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佳莉死了,在心防被戰亦琳攻破之后,自殺死了。
忍了那么多年,她終究還是沒過了心里那一套坎,從前的看開,不過是將心坎偽裝了起來,如今偽裝被擊碎,她再也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了。
不過是牙齒微微用力的事情,雖然痛了一瞬間,但是那一瞬間過后,便是永遠的無痛,和安眠。
躺在冰冷的鐵臺上,身體被推進焚化爐,然后,化成一堆灰,再也體會不到時間的痛苦和悲哀,她將是最幸福的人。
最后幫錢佳莉收斂尸體的是誰,戰亦琳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個無名的男人來領走了錢佳莉的尸體,據當時把尸體帶過去的兵說,那個男人高高瘦瘦的,十分斯文,臉色比較陰沉,帶著一副金絲框眼睛。
臉上談不上難過,也沒有開心,似乎對錢佳莉的死,沒有任何情緒。
不過這些,都和戰亦琳沒關系了。
她原本是有心想追查那個男人是誰的,不過那個密謀了很久的,行動,讓她無暇分身他顧。
是的,那個密謀了很久,準備一次性鏟除組織的行動,終于來臨了。
盡管之前各種不舍難過害怕擔憂,但當事情真的來到的時候,戰亦琳還是展現了一個軍人應該有的素質,十分嚴肅的待命,聽從上級領導吩咐。
和她一起的,還有陳浩然,和戰熠陽。
傍晚,老宅,戰家兄妹,和陳浩然三個人,皆是沈著臉坐在沙發上,一直無話。
倒是其他人,如往常一般開心,雖然有些詫異這三個人的奇怪,但也只當是審錢佳莉留下的后遺癥,并沒有多太在意。
今晚許榮榮買了很多大蝦,她已經很久沒有做碳烤大蝦這道菜了,不知怎么的,今天忽然特別想吃,于是就跑到市場上,買了很多的大蝦。
此刻,她和梁淑嫻在廚房里處理蝦尾,娘倆一邊掐蝦尾,一邊聊天,偶爾爆出幾聲笑聲,十分的溫馨。
黎嫂在旁邊準備其他菜的配料,偶爾也跟著插幾句,都是金句,讓人無法不笑。
戰司令坐在沙發另外一邊看報紙,他原本就是對大部分事情不太關心的人,所以根本沒有理會有異樣的三個兒女,只當是他們吵架了或者心情不好,所以還是低著頭看自己的報紙。
至于戰白一和戰天寧,帶著阿暖去玩電腦了,他們說這是個神奇的事物,要教給妹妹。
阿暖乖巧聽話,尤其愛聽白一的話,總之,三個孩子玩的很溫馨。
一切,都是那么好,所有的人,都是那么開心,如果撇去三個沉著的面孔,整個老宅,的確是沉浸在一片溫馨的氛圍之中。
過了一會,戰亦琳終于開口,“哥,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要是媽出來看到我們這樣,一定會起疑的。”
“是啊。”旁邊陳浩然跟著接腔,“一次兩次可以不奇怪,但是來回看到的次數多了,就一定會奇怪的。”
戰熠陽深吸一口氣,卻依然沒有說話。
他何嘗不想像以往一樣,雖然不愛笑,但是至少不沈著臉,偶爾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沖許榮榮露出一個暖暖的笑意,然后整個戰家上下都是一片溫馨的氛圍,老少皆是開開心心的,沒有憂愁。
但他沒有辦法做到啊。
一想到也許自己會戰死那里,心就沉甸甸的,連呼吸都難以繼續。
他多害怕,害怕榮榮會因為自己的死亡而一蹶不振,從此不再微笑,甚至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
也正因為此,他連告訴許榮榮,自己即將奔赴戰場的勇氣都沒有。
上帝,他就只是希望榮榮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怎么就那么難呢。
上帝,為何就是不肯給他戰家永遠的幸福安康呢。
戰熠陽垂下眼瞼,露出幾十年來,少有的疲憊和擔憂。
“哥,要不然,你別去了,我們戰家這一代總共兩個孩子,是可以不一起送死的!”戰亦琳忽然扭過頭,十分認真的看著戰熠陽。、
戰熠陽忽然就一頓。
其實戰亦琳說的很對,古代征兵尚且只征一家之中的一根男丁呢,如今雖然男女不分,但是一家只招一個兵的戒律還是存在的,怕的,就是絕了人家的后。
如今,戰熠陽和戰亦琳是戰家這一代的唯二的孩子,竟統統準備上戰場,如果其中有一個人申請不如,領導也不會駁回,畢竟,國家律法在那里。
可是,那前提是,他們兩個人都是小兵。
那可能嗎?戰熠陽是一個小兵嗎?
不,他不是。
他不僅不是,他還是這一場謀劃的帶頭人,缺了他,整個計劃就會完全散掉。所以,誰都可以離開這個計劃,他就是不可以。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無奈的弧度,戰熠陽低頭,“亦琳,你還不知道我充當了什么角色嗎?你覺得我可能會退下來嗎?”
且不說做為領頭人能不能臨陣脫逃,作為一個當了三十年兵的人,即便是孤身一人被敵方包圍,作為一個有素質的軍人,他都不能逃脫或者求饒。
因為,每一個國家的軍人,都是有尊嚴的軍人。
尊嚴,讓他們不能畏縮,不能后退,不能下跪,不能求饒。
他們,是一群有尊嚴的人。
所以,即便是有再多再多的后果,戰熠陽知道,自己,依然還是要去定了。
“幸好,我總算為戰家留了個后。”突然想到什么,戰熠陽譏諷一笑,然后輕聲呢喃。
旁邊的戰亦琳渾身一顫,目光便依依不舍得望向了東東和西西這兩個家伙。
戰熠陽一個人便難過如斯,可她卻是要和丈夫一起去,而如果他們夫妻真的出了問題,那么可憐的東東和西西,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孤兒啊,她可憐的孩子,再多人的愛,也抵不過父母的愛啊。
左手捂著嘴,戰亦琳努力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旁邊的陳浩然察覺到了她顫抖的肩膀,忙上前一步,緊緊地抱著她。
東東和西西似乎察覺到了母親在看他們,在嬰兒車里左右滑動身體亂走的他們,沖戰亦琳揚揚手,有些模糊不清的叫道,“媽媽,媽媽。”
“哎。”戰亦琳強忍著哽咽,應了一聲。
兩個小家伙沒有察覺到母親心酸的心情,反倒是因為母親應了他們,而感到開心的笑了起來。
真是三歲的孩子不知愁滋味,看到什么都能笑的開心,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為自己的以后擔憂著。
“浩然,你說,東東和西西以后還會記得我們嗎?”戰亦琳將頭靠在陳浩然的肩膀,小聲的聞到。
“當然會了,傻瓜,因為你會陪著他們長大的啊。”陳浩然抱住戰亦琳,雖然心中同樣酸楚,可作為男人,不僅不能流淚,還要安慰老婆。
“可是我怕,我怕我沒有辦法看著他們長大。然后他們還那么小,肯定會忘記我的吧。”戰亦琳癡癡地望著東東和西西在一起玩耍,想著以后兩個孩子可能徹底忘記掉她的存在,便忍不住淚眼朦朧。
她懷胎十月養育了三年的兒子啊,她真的,不舍得。
陳浩然嘆了口氣,卻不能再說什么,只能愈發用力地摟著戰亦琳,用力地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其實,他又何嘗舍得兩個兒子和一雙年邁的父母呢。
可是,作為一個軍人,必要的時候是連命都能犧牲的,陳浩然是個沉默的男人,他只喜歡默默地幫助站家人,并不喜歡啰嗦廢話,但他能成為戰熠陽的兄弟,絕對的證明了,他是個好人。
有些時候,有些難過,男人是不會說出來的,他們沒有女人幸福,女人還可以流淚,還可以找男人發泄。而他們,只能低著頭,將滿腹的心酸,統統咽到了肚子里。
戰家客廳的氣氛愈發沉默,沉默到了戰司令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放下報紙,一雙睿智的眼睛看了一圈他的兩個半兒女,最后,卻選擇了閉口不言,然后默默地拿起報紙,繼續看報。
低壓彌漫在客廳里,整個客廳安靜的掉根針都能驚動所有人。
然而這個時候,這份低壓,卻被打破了。
打破低壓的,正是許榮榮和梁淑嫻婆媳兩個。
她們每個人都斷了一盤子龍蝦從客廳穿越到隔壁的餐廳,兩盤龍蝦一個是碳烤的,一個是紅燒的,雖然原材料一樣,但做出來的味道可是差別很大的。
不過唯一相同的,就是這都是戰熠陽喜歡吃的。
放下龍蝦,娘倆又陸續的端來許多菜,恰巧天寧等三個孩子也下來了,梁淑嫻便宣布吃飯了。
原本釋放低氣壓的三個人雖然誰都無心吃飯,但是為了掩飾一下,還是都站起身,洗了手,然后做到了餐廳里。
“來,熠陽,這是你喜歡的碳烤蝦,我今天買蝦買多了,所以就做了兩盤,那盤紅燒的也不錯,你多吃一點。”許榮榮笑著將碳烤蝦夾給戰熠陽,并為他親手剝了一個一個蝦尾。
“來張嘴。”
戰熠陽猶豫了一下,緩慢的張開了嘴。
許榮榮便捏著蝦尾,送進了戰熠陽的嘴里。
“好吃嗎?”許榮榮笑瞇瞇的問。
“嗯,好吃。”戰熠陽垂下頭,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