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進府,并到柳老太太處去請了安,被留了下來。這件事,柳若媛并不是不知道,她也不是并不想來阻攔,只是這個時候,她是真抽不出空子。
此刻,有對她,對整個長房來說,更加重要的事情。
“……怎么就提前到了?前些日子送來的信,不是說還得有幾天的工夫?這么急著趕路,可不像三太太。原先我還想,他們還得比原定的日子晚上一兩天。”柳大太太坐在炕上,皺著眉,絮絮地道。
柳若媛和柳若娟都坐在柳大太太身邊,柳大/奶奶坐在炕下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柳玉江,也在椅子上坐著。原來,收到柳三老爺的來信,柳大太太就打發了人將柳玉江給找了回來,說是接柳三老爺的事情,要交給柳玉江安排。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柳大太太是急著找柳玉江回來商量別的事情。這事情,自然也與柳三老爺的回來有關。
“誰知道那。”柳大/奶奶就道,語氣也有幾分抱怨,“多虧那院子是早就開始收拾了,不然剛才老太太要看,可是來不及。老太太也是,那么大的年紀了,這些事從來不管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知道柳三老爺一家要回來,柳老太太早就吩咐了下來,要給柳三老爺收拾院子。這件事,柳大太太就安排給了柳大/奶奶。柳大/奶奶原想著日子還早,就先忙別的事情了。結果,今天差點就要在柳老太太跟前沒了體面。
“你呀,怎么就忘了。三老爺,那是老太太心尖兒上的人。……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那。”柳大太太就冷哼了一聲道,隨即看向柳玉江,“大爺應該都是知道的,有空說給大/奶奶聽聽。往后三老爺一家回來了,事情還多的很。也讓你媳婦心里有個數。”
柳玉江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只略一點頭,沒有說話。
“那只整塊瑪瑙雕的荷葉盤子,還有那兩只白玉雙耳美人瓶,一直在老太太屋子里擺著,我喜歡的不得了。跟老太太要了幾次,老太太都沒松口。這人還沒回來,老太太就讓人把這幾樣東西送過去擺上了。說是三叔以前特別喜歡的。”柳若媛臉上憤憤的,“老太太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我們就不是柳家的骨肉,就三叔那么金貴?”
“真是讓人不能心服。”柳若媛生氣,一時又沒處撒氣,只將手中的帕子幾乎要撕扯碎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柳大太太嘆氣道,隨即想起什么來,又忙囑咐柳若媛,“大丫頭,你不要將什么都擺在臉上。剛才老太太讓人去送那幾樣東西,你看你是什么臉色。你還當老太太沒看見?等那一家子回來了,你仔細些,……不同以往。”
“三老爺那里還罷了。三太太可和二太太不是一樣的。還有那個四丫頭,跟三太太一樣的性子。”柳大太太這話主要是囑咐柳若媛,也是要告訴柳大/奶奶和柳若娟。
“但憑是誰,這孫女里頭,誰也越不過姐姐去。”柳若娟一直悶聲不吭,這個時候突然道。
“她誰也休想越過我。還怕她不成。那個丫頭,我都記著的。真是一個比一個討人嫌。”柳若娟又恨聲道。這是將柳若姒也罵在里頭了,就不知道是否也包括柳若娟。
“這些,還是小事。”柳大太太就道,“大爺,我這么急著叫你回來,你該知道是為什么?”
“還請太太明示。”柳玉江忙就道。
“三老爺一家要回來了,你的那件事,可該抓緊。不然,到時候怕有變化。”柳大太太一字一句地道。
“太太提醒的是,我這么一想,也是這樣。”柳玉江似乎是打了個愣怔,隨即明白過來,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柳大太太行了一禮。
柳大太太點點頭,對柳玉江的反應很是滿意。
“都是自家人,不用這些虛禮,你明白厲害就好。坐下說話。”柳大太太就對柳玉江道。
柳玉江這才又在椅子上坐了,面上露出一絲焦急來,一雙眼睛明明暗暗。他豈不知道柳大太太叫他回來是為什么,這個想法,還是他灌輸給柳大太太的。首先想到,并且最擔心柳三老爺的歸來,會影響他承嗣二房的人,就是他。
“三老爺是最精明不過的人,三太太更是從不肯讓人。見到好處,不關她的事,她也要分一杯羹。這件事若是做成了,將來如何,他們兩個怎么會不知道。那是一定要眼紅的。……三老爺在老太太跟前,說話是有分量的。三太太是個很有手段的人,惹了她,那是什么臉面、人情都不顧。”柳大太太就道,“三房那里,有兩個兒子那。”
柳大太太伸出手,比了個二字。
這意味著什么,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心里都清楚,兩人不由得交換了一個眼色。
“那依著太太的意思,該怎么辦?”這個時候,柳玉江還是很沉得住氣。因為他很確定,柳大太太會照著他心里的籌劃說出來。
本來,也沒有第二條更好的路可以選擇。
“事不宜遲,”柳大太太目光一閃,“他們路上還有幾天,就在這幾天,把你承嗣的事情定下來。等他們到了,就算眼紅,有別的想法,一切也都晚了。”
“正該這樣。”柳玉江立刻就道,顯然這正是他的打算。
然而,要在倉促之間辦成這件事,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畢竟,雖然他們早就在籌劃,拉近了與二房的關系,也促使柳二老爺在柳老太太跟前明確表了態,要過繼嗣子。甚至在府里頭,從上到下的人都認定了,柳玉江就是那個嗣子。
但是,這件事畢竟沒有真正確定,柳二老爺雖對柳玉江極好,但卻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而且,柳二老爺也還不到四十歲,按照常理來說,要過繼,也太早了些。
“早什么,”柳大/奶奶就道,“三丫頭要出閣,也就是這一兩年。要等到那之后再做這件事,還有什么想頭。那好東西,還不都給了三丫頭做嫁妝!”
誰說不是那,這屋子里的人都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會這樣的著急。
柳家的家資并不豐厚,柳二老爺的那一份,自然也不會多。之所以二房的嗣子位置這樣讓人眼熱,都在柳二太太的嫁妝上頭。
“二太太有金山銀山,會給嗣子媳婦,給過繼來的孫子孫女,卻不會給侄媳婦,侄孫侄孫女。”柳大/奶奶喃喃地道。
所以,一定要在柳若姒定親、出閣前,將承嗣的事情辦好。那樣,她們才能控制柳二太太手里資財,控制柳若姒的婚事和嫁妝。也才能夠保證她們得到的更多。
“可正是這個理。”柳若媛的目光也沉了下來,她將撕扯的不成樣子的帕子隨手扔進旁邊柳若娟的懷里,“咱們這么多年籌劃,大哥哥巴巴地過去給他們做兒子,難道就是為了撿些三丫頭吃不了的點心渣子?可沒有這個道理。”
柳玉江沉默,這個時候也不用他說什么,因為屋里眾人都和他是一心的。她們所說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太太為我們這般籌劃,我們還有什么說,以后只看我們如何報答吧。這件事,還請太太快拿個主意,我們都聽太太的調派。”等眾人都說完了,柳玉江才道。
“還有什么好調派的。咱們以前都思慮過了。這件事要做成,頭一個是老太太那里。”柳大太太就道,“只要老太太肯發話,還怕你二叔不應承?”
“就是急了些,怕老太太那邊起疑。”柳玉江道。
“那也講不了的。老太太這兩天正高興,要趕緊跟老太太說。”柳大太太道,“我跟你大妹妹,我們自會去說。你也不要再避什么嫌疑了,老太太疼你總不是假的。你去跟老太太說說,沒有不成的。”
“老爺的話,你二叔也是聽的。”柳大太太思忖了一會,又道,“要老爺去跟你二叔說,你這么大的兒子,往后艱難,要你二叔幫扶一把,你二叔難道就能打駁回?”
說到底,就是要打動柳老太太和柳大老爺,讓這兩個人說出柳玉江承嗣的事情來,柳二老爺不同意也得同意。
“二叔、二嬸那里,也不能馬虎了。”柳玉江點頭,隨后又道,“不能讓人猜疑咱們有別的意圖。”
“這個有我。”柳大/奶奶對于這件事,似乎很有把握,“三丫頭前兩天生了多大的氣,還不是讓我哄好了。哄好了她,也就是哄好了二嬸。”
“我們為你敲邊鼓,老太太、老爺,你二叔那邊,還得是你。”柳大太太就道,“這幾年,你就做的很好。這個關口,就看你了。可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你們往后怎么樣,就看這個了。”
柳玉江垂下頭,沒有說話,兩只手卻在袖中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他比誰都明白,柳大太太說的話是多么的真實。這關系他一輩子的大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從來就沒什么豁不出去的,只是還沒到正確的時候。現在,是時候了。
柳玉江垂著頭,因此柳大太太、柳大/奶奶和柳若媛都沒看到他的臉色。柳若娟不知怎地弄掉了帕子,屋里沒有丫頭伺候,她悄沒聲地自己溜下炕,拾起手帕。不經意間一抬頭,她忙又低了頭,坐回到炕上。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關注柳若娟,就可以看到,她那發白的唇,和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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