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與龍船鎮壓臺風縫隙前的漩渦,為后面的船只打通了第一條道路。
漩渦靜止,后面的船陸續跟上,而龍船一馬當先,在漆黑的海水中留下一條長長的尾浪,沖向臺風縫隙之中。
自漩渦靜止的一剎那,漆黑的臺風縫隙中就醞釀著,就見一面猶如城墻的巨浪緩緩升起,最后全面超過龍船的高度,達到整整二十丈高!
這巨浪借助風勢,破壞力已經強于翰林全力一擊,而這一擊無法用戰詩力量防護,只能憑借龍船和自身的意志硬抗過去。
龍船已經算是龐然大物,但是在這巨浪面前,顯得那么渺小,顯得那么無力。
方運挺直脊梁,身形比臺風更加巍峨。
巨浪也不能讓方運彎腰!
方運身后的船主本能地眨了眨眼,因為他們剛才產生了錯覺,前面不是滔天巨浪形成的滅頂之災,而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在決戰。
“轟……”
龍船撞在巨浪之上,如蒼天之拳揮出,停滯了剎那之后,在巨浪之中轟擊出一個大洞。
龍船以無敵之姿突破巨浪。
巨浪懸空剎那,隨后如同失去根基的樓宇一樣轟然崩塌,炸裂成漫天的水花。
“萬軍之勢,君王威儀!”一位大學士忍不住稱贊。
巨浪炸裂后,形成密集的小波浪,第二梯隊的船陸續通過,但片刻之后,巨浪再次升起,狂風更勁,笨大儒踏帆船而行,如飛矢穿紙。破壞巨浪和大風,給后面的第四梯隊創造了機會。
方運擊穿最大的巨浪后,勢如破竹。一路向前。
前方的臺風縫隙是第三個難關,一處臺風由內向外吹。一處由外向內吹,如同絞肉機一樣,形成兩道完全相反的海流。
龍船無論偏向哪一側,都無法進入縫隙,只能不斷控制船只,牢牢占據中線的位置,一直向前,向前。
臺風縫隙中猶如黑夜。天地一片茫茫,船頭飛浪,耳旁生風。
臺風臨身,方運感覺到熟悉的疼痛,沖入臺風眼的時候,正是這種感覺,但幸運的是,現在的疼痛比之前輕許多。
龍船一直在不斷搖晃,但一直在前進!
方運感到自己隨時可能被海風吹飛,龍船隨時可以被海浪打翻。但是,心中毫無懼意,乘風破浪的念頭一直堅定不移。
在這里。一旦心生恐懼,將會遭遇更強大的風浪,直到神念崩潰!
這個世界如此艱難,人必須要無畏無懼,哪怕只是短短一刻鐘!
方運腦海沒有任何雜念,只有前進,前進,不斷前進!
“轟……”
龍船再次沖破一個浪頭,臺風突然減弱。身上的疼痛消失。
方運看到自己終于出了臺風縫隙,兩側龐大的臺風邊緣正遠離自己。
前方的海洋被烏云籠罩。風雨大作,一片漆黑。偶爾有閃電炸開,照出起伏不定的海面。
過了臺風之壁,和傳言中一樣,這里的海浪很緩,但很大,如同一座座山丘,而在這內海的盡頭,則會有海浪形成的奇特山峰。
這里,比臺風邊緣更適合垂釣。
方運持續向前,身后的船只也陸續通過。
和宗雷船隊十余艘船只沉沒不同,方運船隊無一掉隊。
“多謝方虛圣!多謝松石先生!”
眾人紛紛表示感謝。
若是等第四輪作詩開始,這些人都有機會沖過臺風之壁,但現在提前通過,為他們節省了時間,可以在內海盡頭多停留一段時間,尋找上品或中品文心魚,最后試著進入海浪山脈。
每個船主都至少釣了一條下品文心魚,但能釣到中品文心魚的除了方運,只有笨大儒田松石,中品文心魚實在太難釣,哪怕是翰林或者大學士,也至少需要一個時辰。
這里可不是臺風眼那種近似于封閉的空間,中品文心魚的活動范圍很廣,經常會潛入深處失去蹤影,每次逃脫都要花很久的時間尋找。
方運看了看四周,發現有五艘船正在附近,或者在找尋,或者在追逐文心魚。
遠處還有十幾艘船,零散分布在各處,而宗雷船隊提前許久沖過臺風之壁,已經不見了蹤影。
顏域空輕嘆道:“人族處處有英才啊。沒想到除了宗雷船隊,這里竟然有近二十艘樓船。我本想過了臺風之壁在這里尋找文心魚,現在只能深入內海了。”
“這些人大都是各古地的,經歷的磨難遠超我等,只是年輕的時候運氣不好,沒有進入學海而已。現在有了這個機會,他們必然能一飛沖天。”
“是啊,真要感謝文曲天降,他給了人族那些原本天賦平平但一直刻苦努力之人一個機會。對那些天賦好的人來說,文曲天降不過是錦上添花,讓成半圣的可能增加半成。這些人數量極少,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天賦平平的讀書人卻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晉升的數量相當可觀,僅僅現在,就足以讓人族實力平添一成。”
“走吧,咱們去內海盡頭垂釣。”
方運船隊再一次上路。
龍船航行不足百息,一個舌綻春雷的聲音突然從左面傳來。
“方虛圣,您……帶著漁網?”
方運一愣,船隊的其他讀書人頓時大笑起來。
沈沛微笑道:“是兩界山的杜大學士吧?方虛圣進了臺風眼,所以滿載而歸。”
“就算進了臺風眼,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釣如此多啊!那可是近百條文心魚!”
遠方又有一人的聲音傳來:“你再仔細看看,不僅僅是近百條文心魚,還有一條大家伙!”
沉寂過后,一位老翰林半開玩笑地道:“不釣了!跳海里淹死算了!就算帶著漁網撈,我也撈不到上品文心魚!”
“我們是釣魚,方虛圣是釣魚群!這個學海。真是沒法待了!”遠處又有一人苦笑。
方運船隊的讀書人一直在笑,非常理解這些人的心情。
“方虛圣,那條上品是何種絕頂文心?”一人從遠方問。
方運客氣地回答道:“是巧舌如簧。”
“恭喜方虛圣!等出了學海。實力必將更上一層樓,等才氣到了十寸。哪怕遇到大學士也能斗得旗鼓相當!”
“幸好闖翰林殿的時候,所有人的才氣、文膽、唇槍舌劍等等都一樣,文心之類都不能用,否則方虛圣能一步成七殿翰林!有了這上品的巧舌如簧,方虛圣進入血芒古地會更加安全,恭喜。”
突然,一個充滿酸氣的聲音響起。
“有什么可高興的?我們宗雷船隊遠遠超出方運,最多兩刻鐘就能引發第四輪作詩。必然搶先一步進入海心。方虛圣哪怕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只能望洋興嘆,乖乖把上品文心魚交到我們船隊手上!”
眾人沒想到竟然有宗雷船隊的人留在這里。
“雷兄何必如此尖酸刻薄?方虛圣實力越強,我們應越高興才對!”前方有舌綻春雷聲響起。
“雷家如此不堪,早知如此,當初我們就應該加入方虛圣的船隊!”前方又有聲音響起。
沈沛突然朗聲笑道:“可是武國的琴棋雙友?多謝仗義執言!”
方運一愣,武國的琴棋雙友是兩位頗有名氣的大學士。
琴棋雙友乃是同窗,但兩人都沉迷于琴道與棋道,所以哪怕天賦驚人,也年過三十才考中進士。而且都沒有進入殿試。
兩人最喜游歷武國,幾乎走遍了武國各地,同時也曾在各古地作戰。兩人琴棋合璧,威力無儔。
“謝過兩位先生。”方運表示感謝。
“方虛圣無須客氣。”
隨后,學海陷入了沉默之中,垂釣的垂釣,航行的航行。
方運船隊不斷疾馳,兩刻鐘后,發現兩艘船位于左前方,向船隊的右后方航行。
船上一位黑須大學士舌綻春雷道:“沒想到追逐文心魚也能見到方虛圣,真是巧。”
“近處看到您的龍船才叫壯觀啊。”旁邊的白須大學士贊嘆。
“僥幸而已。”方運客氣回答。
九十多條文心魚被氣泡包裹。在龍船上空緩緩飄動,美輪美奐。
雙方越來越近。其中黑須大學士笑道:“我們減慢速度,你們先過。千萬不能輸給宗雷船隊!”
兩艘船緩緩減速。
“謝過兩位高義!”
方運船隊的人紛紛致謝,有幾個人與琴棋雙友相熟,還聊了幾句。
不知不覺,方運與琴棋雙友的兩艘船相距近三百丈。
按照現在的速度,那兩艘樓船會與方運船隊擦身而過。
突然,兩艘船猛地加速!
這兩艘船的速度,比剛見到的時候還要快三成,之前這兩人一直在掩飾!
兩人站在船上,面帶微笑。
方運怒目圓睜。
方運船隊的所有人意識到,這兩人要撞沉龍船!
“賊子敢爾!”笨大儒田松石大喝一聲,虎目怒張,膽氣沖霄,附近的海浪為之一滯,附近的一條文心魚竟然眩暈了剎那。
“琴棋雙友,你們這是自絕于人族!馬上停下!”
“宗雷兩家給了你們什么好處?”
“萬萬不可,方運之未來,便是人族之未來,不可自誤!不可自誤啊!”
“明白了!你們二人,竟然是慶國在武國的細作!怪不得你們二人游歷武國多年!”
雙方離得太近了!
雙方的速度都很快,方運無法加速,若是減速也會被輕易撞上。
其他人想要上前阻擋,可距離方運太遠。方運從作完智學詩開始,龍船的速度就越來越快,連笨大儒都救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