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聽著這樣的話語,知道沈開善等人現正在縣衙,應南圖和沈寧連早膳都來不及用,就匆匆去到縣衙了。
當然,他們去的,不是縣衙公堂,而是縣衙后面的前堂。當應南圖和沈寧去到那里的時候,沈開善、沈則學和沈則高等人,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這是沈寧隔了一年多,才又見到沈開善和沈則學等人。見到沈開善的時候,沈寧有些吃驚,她發覺這個叔祖,比一年前相見時,老了不少。
沈開善不過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卻是須發都花白了,臉上褶子也很多,乍一看去,年紀竟然和祖父差不多。
而且這個叔祖,嘴唇抿得緊緊的,臉上滿布憂慮,看著就有大事一樣。當年沈則熙出事的時候,這個叔祖也沒有如此的表情,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沈寧再一看,沈開善旁邊坐著的沈則學、沈余文等人,神色也是愁慮,見到沈寧和應南圖進來的時候,他們也只是點點頭,神色也沒有多少輕松。
應南圖和沈寧再次對視了一眼。原本來縣衙之前,他們還在想著,沈開善為什么不在南嶺深山之中,想必現在看來,定是那件事進行得不太順利。
長泰四十一年末,沈華善以族長之令召集了十三個沈家子弟,將他們分作兩路,其一,由沈得善帶著沈則遠、沈寧等人,前往西寧道,全力開拓西寧商路;
其二,由沈開善帶著沈則學、沈余文等人,前來嶺南道,匯合韶縣的沈則高,在南嶺深山之中開辟一座兵器司!
這就是當年沈華善的族令!
入得了耳,出不得口的族令!
沈家開拓西寧商道,尚占了大義,因為平整了西寧道的吏治、商道,大幅增加的西寧道賦稅源源不斷地運往戶部,這是于國于民有益的事情。
但是在南嶺深山之中開辟一座兵器司。這當中的深意,接到族令的沈開善卻不敢細想下去,只帶著沈則學、沈余文等族人子弟,來到嶺南道這里,匯合在韶縣的沈則高,開始籌建一座兵器司。
沈開善帶著族人子弟,在去年春天就已經來到了南嶺。之所以選擇南嶺,是因為這里有綿延的深山,而且離京兆甚遠,更重要的。是這里有一個天才匠人胡兆昌。
胡兆昌原本兵部弩坊署的工匠。正是他改進了弓弩的制作流程。這是一個天才匠人。在當年那場奪人之戰中,沈家得到了胡兆昌,并將他和他的家人順利送至嶺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派用上場。
在偏遠之地。有天才匠人,有沈、胡兩家之財,還有眾多的族人子弟,籌建一座兵器司,雖然極為艱難,卻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原本,沈華善和沈開善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們想得太樂觀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沈開善他們竟然難有寸進。從選址到原料到工匠。每一個環節,都困難重重,他們東奔西走,卻勞而不獲。
以致到了現在,沈開善都在懷疑。沈家在南嶺籌建兵器司,這一點,能不能做到?
相比起沈得善他們在西寧道殿下了基礎,沈開善帶著族人子弟來到嶺南,幾乎是一無所獲,難怪他們會這樣的表情和憂慮。
“那么兵器司的選址定下了嗎?”聽了沈余文略略敘述了這一年的事情,沈寧好奇地問道。總不會,這一年來,叔祖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吧?這不像是叔祖的為人處事呀。
聽了沈寧的說話,沈余文有些郝然。他知道這個堂妹,一向是伯祖倚重的族中子弟,不然也不會將嶺南謀劃這樣重要的事情告訴她,還讓她和夫婿來到嶺南道協助他們。可是她這話,問得真是有點直接了。
“經過幾個月的查探,我們倒是在南嶺那里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方。那里是一個大山坳,極為隱秘,而且人跡罕至。如是兵器司安放在那里,應該沒有人會知道的。而且那里林木馥郁,可就地取材,再配以西寧道運過去的礦藏,若是初期籌建,想必問題是不大的。”
這下,沈則學說話了,聲音壓得很低。此刻在前堂這里的,都是知道嶺南謀劃的人。沈寧這個侄女兒就不用說了,雖然不知道伯父沈華善為什么會這么倚重這個侄女兒,但是想到京兆發生的那些事情,沈則學對沈寧的看法也很重視。
應南圖這個侄女婿,同樣是令沈則學費解。一個勛貴子弟,如今還是前勛貴子弟,他也不明白伯父何以對他這樣信任,把沈家兵器司的事情都告訴了這個勛貴子弟。
須知道,這個事情,若有半點風聲走漏,就是沈家滅族的啊!
雖然心中頗為不解,但是沈則學知道,伯父沈華善作為沈家的族長,這么做必定有理由的,他們作為族人子弟,只能聽從族長的吩咐去做。況且以往的經驗呢告訴,伯父在大局掌向之上,在族策定奪之上,是絕對不會不錯的,他們對沈華善有一種盲目的新人。
事實上,這些年沈家正在穩步向前,繁榮顯盛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這才是沈開善、沈則學等人信服沈華善的理由。
或許,這也是一個家族將起,所特有的面目精神吧。只有族人子弟心中信服族長,并嚴格按照他制定的族策去行進,雖然心中對很多事情都有所保留,但是大的方向,是絕對不會偏頗了的。
“既然選址已經定了,那么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后續的事情,在這個基礎上進行,那么兵器司的雛形,應該能出了。為什么叔父和兄長們會有寸步不進呢?”聽了沈則學的話語,應南圖有些奇怪了。
這第一步要是做了的話,后續的事情,都是會一步步做的。籌建兵器司,是天大的難事。
既要保證工匠們可以將那些弓弩做出來,還有避過周圍人的耳目,還要有合適的通道,將原材料和成品運出來。要做到這一切,最關鍵的,就是選擇的問題。
若是朝廷來做,隨便圈定一個地方就可以了,但是若是沈家為了將來的謀劃,就一定要慎重選址。既然選址已定,那么應該豁然開朗才對,可是這些叔父、兄長們的語氣,聽著不像那么一回事。
沈則學也想嘆氣,應南圖的想法,他何嘗不知道呢。雖然這個地址是選好了,卻是出了一個大問題,這問題,恰好就是來自南越一族!
因為這個山坳不遠處,就是南越一族聚居的地方。若果是在山坳里做些別的事情,也就算了,南越一族未必會發覺。但是沈家要營建的,是兵器司,還要考慮到將來的發展,在此山坳的動靜,必定瞞不過南越一族。
考慮到這一點,沈開善等人遲遲未能將這個地址最終確定下來。他們也翻尋了南嶺深山各處,卻再也沒有比這個山坳更合適的地方了,那些地方,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怎么都比不上那個山坳的得天獨厚。
就連那個天才匠人胡兆昌也是這么說的,因為山坳旁邊,還有一條河流,而且水流充足,正好可以用來補充將來冶煉的需要,不然,光是用水,對于兵器司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如今那個山坳,對于沈開善等人來說,才是最理想的兵器司地址,他們很想得到這個山坳,甚至認為,只有在這個山坳里,沈家的兵器司,才可能真正建立,若是建在別的地方,事定必不成!這是一種篤定,也是對那個山坳的無比渴望。
可是,旁邊有南越一族,沈家的動靜瞞不過他們,這個腫么破?
“南越一族?不是要出山了嗎?”沈寧問向沈則高。這還是之前沈則截獲的消息,若是南越一族出山,那么族人定必是遷移的。況且南越一族經常遷移,這個聚居地,對于他們來說,也不是一定要守住的。只要他們出了山,問題就不大了。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就算南越一族出山,也不會是全部族人都遷移的。必定還有一部分留在那里,這是他們的聚居地,或許還會回來。更重要的是,這個聚居地還有南越之人,萬一將來朝廷……圍剿南越一族。兵器司的秘密,必定是保不住的。”
這個又是他們考慮的要點之一,不能讓南越之族發現到兵器司,也不能讓朝廷發現兵器司。一旦兵器司暴露,那么等待沈家及一眾姻親的,會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了。
雖然沈家人可以預見到天下亂局,提早作準備,可是大永朝臣和百姓不是這么想的啊,沈家膽敢營建兵器司,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這么說來,就是沈家要在南嶺營建兵器司,是怎么都無法繞過南越一族了?叔父們在南嶺遲遲未有所得,就是因為南越之族的問題無法解決?”應南圖說道,一針見血,指出了這個艱難的問題所在。
“是這樣沒有錯……若要解決兵器司選址的問題,必須要解決南越一族的問題。這就是我們當前面臨的大艱難。南越一族有三萬之眾,勢力越發強大,就連韶縣和嶺南衛,都拿他們無計可施。且越來越有對抗之勢。解決南越一族這個問題,甚是艱難。”
沈則高說話了,他作為韶縣的主官,對于南越一族,是最為熟悉的。
“辦法,倒不是沒有,只是需要冒險……”沉吟良久,應南圖這樣謹慎地說道。他想到了早前自己得知的一個消息。或許,解決南越一族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