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盡星河  五十四節 賭為尿壺

類別: 歷史軍事 | 曲盡星河 | 鼎鼎當當   作者:鼎鼎當當  書名:曲盡星河  更新時間:2015-06-04
 
哈剌溫山一線已經成為土扈特人和克羅子部阻擋東夏的天然防線。

他們從通京一退再退,本以為東夏軍隊不會再追趕,卻沒想到十數萬大軍緊追不舍,一直追抵小魯山系的達哈剌溫山脈,與此同時,他們背后的撲魚湖一帶早就密布東夏的數萬北黑水大軍,西面又有博小鹿所率領的一支軍隊,在試圖截斷他們進來的縣旗。此時,無論是鐵跋真還是也速錄,反倒不敢拔腿遠遁。

北方歷來是雪國,自第一場雪一來,天氣日趨嚴寒,但是還不到大雪鋪填蓋地的時節,一旦遠遁,沒有了達哈剌溫的密林和復雜地形,在大漠上,他們是跑不過東夏人的,如果說鐵跋真還能在遠遁上心存僥幸,也速錄卻是一力勸阻。這個曾經在東夏生活過的梟雄熟悉東夏,反復告誡土扈特人,東夏的戰馬喂豆餅,東夏的戰馬多數經過選種和訓練,博小鹿就在遠遁的路途上,一旦四散逃走,就會陷入與他們賽跑的境地,結果和當年的巴依烏孫一樣,那是在自取滅亡。

土扈特人的國師乞顏文依也已經對鐵跋真失望了。

他主張進不主張退,因為他知道黑水外側有東夏的屯墾和經營,而靖康人一再聯絡,說明這個盟友會有大的舉動,進軍打到東夏疼的地方,就會攪亂東夏,背后靖康發難,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結果呢,大量的軍隊在通京搶掠,光想跑,人物從通京撤走東夏就不再追擊,畢竟北方要過冬了,大雪會鋪天蓋地,埋到人的膝蓋,狄阿鳥卻死追不舍。

逃到達哈剌溫,達哈剌溫就是東夏給土扈特人布下的羅網。

為什么說是羅網,他北黑水本身就屯有軍民,相比漁陽,拜塞周圍的軍隊會更快營救通京,結果呢,他們慢吞吞的,后來上來過,也全部被輕易擊退,無論怎么解釋,這就都顯得額不對勁。

現在狄阿鳥追上來了,北黑水的軍隊就成了羅網的一面,布在他們往北方的退路上,現在再打過去,再也不好打了,銅墻鐵壁一樣,打了彈回來,打了彈回來。

你不覺得別人早先就已經給你選好了決戰的戰場嗎?

他對鐵跋真的決斷不滿。

鐵跋真對他也不滿,打通京是他乞顏文依的主張,以鐵跋真的想法,打人家腹地干什么?要打打拜塞,搶完就走,結果他說什么,叫一石數鳥,克羅子部和猛人部族會造反,高顯會因為災荒出兵,南方靖康也不會閑著……打了通京,他還要繞過去,南下打湟西,高顯沒有出兵呀,靖康也沒消息,你還鬧著打湟西,能聽你的嗎?這不,跑都幾乎跑不掉了,你還吊個臉?

不過事已至此,鐵跋真還是得和乞顏文依商議。

眼看這些天,天還不降雪,他和也速錄心里焦急,讓乞顏文依去,就是想聽他怎么說,他們已經拿定主意了,乞顏文依腦子已經壞了,拿他做個參考,他說向南,大伙就向北,他說向西,大伙就向東……原因很簡單,他之前要逆著東夏兵鋒往南打,明顯是找死吧,退,只有達哈剌溫一條路可退,他不讓退達哈剌溫,依照這些最近的主張,就得他讓干什么,就反著來對不對?

乞顏文依到了。

他雖然心里賭氣,但這是決定數十萬人生死的大事,焉敢不用我之計,我不理你?

到了。

各部首領主張中變相投降的都有,說得委婉,要納貢稱臣……這一主張也速錄最害怕,如果投降或者稱臣和談,大伙會把他和他這些叛亂的人交出去的。他便出面反駁,好幾次沒有大打出手,都是被也演丁給攔住了。也演丁受風霜侵襲,壓力陡生,雙鬢都略為掛白,他知道自己父子乃至這支人馬和土扈特人不是一路人,是客軍,父親在和大小首領鬧僵,反倒更容易被拋棄。

他拉回父親,一聲不響端坐著,見到了乞顏文依,卻是飛快笑臉相迎。

乞顏文依都是強硬主張。

持強硬主張的人,是不會推走自己盟友的,阿爸不待見,也開始覺得這個乞顏文依腦子有問題,他卻覺得更多時候應該親近,結盟。但乞顏文依一句話就把他的希望澆滅了。倒不是主張議和或者投降,而是一句更不靠譜的話,他說:“而今已經鉆進了東夏的口袋,如果諸位無心死戰,那就向東,跑到高顯人的國界去……乞降也好,游牧也好,高顯現在虛弱,反倒可以被我們打敗。”

前幾天,他還要再派使者去高顯呢。

這一轉眼,他要連高顯也去招惹,你說他腦袋正常嗎?

滿帳嗡聲大作。

他又說:“北黑水之北的東北不是高顯人控制的中心,山高林密,白雪皚皚,本身會是藏身休養的好去處,而今虛弱的高顯人,會起兵數十萬圍追堵截嗎?怕是不會。再說了,他們連年遭災,還有這么多兵員,打得過我們嗎?如果名義上稱臣,也許高顯人就默許了。”

這話似乎有道理。

眾人靜了片刻。

有人質疑說:“到高顯人控制的地方還有好長一段路程,狄阿鳥要是在那里堵截我們,給我們決戰呢?”

乞顏文依冷笑說:“那就打過去呀。”他又說:“也許狄阿鳥希望我們躥入高顯也不一定,他如果借口圍剿我們,北黑水之北,可盡歸他有……那里雖然地廣人稀,可狄阿鳥他是充滿野心,貪婪到極點的,他和諸位不同,他要的會是整個草原,整個北方,他怎么放棄這樣的機會呢?就算他會堵截,只會給我們帶來重大的殺傷,我們總會生存下來,卻不像現在,他們能把我們圍困,越收越緊。”

眾人冷笑說:“到處險山惡水,根源在那里的雪山族人都不愿意去居住,他狄阿鳥放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數十位嬌妻不摟,帶著幾十萬大軍去與我們周旋?他肯定會在我們前去的路上把我們堵死在半路。”

乞顏文依冷笑不止。

繼而,他抬頭看向鐵跋真。

鐵跋真說:“好吧。就算我們一頭鉆進去了,路我們還沒有狄阿鳥熟,他真帶上幾十萬大軍追到里頭打呢?”

他強調說:“狄阿鳥是在高顯長大的。”

乞顏文依仰天大笑說:“高顯人不怕我們,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是走投無路了,但他們怕東夏人。狄阿鳥領幾十萬大軍在他們北方追擊,你們認為高顯人會答應嗎?高顯人不會答應……如果狄阿鳥控制了他們的起源地,就把他們整個國家都包圍了起來。要是大汗,大汗不毛骨悚然嗎?”

鐵跋真揪著自己的胡須,嘴角漸漸現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他猛地站起來。

乞顏文依知道他要下決定,終究還是信任自己,內心激動的火花閃現了一下。

鐵跋真宣布說:“好。那我們就決定下來了,向西突圍。”

乞顏文依以為自己聽錯了,糾正說:“向東。西邊看似松,卻狹隘處處,一旦大軍向西,就會被包圍。”

鐵跋真“哦”了一聲,幾個首領貴族卻放肆地哄笑。

有人故意解釋說:“國師。我們都商量好了,你說向西,我們就向東,你說向東,我們就向西。你要說讓我們向西就好了,那樣我們就會向東。”

乞顏文依猛地看一遭,在他們臉上找到的都是嘲弄,頓覺羞辱,還有比這更難堪的羞辱嗎?他滿臉漲得通紅,猛地吐了一口,掉頭就走。

鐵跋真大怒。

但他還是忍住了,這是他的國師呀,當年輔佐他戰勝對手,擊潰眾多的親族和敵人,趕得他們要么藏不見,要么臣服的人。

卻不料,乞顏文依走到帳篷口了,氣不過,調轉頭來,大聲喝道:“爾等為狄阿鳥拉馬墜蹬都不配。老鼠也沒你們目光短淺。”他盯著鐵跋真,怒吼道:“他們這些人打敗了,只要肯投降,頂多是沒有百姓享用,你卻要被狄阿鳥砍掉腦袋,做成金銀夜壺……為什么做夜壺?狄阿鳥之弟狄阿孝曾有言在先,像鐵跋真這種鼠輩,尿淋過去就跑,老子今生一定要尿到他頭上。”

這是以牙還牙,以侮辱還侮辱。

鐵跋真熱血直沖腦門,一掄金杯,揚著酒甩出去,拔刀就上,被人抱住胳膊,就大喝:“把他給我抓起來。抓起來帶上枷鎖,交給奴隸們看管。我要讓他親眼看著本汗自西離開,心里羞愧時再宰殺。”

他一聲虎吼:“殺了你,我用你的頭做尿壺。”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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