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墻壁上,隔著百步的距離便燃燒著一支火把,忽明忽暗的橘紅色光線打照在二人的臉上,讓二人彼此都看的清晰。
對于皇甫燕沖的出現,西門靖軒有些意外。
他此時不是應該陪著馨兒么?
二人一邊交手,一邊向暗道深處逼近,一直打到了鐵欄牢房跟前。
撞進半開的牢門,皇甫燕沖從地上揪起一根生了銹的鐵鏈向西門靖軒拋去。
順著鐵鏈拋出的方向,西門靖軒將鐵鏈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抓住,就勢一拉。
皇甫燕沖便跟著拉去的力道前滑出幾步,跟西門靖軒貼近面對面,之間只有各自手握鐵鏈的距離。
“軒王爺,你的手受傷了。”皇甫燕沖垂下眼瞼,就著墻壁上的火把照射的亮光,清楚的看到西門靖軒血肉斑斑的五指,五枚指甲全部磨損深陷。
不用說,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順著皇甫燕沖的視線,西門靖軒淡淡的瞟了眼自己握著鐵鏈的手,便將鐵鏈丟開,“原來皇甫少主就是為了看本王的手。”
不用說,是自己在西門靖昱的院子里驚動到皇甫燕沖,被他看到了匆匆躲開的身影。
皇甫燕沖拉起鐵鏈,在手中纏繞,陰沉的暗道中不斷響著悶脆的鐵鏈碰撞聲,打破原有的安靜。
“這里沒有人,你跟我說清楚,你跟馨兒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甫燕沖問。
如果之前他還猜不出到底是誰給他送信告知林馨兒在醉花樓的事,那么此時他怎么也會想得到,一定是西門靖軒,只有關心著馨兒的人才會把消息告訴他,否則得知消息的就該是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此時的馨兒也不會安穩的藏起來療傷。
看到西門靖軒的手,皇甫燕沖便相信他就是那個躲在暗處對馨兒深深牽掛的人。
既然一個是如此深愛,那么事實就不該表現的令人看到的那般水火不容,就更不該有西門靖軒因為林可兒的死,一怒之下將林馨兒當做幕后兇手,帶到軒王府關押起來的事。
所以,他需要一個明確的解釋。
“我們并非一路,你不該問我。”西門靖軒道。
“是,我可以問馨兒,但是她身體虛弱需要休息,無暇多言,所以我只能問你。”皇甫燕沖道。
現在,他還明白了,馨兒急著從醉花樓轉移,并非是在逃脫西門靖軒,確切的說應該是想躲避開他,不是怕落入西門靖軒的手中,而是不愿讓他知道她要面對的事。
那件事的發生,令他也后悔聽信了馨兒的話,讓她去做,如果可以半途廢止,他一定不會再讓馨兒痛下去,哪怕還只有兩天。
如果能夠早一步知道馨兒要面對的情形,他也根本不會答應。
是他為了防備被人知道林馨兒的消息,所以沒有去找冷言秋詢問,沒有得到確切的答復,只是相信冷慕然說的,傷好后不會有后遺的癥狀,卻忽略了療傷的過程。
若是西門靖軒知道林馨兒的打算,一定會去詢問冷言秋的,馨兒就是怕被眾人強烈的阻止反對,所以才選擇了避開,只留下他一個不懂阻攔的人在身邊。等他醒悟到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皇甫燕沖懊悔的甩手將鐵鏈拋向墻壁,伴隨著四濺的星點火花,墻上打了一道極深的痕。
如果他早一些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怎會發生這樣的事!
“其實,你也不必懊悔,既然她執意如此,讓她去做了,她才會舒暢,有些事就是經歷過傷痛之后才會有新的未來。”西門靖軒注視著墻上的深痕,淡淡的道。
離開那所宅院,他返回竹林去找了冷言秋,問明了情況,知道這種毒術不會傷害到林馨兒的身體,便釋然了。
有些事既然沒有阻止的機會,就讓它做下去,令它獲得新生,許給她一個未來。
雖然此時,握住劃傷的十指,連心的痛依然存在。
“經歷傷痛,新的未來。是說你與馨兒嗎?”皇甫燕沖問。
這個問題出自口中,有些酸澀。
“我希望如此,也相信會有的。”西門靖軒道,淡漠的眸中閃耀著亮光,隨著火把一起跳動。
“你有此心,也不枉馨兒記了你八年。”皇甫燕沖語帶嘆息。
這是他永遠也比不上西門靖軒的,只因他們早一天遇見。
而他也不相信這惦念了八年的感情會在馨兒心中消逝的干干凈凈。
“我知道,我不會讓她將這八年的記憶撕破,那個記憶只會延續下去。”西門靖軒道。
“你知道?”皇甫燕沖看向西門靖軒。
他原本想要將八年前的真相告訴西門靖軒,哪怕他不信,不想話未出便已經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么,西門靖軒與馨兒之間……
他們各自都清楚圣宮一戰還有教武場的事都有人從中作梗,所有的人都成了棋子被人利用。
星瑤月瑤是死在西門靖軒的手里,但他卻算不得真正意義的仇人。
他也不想讓馨兒懷著愛恨交加的內心折磨活下去,經過這一次慘痛的打擊,他希望馨兒能夠依照她想要的快樂走下去。
即使他在她的快樂里占不了多少分量。
他是她永遠的皇甫大哥,是干娘從小就交給他的職責,他要保護她,但是卻不能與她執手偕老,他的宿命從見到馨兒的第一眼起就已經注定。
“你這是什么意思?要將馨兒拱手與我?”西門靖軒也扭頭看向皇甫燕沖。
曾經誓與為敵的感覺絲毫不見,沒想到他們二人能躲在暗道里如此心平氣和的談話。
此時的皇甫燕沖身上毫無排斥的鋒刺,就像流浪多年經歷風雨磨練沉穩大氣的兄長,在替他最愛的妹妹謀劃幸福的未來。
“不要讓我失望,否則我必會為馨兒出頭。”皇甫燕沖注視著西門靖軒,一字字的道。
這是他的托付,也是他的警告。
如果他沒有機會,他便應該坦然的將馨兒托付給有機會的那個人,許他們一個相依的未來。
皇甫燕沖垂下眸光,西門靖軒受傷的手指隱在袖中。
用十指在墻石上劃出血的深痕,在他的心上便也刻下了深不可測的印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