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吏員頓時面色赤紅,無比激動,萬萬沒想到會得到堂堂虛圣的關注!
以官印的力量關聯一人,會不斷消耗才氣,消耗的雖然極少,但加在一起也是不,
許多吏員眼中放光,他們之所以不敢幫助方運,主要是怕被打擊報復,可有官印關注,便不會有這方面的憂慮。
連一些官員的神色也為之變化,方運如此舍得對待投靠他的吏員,若是有品級的官員投靠,那必然會有極大的好處。
主簿申洺冷哼一聲,道:“方虛圣身居高位,怎能最后?若是最后出場,必然會被人指責堂堂虛圣畏首畏尾,不敢作詞!更何況,縣令乃是一縣之尊,哪怕在文會也應該是表率。最要緊的是,十國的所有代縣令恐怕都在這幾日陸續有作品出世,甚至已經有人上了文榜的丁榜,方虛圣自然要越快力壓他們越好!”
于是在場的大量讀書人開始附和。
“誰敢先于虛圣?”
“你們愿意班門弄斧,我可不敢!”
方運冷冷地聽著那些人的議論,怪不得只選如此少的人來,原來來的都是他們的親信,極可能是為了防止泄漏真正意圖。
方運一旦離開,那么這里的一百余人必然用盡全力宣揚此事,慶國讀書人和雷家也必然會全力出手,削弱方運文戰一州的成果。
那些人不需要徹底毀掉方運,甚至也不在乎能不能傷到方運,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借口!哪怕只是發泄被方運壓制的怨念!
既然無論離開還是留在這里都會被人找到借口攻擊,方運反而安定下來。
“好了,不要爭了,本縣這就上臺作詞。”方運起身,放下奴奴,走上文會高臺后的桌案。那主持者立刻謙卑地離開。
敖煌一直在不停觀察所有人,也意識到了事情不一般,小聲嘀咕:“讀書人真是一肚子壞水,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過應該害不了方運。”
奴奴在一旁輕輕點頭。
方運的私兵們眉頭緊皺,這個文會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必定有幕后高人在設計,只要方運踏進這個文會,就已經身陷囹圄。
許多官吏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文會,但既然是左相黨人的設計。定要支持。
只有少數人面帶微笑,尤其是主簿申洺,目光里的恨意已經轉化為譏諷之色,仿佛方運會馬上出丑,需要醞釀嘲笑方運的語言。
方運提筆蘸墨,緩緩道:“寧安二月無春色,我便不拿寧安之景來詠唱。前幾日剛去過慶國,那里位于江南,已經春暖花開。那本縣就寫一首《漁歌子》。”
方運說完,迅速提筆書寫。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此詞一出,滿座皆驚,許多人說不出話來。或被這首詞的優美震懾,或沉迷在其中的意境之中。
就見北芒將軍丁豪盛手持官印,對準方運身前的紙張一照。就見三尺七寸的橙色才氣豎立在上面,光芒涌動,鳴州之詞。
方應物驚道:“這‘斜風細雨’四字,堪稱神來之筆!此句一出,幾乎親眼見到春風斜吹,細雨濛濛。”
方運面帶微笑,沒有多言,對經歷了大量唐詩宋詞洗禮的自己來說,張志和的這首詞只是清新雋永,書寫一片美好的垂釣風光,但在詩詞積累不足的圣元大陸,意義卻不同。
尤其是“斜風細雨不須歸”一句,那是被后世數不清著名詞人推崇備至的一句。
無論任何朝代,讀書人大都推崇功成名就之后歸隱田居,在陶淵明之后,這種風氣更是達到了巔峰,這是一種精神的境界。
從入世到出世,是讀書人認為完美的人生過程,而在圣元大陸,也注重在出世之后再次入世,但這一次入世,不是踏足官場,而是經過多年的修煉之后,踏上真正的圣道之路!
“讀罷‘斜風細雨’四字,其他一切與風雨有關的語句竟然味同嚼蠟!輕風細雨,清風細雨,輕風微雨,輕風霧雨……無論如何,都遠遠不如‘斜風細雨’更真更美!”
“果然是好詞!整首詞沒有一個春字,卻處處是春意。”
“此詞,堪稱詩情畫意,每一句都如畫在眼前!你們看,青山之前飛白鷺,桃花開,流水漲,鱖魚水中游,一位漁翁身披綠色蓑笠,身在斜風細雨之中垂釣,沉浸在這美景之中,怡然自得,忘卻歸家。”
“若陶淵明見此詞,怕是也會大聲稱贊吧!此句比之陶圣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亦是不遑多讓。只是此詞超脫俗世的意境稍差于‘悠然見南山’,但論景色之優美,還要勝之!”
丁豪盛道:“陶圣若見,必然欣慰!同樣是田園詩詞,這首《漁歌子》純粹沉寂在山水之間,無絲毫抱負,不追求志向,不追求意境,求的就是一個悠然自得,精致不失樸素,優美不染俗艷。春景之美,本首堪稱當世第一!”
“那是當然,例如《春曉》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其中質樸超過《漁歌子》,那句‘花落知多少’中的愁與思也超過,但是,論美,則遠不如《漁歌子》!斜風細雨不須歸,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方虛圣不止一首春景,他曾寫過一首《蝶戀花》,前半闕的‘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亦是寫春景之妙詞,但景色更像是遠望,寥寥幾筆勾勒出春色。但這《漁歌子》,卻更加細致,論詩情畫意,此詞堪稱當世一絕!”
“方虛圣用字,猶如天授!”
“字如丹青,自帶色彩,令人難以置信。”
“從此之后,這天下風是斜的,雨是細的!”丁豪盛再度放言。
“陶圣歸園田居,飲酒作樂,悠然見南山。方虛圣則一身蓑笠,在斜風細雨中垂釣。兩種風景,一種閑適。美哉!樂栽!”于八尺搖頭晃腦,像極了不通時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書生。
一開始只是方運的幕僚們稱贊,但等丁豪盛開口后,其余左相一黨的官員再也按捺不住見到好詞的喜悅,紛紛贊賞。
從方運寫完《漁歌子》開始,申洺的臉都是黑的。
方運向眾人一拱手,轉身就要下臺,申洺卻陰沉地望著方運道:“方縣令莫急,還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