無疑。
對于宋長文而言。他不想要得到失敗的消息。
李安見宋長文急了,便出言安撫,“我想。宋大人比我還清楚,這些人對于四皇子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們不能出半點差錯,若是我們自亂陣腳,那么我們便已經輸了。若是宋大人不相信我和長安侯夫人,那么敢問,若是沒有我父親和長安侯的意思,我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宋長文聽了這句話,有些疑惑。
“我外祖父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的二叔三叔哪一個不是指望六皇子能登基?”李安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我不能輸,我父親也不能輸。所以,宋大人,你若是擔任不了這件事情,我會另請高明。”
李安的話,讓宋長文差點站不穩身子。
若是他再多言,李安會讓他離開這里。
宋長文的手顫抖的厲害,他的心里像是被大石碾碎一般難受。
該怎么辦……他難道真的要成為棄子嗎?
他知道,李安說的出來,便也做的出來。
這幾日他觀察李安,總覺得李安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從前不喜參與政事的李安,居然會每天乖乖的批閱公文。甚至,在他邀李安去莊子上的時候,李安也沒有像往日一般婉拒,而是跟他一起去莊子上查看。
從前的李安在他的心里,無非就是一個出生高貴,又嬌滴滴的公子爺。這種人,絕對成不了大事。
可是,在莊子上的李安,赤著胳膊和那群將士們一起做農活的樣子,讓宋長文有些膛目結舌。
宋長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是將身家性命賭博在這場造反中。現在的他,每一日都如同驚弓之鳥,怕自己稍微一不小心,就會泄露秘密。
“在下知道了。”宋長文說完之后,轉身便想離開。
李安的聲音從他身后幽幽地傳過來,“宋大人,我的表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很厲害。若說這個世上,我一定要選一個除了我父親之外,我愿意將性命托付在他人手中的人選,我想,我會選擇我的表妹。同時,我父親和長安侯也是這樣想的。請你相信,我們都不是傻子。”
宋長文聽了這句話后,本來壓抑的心,突然覺得舒適了一些。
他想到第一次和夏阮想見的情形。
宋長文停住腳步,沒有轉身便回答,“從前,在下是不愿意相信女子的。不過李大人你這樣說,在下,也想試試。”
說完宋長文便從李安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李安瞧著宋長文離去的身影,笑容加深了一些。
李安想,夏阮不會讓他失望的。
果然,不出夏阮所料,第三日清晨,李安便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
平陽侯和東蕭如今的家主蕭安禮從京城出發,已經在來往白馬寺的途中。
李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里握住的狼毫筆掉在了地上。
來了……
宋長文在聽這個消息后,拉著李安便朝著夏阮的廂房跑去,驚的站在屋外的杜若,差點呼喊了出來。
“兩位大人?這是怎么了?”杜若瞧了一眼屋內,“夫人還未起身,奴婢現在進去通傳。”
宋長文不再似往日那樣,露出一張愁眉苦臉的神色,他笑著搖頭,“不用,等夫人起身,我和李大人再過來拜訪。”
“你呀。”李安不禁有些無奈,他還未來得及穿戴好,便被宋長文邀了出來,“宋大人若是不介意,我們先去用一些早膳吧?”
宋長文有些尷尬的看著李安,然后點頭。
他那一日在聽到李安的話后,其實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的。不過,他既然說出了那些話,便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在他說出相信夏阮的話的幾個時辰后,京城傳來的消息,讓宋長文再也按耐不住了。
這次,不止是唐景軒來白馬寺,跟著唐景軒來的,還有東蕭的家主蕭安禮。
唐景軒和蕭安禮都是六皇子左右手,這次他們會來白馬寺,想必是六皇子對白馬寺的事情多少有些懷疑。宋長文慶幸,他聽從夏阮和李安的命令,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人帶出白馬寺。
六皇子或許早已設好局,請君入甕。
“李大人,謝謝。”宋長文看著李安,發自內心的說道,“謝謝。”
李安笑著回答,“何必跟我說謝謝?這些年來,其實我和父親都應該好好的謝謝宋大人。若不是你足智多謀,這些年來,白馬寺也不會如此的安穩。”
宋長文聽了,覺得有些愧疚。
“從前,是我太高傲自大了。”宋長文第一次在李安的面前,露出無奈的神色,“我總以為自己是懷才不遇,所以在遇見長安侯的時候,我認為長安侯是我的伯樂,所以我……除了長安侯之外的人,我都不愿意信服,直到后來遇見了大學士。再后來,我又認為自己才華出眾,不愿意聽從夫人和李大人的安排。可是我現在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宋長文說到這里,眼神落在了身前的廂房內,“原來,女子的心思,也是如此的慎密。她,并不比我們差。”
宋長文說這些話,倒是發自肺腑。
其實在遇見李長風的時候,他便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后來他一想,李長風早已入內閣,又是世子爺,更是皇上親自封的大學士。他比自己厲害,也是理所當然的。等他到了李長風這個年紀,怕也是不會差李長風太多。
宋長文一直安慰自己,他不是不如李長風,而是他比李長風小,所以閱歷也少了許多。
直到,遇見了夏阮……
論起來,夏阮比他還要小一些。
李安聽了之后,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這個表妹,向來不簡單。她幫了我不少忙,若不是她,便也沒有現在的李安。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宋大人,既然平陽侯和蕭安禮已經來了,我們得準備一下。”
蕭安禮和平陽侯一起來,怕也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尤其是蕭安禮,東蕭在蕭安禮的手里,依舊握有少許的兵權。可以看的出來,蕭安禮這個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李安和蕭安禮接觸的少,但是宋長文對蕭安禮的事情,卻是十分的熟悉。
從前,蕭安禮納賢的時候,他也曾試著接近蕭安禮。
但是蕭安禮對他,有些輕蔑。
宋長文失望的離開蕭安禮后,便遇見了蕭韶成。
艾葉從屋內走了出來,瞧著廂房站著的兩人,笑著說,“李大人、宋大人,夫人已經起身了,請你們稍等片刻,夫人說有些東西要給你們瞧。”
艾葉話音剛落,白硯殊卻從不知從哪里出現,他趕緊對著艾葉說,“告訴長安侯夫人,我也來了。”
這下,艾葉瞧著白硯殊,便落荒而逃。
艾葉羞澀的面色,讓白硯殊有些尷尬。
李安和宋長文瞧了之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