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孫長河搖了搖頭,否定了陳開放的猜測。
但是,孫長河的話,卻更讓陳開放他們三人震驚得無以復加:“打電話來囑咐我的,是一號首長!”
陳開放三人,險些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想到,從燕京打電話來交待孫長河的,會是一號首長。
“一號首長交待的其他事,我也不方便向你們透露,但其中的兩句,告訴你們那也無妨。”孫長河注視著三人,緩緩說道:“給予洛凡洛先生足夠的行動自由度,無論他做什么,都不要干涉他。”
末了,孫長河又補了一句:“這是一號首長的原話。”
完了!這是陳開放江東民金大中三人,聽完孫長河的話后的第一反應。
姓洛的來到明陽,連一號首長都在關注,而且,還要給他足夠的行動自由度!
這個足夠的行動自由度,要怎樣才算是足夠?無論做什么,都不要干涉!這個無論做什么,是不是也包括……殺人?
姓洛的保護蘇家公主來到明陽,蘇家公主卻遭到了陳小光他們幾個的調戲,龍雄風的兒子,死了是白死,而他們的兒子,廢了也是白廢!
可是,這還不算完,要是這事傳到了一號首長的耳朵里,雖然他們幾人沒有直接參與,但管教子女不力的責任,那肯定是不可推托的吧?
就算首長不說什么,下面也必定有不少人會揣摸出首長的心思,那些人無論是誰,只要隨便發句話,一個市長兩個局長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除非……孫長河和姓洛的都不把事情說上去。可是,那可能么?看孫長河的架勢,是決心要把他們拿下來的,而姓洛的,也不能保證他不會把事情上報。
不過,他們三人對孫長河都生不出什么恨意,相反,他們對孫長河還心存感激。
在明珠大酒店,要不是孫長河及時趕過去,阻止了他們繼續犯錯,真不知道他們會弄出多大的亂子來。至少,帶著人持槍上去,絕對夠得上格殺勿論的條件!
一時間,三人都心如死灰,仿佛在這短短的幾十分鐘里,他們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陳開放頹然站了起來,聲音中也帶著些蒼涼之意:“孫書記,今天真是多虧了你,讓我們懸崖勒馬,沒有錯上加錯。孫書記,你也奔波了一天,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接著,江東民和金大中也站了起來,跟孫長河告辭。
“怎么,你們想就這么走了?”孫長河端坐著沒動,淡淡的問道。
陳開放三人都愣住,他們都已經放棄了向孫長河求情,聽天由命了,孫長河卻還不讓他們離開,他這是什么意思?
想要痛打落水狗?如果真是這樣,他姓孫的作為一個市委書記,氣度也未免太狹隘了吧?
“難道,經過了今天的事,你們就沒有吸取到什么教訓?”孫長河語氣依舊淡淡,但目光中卻似頗有深意。
三人再度怔住,但馬上都是一震,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
孫長河問他們吸取到了什么教訓,這無疑是在向他們三人傳遞一個信號:他愿意給他們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之前他們就向孫長河爭取過,但當時孫長河不為所動,拒絕了他們。
現在,三人才明白,孫長河并不是不給他們機會,而是他不接受三人提出的那種方式。
現在想想,他們之前說的那種方式,根本就行不通,甚至可以說是愚蠢之極!
如果孫長河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跟他們一起一口咬定是洛凡冤枉了陳子光江勁風他們,那簡直真是作死的節奏!
以一號首長對洛凡洛先生的信任,又豈是他們幾個聯合起來就誣蔑得了洛先生的?到時候,不單小光他們幾個翻不了身,就是他們自己,也會攤上陷害的罪名!官位不保不說,可能還會鋃鐺入獄!
“孫書記,你的意思是……”陳開放早已達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但現在卻難掩心中的歡喜。
“我就是想聽聽,你對今天的事,有什么教訓。”孫長河不置可否的道。
“是,孫書記。”陳開放坐了下來,江東民和金大中也坐了回去。
“我先說說家里的事吧。”陳開放率先開了口,“小光是獨生子女,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不是沒有時間管教他,而且我和他媽都太寵溺他了。有時候,我們明知他做得不對,也舍不得責罰他。”
見孫長河凝神在聽,陳開放接著說道:“說實話,孫書記你先前說得很對,小光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我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的。在對小光的教育上,我有一種錯誤的思想,他是我陳開放的兒子,就是要比別人家的孩子高貴一些。他欺負了別人,那是應該的,受了別人的欺負,我和他媽都咽不下這口氣,丟不起那個人!”
陳開放的聲音忽然提高了,自嘲的道:“其實,我的兒子又哪里比別人家的孩子了不起了?我自己就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當上了官,整天有人圍著拍馬屁,還真就覺得自己是貴族血統了!”
“說到底,還是時代變了,人心變了,我們這些做官的身上的官僚主義毛病又犯了!”
“今天,小光廢掉了,我陳開放落到了斷子絕孫的境地,這件事給我的教訓,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是,人,活在世上,得有人性,不要去做喪盡天良的事,否則,終有報應!”
陳開放這番話,不是為了敷衍孫長河,而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換作以前,他是不會這樣認識的,但今天一下午,他就經歷了獨子被廢,暴怒報復未果,擔心官位不保,絕望之后而得希望的種種,令他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不錯,人是得有人性。不能造福社會,至少也不能危害社會。”在陳開放說完之后,孫長河似也頗有些感觸。
孫長河的目光,又看向了江東民和金大中,問道:“你們呢?”
接下來,江東民和金大中,都做了一番“感人肺腑痛心疾首”的自我檢討,意思也跟陳開放說的差不多。
“行了,關于這件事的看法想法,今天就到這里。你們都還要趕著去看你們的兒子吧?那你們先去。”
孫長河沒有發表過多的看法,只在最后交待江東民:“龍雄風的兒子被洛先生當場擊斃的事,你去處理好了。”
江東民自無不應之理,孫長河既然讓他去處理龍雄風的兒子的事,這就表明,孫長河沒有將他從明陽市局局長的位置上拿下來的意思。
既然江東民都沒事,那陳開放和金大中,自然也就沒什么事了。
“孫書記,那洛先生那里……”陳開放還是有些擔心,孫長河是答應放過他們了,但真正決定他們命運的,是那位來自燕京的“御前侍衛”。
“洛先生那里,我會找時間跟他溝通。”
得到孫長河這句話后,陳開放三人,都安心了許多,滿懷感激的跟孫長河告辭之后,離開了孫長河的辦公室。
陳開放三人離開之后,孫長河卻仍坐在辦公桌后面沉思。
剛才陳開放他們那一番“深刻反省”,雖然未可全信,但大部分是可以相信的。
他們的兒子被廢了,要說他們對洛凡完全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對于自己,這三人心里應該是懷有感激的,無論怎么說,在他們搖搖欲墜的時候,是自己拉了他們一把。
就憑這點,今后在明陽,自己的政令實行起來,會少去很多的阻力。
所以,自己還得跑一趟明珠大酒店,洛先生那里的工作,還得自己去做。
“還是先回家一趟,晚上再去找洛先生。”孫長河自語了一句,站了起來。
明陽市郊的一家私人醫院門口,駛來了三輛黑色奧迪a6,從車上下來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后,三輛奧迪很快駛離。
這三人,正是陳開放江東民和金大中。而這家私人醫院,就是他們的兒子醫治傷勢的地方。
三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的進了醫院。
七樓的一間高級病房里,陳子光躺在病床上,定定看著天花板,目光有些呆滯。他的雙手雙腳都上著夾板,但這只是盡人事而已,據醫院的外科專家說,他的手還有康復的希望,但他的腿,包括第三只腿,想要再站起來,希望渺茫。
一個燙著波浪卷發式的中年女人,坐在病床前,看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陳子光,眼中流露出憐惜痛楚的神情,卻又夾著一抹怨毒。
門外腳步聲響起,陳開放推門走了進來。
陳子光動了下頭,看到了他的父親,眼中終于有了點神采。
中年女人一下站了起來,迎在陳開放面前,急不可耐的問道:“開放,把咱寶貝兒子打成這樣的兇手,抓起來了沒有?”
這女人,當然就是陳子光的母親,市長夫人。她覺得自己也是多此一問,自己的市長老公出面,又豈會任由兇徒逍遙法外!
出人意料的,陳開放居然搖了搖頭。
一見陳開放搖頭,市長夫人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