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一片寂靜。
小潤子皺了皺眉,太子在旁喊了聲“父皇”,里頭這才有了些微響動。
“進來。”
短短兩個字,說得飛快,叫人聽不出說話者的語氣心境。才睡了一覺起來的太子莫名有些害怕起來,扯了扯小潤子衣擺,無聲地張了張嘴,怎么辦?
小潤子微微一怔,勉強沖著他笑了笑,揚手撩起了帷幕,道:“殿下進去吧。”
太子卻不進反退,身下的腳下意識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頭來,肖似肅方帝的小臉上滿滿都是擔心。他同肅方帝之間,素來不大親近,這樣的深夜相見,更是絕無僅有。加上早前皇貴妃才被肅方帝給苛責了一頓,自省去了,他同皇貴妃倒向來很親近,這樣的事發生了,對他而言心中十分不好受,這會肅方帝要見他,只讓他覺得擔憂不已。
他遲疑著不敢進去。
小潤子無法,輕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喚了一聲“殿下”,用眼神示意著,再不進去若惹惱了肅方帝,那可就真真是不妙了。趁眼下肅方帝并沒有多言,趕緊進去見他,方才是上策。
但太子仍是踟躕著,想進又不敢進。
穿著軟靴的腳在地上往前一些又立馬縮了回來,短短須臾像過了一整年般漫長,來回反復幾次后,太子終于咬了咬牙,鼓起勇氣朝里頭走去。
孩童的腳步聲輕而緩,一點點在帷幕后走遠。
小潤子的眉尖微微蹙著,在放下帷幕的那一刻悄悄往里頭眺望了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里頭除了肅方帝外,還有兩名眼生的美人。他猶疑著,松開了手。
沉重的帷幕緩緩落回原處,將寢宮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小潤子就守在帷幕外,身姿筆挺,緊蹙著的眉頭絲毫沒有要舒展開的意思。
這份差,越來越不好當了……
他在心底里暗暗感慨了一句,隨即屏息注意起了里頭的動靜。
帷幕雖厚,他豎著耳朵聽,里頭的動靜,還是能隱隱約約聽見一些的。
按理,做奴才的在這種時候就該屏住呼吸,什么也不聽什么也不看才是。可小潤子是汪仁一手養大的,行事作風里難免偶爾會帶上幾分汪仁的模樣,這會他都快恨不得掀了帷幕站在正中看了,若連偷聽也不聽,倒不如拿水銀灌進他的耳朵孔里得了。
然而帷幕后發生的事,饒是在肅方帝身邊當差許久的他,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年幼的小太子,就更是不必說。
他孤零零地走進了帷幕后頭,放緩了腳步,一點點往里挪。他努力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但他垂在身側微微顫抖著的手仍昭示了他內心的惶恐跟擔憂。宮里頭曾有流言說,他原本崇敬的父皇,已只是個昏庸無道的狠戾之輩。這樣的話,自然是背著他說的,可他依舊還是聽著了,可見傳言已到了何種地步。
他知道,自己是怕父皇的。
已經有近一個月不曾見過肅方帝的太子殿下,勉強挺直著脊背,僵著臉走到了肅方帝跟前。
然而一側目,他便看到自己左手邊有兩個眼生的女子。
兩人瞧著皆是約莫十四五的模樣,生得俏麗異常,看到他望了過來,同時將頭垂了下去,恭聲道:“太子殿下。”
也不知是因為他還只是個半大孩子,還是因為肅方帝根本渾不在意,坐在上首的肅方帝絲毫沒有要讓她們退下的意思。
太子有些失落,半夜三更被人從睡夢中喚了起來,難得見一回父皇,卻還得當著旁人的面,叫他心里頗有些不好受。他給肅方帝規規矩矩行過見駕的大禮,“兒臣見過父皇”。
問過安后,太子便噤了聲,不知該說什么。
肅方帝則扯了扯嘴角,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他半倚半坐在榻上,模樣閑適,盯著太子道:“朕聽說,你的馬騎得不好,甚至于還從馬上摔下過兩回?”
“那是上月的事了,近些日子兒臣的馬術,已經很好。”太子不禁有些委屈。
肅方帝微微一皺眉,聽已是上月的事,不免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只覺自己鬧了個沒趣。他還能記得召了幾位太傅教習來問一問話,便已是難事,哪里還能將每日發生的事都牢記于心。
他搖了搖頭,道:“罷了,不提這個。”
太子抿了抿嘴。
肅方帝忽然指了底下兩個人說:“彈首曲子來給朕聽聽。”
太子一怔,卻聽得肅方帝又說,“來,來朕身邊坐。”
他身下的位置,焉是什么人都能坐的,除了他之外,按理誰也不能碰,然而這會他卻朝著太子招了招手,喊他過來一道坐。太子唬了一跳,哪里真敢過去。
可他一遲疑,肅方帝便沉了臉。
太子白了小臉,低著頭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在榻沿沾了沾屁股,卻不敢真囫圇坐下。
一旁的肅方帝見狀嗤了聲,也不顧兒子的不自在,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肩頭就往后拖,口中道:“朕這天下將來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他用力不小,太子肩頭被抓得生疼,卻又不敢明說,只能點頭如搗蒜:“兒臣不怕……不怕……”
雖則肅方帝說的話不假,等到他仙逝,這天下自然是太子的,但太子怎么聽著這話都覺得不對味。他低垂著的面上露出皺巴巴的神情來,先前來時路上還隱約帶著的困倦之意,這會更是消的一干二凈。
驀地,肅方帝揪了揪他頭上的發髻,將他的臉都扯得仰了起來,幾乎能看到自己的下巴。
琴聲漸起,歌聲應和。
肅方帝慢吞吞松了手,一面敲擊著榻上矮幾附和底下的琴聲,一面對太子說道:“朕平素不大見得著你,也不知你竟成了這幅性子,還不如你皇姐甚多。”
幾個孩子里,哪怕是太子也不比惠和公主紀桐櫻討他喜歡,只漸漸的,連帶著一直心疼著長大的女兒,似乎也不大打緊了。
他隨口一說,太子卻沉默了下去。
漸漸的,太子擱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攥緊,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他吃驚地看著底下的兩個人。
當著他的面,底下的人彈唱的竟是yin詞艷曲……
他年紀不大,可那些字眼落到了耳中,他焉會聽不明白。
“起來,把衣裳脫了。”
就在他心驚不已的時候,一旁的肅方帝已坐正了身子,笑吟吟吩咐下頭的人,將衣裳脫了。
當著太子的面,底下的那兩個美人似也有些羞怯,遲疑著互相對視了一眼,并沒有立即便將衣裳脫了。肅方帝頓時著惱,隨手抓起手旁矮幾上的白瓷茶杯便重重擲了出去,將其中一人的鼻子砸破,驚呼一聲倒了下去。
“哐當——”
茶杯落地,滴溜溜轉了兩下。
一道殘茶在地上畫了條筆直的線。
另一個仍好生生站著的美人,趕忙將衣襟一解,手忙腳亂地將外衣脫去。
肅方帝坐在上首,漫不經心地繼續道:“把褻.衣也脫了。”
太子在旁聽得眼睛一瞪,候在外頭的小潤子也是聽得一怔。
肅方帝神色悠哉,“快。”
話音落,美人衣衫已是盡褪。
沒得肅方帝的話,她不敢遮,兩只手便只抓著褻衣垂在身側,胸前白生生鼓囊囊,盡數袒露在人前。
太子大驚失色,猛地低下頭去,一動不敢動。
肅方帝則泰然自若地仔細打量了兩眼,皺了皺眉:“倒是小了些。”
赤著上身站在那的美人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胸前兩只玉兔緊跟著高高一竄,尖端一抹紅玉,緋如春櫻。
肅方帝哈哈一笑,手一抬已落在了太子肩上,親熱地拍拍太子的肩,笑道:“快抬起頭來瞧瞧。”
太子哪里敢抬頭,低聲喊他:“父皇……”
“等再過個兩三年,你便知其中妙趣了!”肅方帝掰著他的下頜,硬生生將他的頭給抬了起來,逼他往下看,“這好的皮子,白而透,摸上去滑膩不粗,輕輕一碰可見緋色,叫人食髓知味。”言畢,他忽然揚聲喚了跪在那的美人過來,又抓起太子的手,便要往那美人白生生的乳上落去。
太子尖叫一聲“父皇”,霍地掙脫開去,踉踉蹌蹌地便往外頭跑。
肅方帝一個不察,他已飛也似地朝帷幕撲了過去。
厚重的帷幕像是被罡風吹起,發出“嘩啦”一聲重響。
太子腳下趔趄,方出帷幕便差點摔倒在地。
小潤子眼疾手快,匆匆一扶,勉強將他給扶住了。
太子眼中含淚,看了小潤子一眼,手一掙便跑遠了。
帷幕后,肅方帝高聲喚小潤子。
小潤子忙打發了兩個人去護送太子回宮,自己撩簾而入。
肅方帝道:“太子走了?”
“是。”小潤子低著頭。
肅方帝不悅地拍了拍身下軟榻,“沒出息的東西!”
罵了幾句,他驀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形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他瞥一眼地上的美人,隨后扭頭看小潤子,道:“去,把那蠢東西給朕追回來!”
小潤子想著方才太子離去時眼中的淚花,垂眸同肅方帝道:“皇上,清虛道長前些日子使人送來的那幾枚丹丸,如今已到能服的時候了。”
肅方帝聽到丹丸,便沒了繼續見太子的興致,道:“罷,你去取丹丸來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