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因品行不端被皇上下令圈禁,非詔不得外出,這個事情震動了整個朝堂。
朝臣們在驚愕過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三皇子完了,說明有機會問鼎皇位的人少了一個,這奪嫡之爭,看起來就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間的事情了!
朝臣們看來看去,怎么都覺得二皇子勝算更大:出生高貴、素有賢名,又是皇子中最為年長的。相比之下,五皇子就弱勢許多了。
這樣的風向下,二皇子府突然多了許多官員前來拜訪,此是后話不論。
三皇子被圈之后,兵部郎中冼茂信就因為醉酒失足墜河溺亡了,不過這樣的小事,是沒有人會關注的。只有趙家趙老太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
冼茂信是三皇子最得力的幕僚,現在三皇子剛被圈禁,他就溺亡了,此事必定有內情。
可是這又關他什么事呢?他該煩惱的是眼下這事才對!趙老太爺再一次看了自己兒子即安西都護趙鈺罡派斥候送來的急信,心里拿不定主意。
一頭是自小看到大的孫女,一頭是趙家的尊榮繁衍,到底應不應該按照兒子的意思去做呢?趙老太爺為難不已掙扎不已,良久,他才下定了決心。當然,這個決定下得心痛不已!
當晚,趙老太爺吩咐自己的夫人給孫女趙雨華燉了補湯,正在繡嫁妝的趙雨話歡天喜地喝了。
她看見自己的祖母趙老太太不住的抹眼淚,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笑著勸慰祖母道:“祖母別擔心。雖然三皇子被圈禁了,可是孫女不介意。您也知道孫女一直都不喜歡應酬交際的,三皇子府內清清靜靜,不是很好嗎?祖母您就別傷心了。”
趙老太太聽了孫女的話。眼淚流得更厲害,“嚶嚶”地哽咽出聲,卻沒有回答孫女的話語。
第二天,趙家上報禮部和少府寺,稱準三皇子妃趙雨華暴病身亡,表書稱趙家福薄,愧對皇恩云云。
因為趙鈺罡只得一個女兒,趙家也沒有適齡姑娘可以替代趙雨華的,長泰帝思及趙鈺罡多年來的功勞。宣布了三皇子和趙家的婚事作罷。
于是,本是打算返回京兆嫁女、此刻已經在返京路上的安西都護趙鈺罡原路折回,回安西都護府繼續當安西都護去了。
本來能做皇子妃的,現在不幸暴亡了,你說這多可惜啊,雖則三皇子是被圈禁了,可是皇子妃的一應用度都沒有改變的,這依舊是尊榮啊!
以上是京兆普通百姓的惋惜,而朝官們聽到這個消息,則在心里暗暗感嘆:這趙鈺罡連唯一女兒也舍得下手。真夠狠的!
不管怎么說,趙鈺罡繼續當他的安西都護去了,而后宮中的賢妃,也在三皇子被圈禁后,走到了她這一生的盡頭。
連續兩次在紫宸殿外的長跪,大大損耗了賢妃的精氣,又加上娘家被流放、三皇子被圈的打擊,她就像是一個破了洞的氣球一樣,迅速地流逝著生命。
當翊坤宮的宮女來報賢妃病亡的時候。長泰帝有一絲的恍惚。想起了當初賢妃初初進宮時的情景。那是賢妃只得十六歲,天真率直。他很是喜愛她身上活潑的氣息。
現在,她就這么去了?不管怎么樣,他都記得她當初時候的純真。于是他下令厚葬賢妃,也算是保持了賢妃的身后哀榮。
“皇上還是念舊情的啊。這周家和三皇子犯下那樣的罪行,皇上都沒有追究賢妃,還讓她住在翊坤宮,現在賢妃病亡了,還下令厚葬,皇上也是有情有義的。”
聽著京兆的種種消息,秋歌在沈寧身邊感嘆道,雖則周家和三皇子惡貫滿盈。可是賢妃從頭到尾都是不知情的,也是個可憐人。
“圣意自有決斷,這些不是我們可以說的,說了也沒有什么意思啊。”春詩敲了敲秋歌的頭,這丫頭越發大膽了,皇上和宮中貴人也敢評判,真是的。
沈寧聽著春詩的話語,笑了笑,沒有說話。念舊情?如果真念舊情,就不會任由賢妃在紫宸殿外跪那么長時間了;如果真念舊情,就不會圈禁三皇子了。
長泰帝厚葬賢妃只是為讓自己內心好過些罷了,說到有情有義,那就太過了。
沈寧轉瞬想到了被圈禁的三皇子,這一世,沒想到三皇子的命運結束得如此之早。上一世,他可是生了兒子,直到長泰四十二年才被下獄的。
況且上一世也根本沒有出現登聞鼓之事,這一世,有太多事情改變了,是因為她重生改變了命運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沈寧無解。
尚書右仆射府,一場談話正在進行。
“老師,您真的決定好了嗎?”沈則敬一臉肅穆地看著葉正純,語氣卻有著愧疚。
現在只是長泰帝三十八年的八月,離老師原本致仕的時間還有好幾年。若非因為他,老師也不會急著要提早致仕,這一份情意,他受之有愧啊。
本應是有事,弟子服其老的。如今,怎么調轉過來了?是老師為了他而致仕,這讓他,終身感念啊!
“為師主意已定了,你毋庸多說。你也別做出這一副哭喪的表情,我只是致仕,又不是死了!”葉正純狀似嫌惡地撇撇嘴,不想看到沈則敬這副表情。
“我下這個決定,也不全是因為你。我年紀也大了,也厭了朝堂的勾心斗角。我也沒有精力和心思去做這些事情了,游山玩水寄情鄉野不是很好嗎?”葉正純繼續一臉輕松地說,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精明的神色,像一個久混商場的老狐貍。
一旁的沈華善也笑著拍拍沈則敬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這個兒子尊師護師他是知道的,可是葉正純是何許人也?官場老狐貍。凡過他眼的人和事,他都能掂量得又清又楚的,提前致仕這樣的大事,他必定想得十分周全的。
再說了。能舍才有得,現在提出致仕的請求,才是最好的時機,能在皇上面前留下不戀權棧、不參奪嫡的純臣之名。
皇上感念這一點,葉正純致仕后的待遇必定也是不差的,雖然不及甘明泉的恩隆,卻也能追平徐友元的,這個兒子的擔心是不是有點多余了?
看到沈華善了然的目光,葉正純露出了一個奸詐的笑意:“其實五皇子已經派人接觸我了。鴻臚寺少卿方從哲最近來我府上拜訪的次數可不少。沒想到五皇子任職鴻臚寺一年多,就已經拉攏他了。趁著二皇子忙著接收三皇子的勢力。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可不想像蕭厚仁那樣整天被人煩著,從龍之功這樣的冒險事,付出和收獲根本不成正比,就算是成功了,也要時刻提防著被清算的可能。這筆買賣,太虧了,他從來都不愿做!
張澍看著泰山大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表情有些無奈,心里卻是放心的。
他知道這個泰山大人辦事向來牢靠穩妥。想必致仕的事情他早就想妥當的了,作為小輩的他們,當然沒有什么意見。
八月桂花稍香的時候,當三皇子被圈禁的事剛剛平息沒有多久,尚書右仆射葉正純就上書以病乞骸骨了,將不少官員嚇了一跳:這葉正純上任尚書右仆射職才兩年多,怎會這么突然上書提早致仕?
可是尚藥局奉御孫伯揚親自下了診斷:葉正純心肝郁結,切不可再勞心傷神,否則有損壽命。
于是眾官就釋然了。孫伯揚乃醫壇圣手。他既這么說,那么或許葉正純身體真的有不太好了!
而紫宸殿內。長泰帝則笑意盈盈地問:“說說吧,為什么想要突然致仕了?別搬孫伯揚那一套診斷來搪塞朕。據朕所知,孫伯揚同你也頗有交情。”
“皇上明察!實不相瞞。孫大人的診斷是沒有錯的,微臣近來的確感到身體不適心力不濟;不過主要不是因為這個,實是微臣魯笨,深感無法再勝任右仆射之職,微臣魯笨,只想安穩做個閑散翁,請皇上開恩。”葉正純這一番話配上他那一副惶恐為難的表情,再加上他滿頭花白的頭發,讓長泰帝說不出挽留的話。
葉正純所說的魯笨是什么意思,長泰帝是知道的。在這個奪嫡的當口,幾個皇子都想爭太子之位,葉正純不想參合到奪嫡之爭中去,也很正常。
長泰帝略一思考,也想著要為下一代帝王留幾個人才,這葉正純再居右仆射之位也年紀大了些,既然葉正純無心官事,那么也就不勉強了,葉正純選擇在這個時候退出官場,總算是個純臣。
葉正純帶著滿意的表情走出紫宸殿的時候,不由得摸了摸頭上花白的胡子。果然,故意好幾個月不處理這些花白頭發,果真是有大用的!呵呵。
沒幾日,長泰帝就下旨準許葉正純提前致仕,賞賜其赍銀五千兩,免其子孫五年的賦稅,還蔭封了他一個孫子為七品常山縣令。
葉正純這是榮退了,而且是在這個奪嫡的當口退得如此光鮮漂亮!不少官員對葉正純又羨又恨,可是若果讓他們也提早致仕,他們又舍不得了。
所以說,看著好吃的,卻未必入得了口。
葉正純提前致仕,倒是打亂了一部分人的計劃。鴻臚寺少卿方從哲原先是想著將葉正純拉攏到五皇子這邊的。
如今葉正純辭了尚書右仆射之位,其影響力自然大大下降了,倒白費了之前他不斷上門拜訪的心思。
上官長治也沒有想到葉正純會提前致仕,原本他看中了沈則敬和葉正純的關系,企圖通過沈家來得到尚書右仆射的支持,誰知葉正純冷不丁就致仕了,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鰍一樣,根本就不可能令他入局!
而且他一退,空出來的尚書右仆射這個高位,前四卿之一啊,又要引起一番爭奪了。
上官長治在暗暗盤點自己心腹親信中可有人能接得上葉正純這個位置,結果甚是失望,投向自己這邊的高階官員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