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周身的瓊光漸漸斂去,舌下的那枚瑯玕果已緩緩化盡了,菁華氣歸散于這片小世界中,而那精純的生機氣息也洗煉了虎娃的形神,仿佛在追溯生命的源頭。然后只見盤瓠身邊的池水涌動,有一朵浪花卷起到空中凝成透明的球狀,又突然下落,兜頭灑了盤瓠一身,把這條狗嚇了一跳也澆了個透濕。
原來虎娃已收功離定,看見盤瓠的傻樣子,便用隔空御物之法和它開了個玩笑,虎娃畢竟還是個孩子,而孩子總是頑皮的。盤瓠汪汪叫了幾聲,跳入池中游了過來,蹦到白玉祭壇上亂抖毛,灑了虎娃滿身滿臉的水珠子。
它認為自己很機智地找回了場子,等虎娃站起來想揪它耳朵的時候,它又蹦進蓮池里躲在一片荷葉下看不見了。接著蓮池中浪花涌動,一個浪頭將這條狗給卷出來了。盤瓠很靈活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在了池岸上,在空中還不忘甩尾巴企圖再濺虎娃一身水。
但盤瓠這一次的偷襲卻沒有得逞,尾巴上甩出的一串水珠居然被虎娃施法凌空定住了!
樹得丘上的理清水只有嘆氣的份了,生長五色神蓮的萬年長清之泉,古往今來多少絕世高人心目中的圣地,成了這孩子和狗打鬧的水池。但他也感到很欣慰,因為虎娃的御物之功竟然已能這么自如地操控無形之水,方才卷起浪頭將盤瓠扔出蓮池的手法很高明,而凌空定住一串水珠則更不簡單。
這些當然不是理清水教的,虎娃就是在逗狗玩。
玩耍了半天的盤瓠最終仍然沒有逃過“受苦”的命運。虎娃今天吃了一枚瑯玕果,并沒有給它吃,于是這條狗就好像忘了蓮子的事情。可是虎娃還是按照山神的吩咐,又剝開一枚蓮子讓這條狗帶著芯芽一起吃了。
五色神蓮上的所有東西,山神都讓虎娃不要亂丟,就算被剝空蓮子的蓮蓬,仍然要放在白玉祭壇上,從蓮子上剝下的那一層青皮也得留著——這些都是不死神藥啊。
……
在路村與花海村兩族為了應對沖突的準備中,在虎娃與盤瓠的玩耍打鬧中,日子又過去了一年。在這一年時間內,虎娃帶著盤瓠又悄悄去過七次太昊遺跡。理清水算是豁出去了,已無所謂敗不敗家,每次都讓虎娃摘取一枚瑯玕果服用。
這也許不能稱之為服用,虎娃只是將之含在舌下,仍然像以往一樣定坐修煉,讓瑯玕果在神氣洗煉中自然地化散,既不刻意吸收、但也不是故意不吸收其靈效。瑯玕果做為一種不死神藥最重要的靈效,大半化為瓊光又歸散于天地間,這樹上的果子算是白結了。
但虎娃的功夫卻不是白練,那瓊光中凝煉著天地間最精純的生機,曾在他的形神中運轉,這種修煉的結果,是擁有了令人羨慕的形神恢復能力。不論是身體的勞累還是神氣的消耗,虎娃于定坐中涵養生機本源,恢復體力與法力的速度都是極快,這種感覺當然也是極好。
假如讓世間修士知道虎娃竟然如此“吃”瑯玕果,恐怕太多人都會惋惜得捶胸頓足,甚至會嫉恨得發狂,哪有這么服用不死神藥的?
其實在理清水原先的計劃中,本打算待虎娃突破四境后便傳授他菁華訣,并讓其服用一枚瑯玕果試試,這么做雖然也很“浪費”,但對掌握菁華訣很有幫助,而當年的若山和若水都沒有過這種待遇。
可是理清水的這個計劃也改變了,就在虎娃問瑯玕果能不能吃之時,便讓他“吃”了,而且后來每次都讓他服用。
至于在修煉的過程中,虎娃究竟得到了多么強大的神通法力,他的元神世界又是多么廣闊無極,這并不是他關心的問題。虎娃更關心的,可能是怎么讓盤瓠乖乖地把蓮子吃下去,因為后來理清水又提出了新要求,要盤瓠帶著蓮子上的青皮一起吃。
蓮子上的青皮入口也能完全嚼化,但那股澀味簡直沁透形骸百脈,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甚至能令人控制不住地全身抽搐。而理清水卻要求盤瓠在白玉法座上定坐行功,便是虎娃平時修煉的位置。
盤瓠已入二境,漸漸開啟的靈智也在成長中,也能進入理清水所要求的定境。如果說理清水有偏心的話,他從感情上還是更鐘愛這條狗的。盤瓠在白玉法座上定坐修煉,山神也能與它有意識溝通,至于山神說了些什么、盤瓠又聽懂了什么,恐怕只有狗知道了。
一年過去了,虎娃已經十二歲多了,這一年他長得特別快,個子高了老大一截,身子骨也比以前壯實了許多,雖然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但已依稀有點大人的模樣了。或許是因為服用了這么多、這么久的不死神藥,他的肌膚竟帶著一種瑩潤的玉質光輝,而將神氣收束精華內斂時卻沒什么異狀,就是比其他族人更白嫩一些。
在這一年中,虎娃發現了一種新游戲,就是將蓮池中攝出的水凝成很多水珠,然后操控這些水珠去追打滿處亂跑的盤瓠。盤瓠的身形非常靈活、動作極其敏捷,可是當虎娃能自如操控的水珠越來越多的時候,它往往顧頭難顧腚,最終總是被打成一條落水狗的樣子。他們總是玩得很開心。
但最近那么兩個多月的時間,虎娃卻一直沒有再去太昊遺跡,因為盤瓠并不在村寨中。它被山爺帶到了中央谷地,正在訓練與軍陣配合作戰,因為真正的大沖突即將到來。
虎娃卻不清楚這些,他只知大人們都很忙,而盤瓠加入了山爺特別訓練的戰陣中,將來能夠更好地保護族人。水婆婆就是這么告訴他的,而族人們也是這么認為的,真正的知情者只是族中參與決策的幾位重要人物。
在路村時,虎娃當然堅持修煉,但他按照山神的吩咐,不讓其他族人察覺。
盤瓠不在,大人們都很忙,虎娃一個人有些無聊,他去花海那邊轉悠了兩天,這天回來的時候站在他的小屋里,發現屋子有點小了、屋頂也有些矮了。原因當然是他長大了也長高了,這小屋還是山爺十幾年前搭的。
虎娃倒也沒想去麻煩誰,他打算過兩天自己重建。在他看來,如果準備好材料、動用御物之法,僅憑心意操控便可在很短的時間內建起一座新屋,可是山神不讓他在族人中暴露修為,看來還得動手干活。
這天早上,虎娃便打算找水婆婆說一聲自己要蓋新房子,可是中午族人吃飯時他卻沒有看見水婆婆。打聽之后才驚訝地得知,水婆婆竟然不在村寨中,她昨天就去了中央谷地,而族中大多數精壯男子都被她帶走了,難怪吃飯時村寨里少了這么多人。
虎娃并不知道在那中央谷地中,今天很可能會爆發一場決定蠻荒未來命運的大戰。穿越深山野林的路途過于艱險,未成年的孩子不適合這種長途跋涉,一不小心就會出意外,所以族人們還從來沒帶虎娃去過那里。
有人問他找水婆婆干什么?虎娃便回答自己想蓋一座更高更大的新屋子,于是便被大家取笑了。有好幾位婦人打趣說虎娃的年紀還這么小、毛還沒長全呢,就開始想女人了。當男子想為自己翻新房子的時候,在部族中的含義就是想娶親了。
部族的男子十六歲就可以娶親,但虎娃目前還是太小了點。有人開始追問虎娃看上了誰家的姑娘、有什么樣的想法、夜里是不是夢見過什么事?問到最后把虎娃的臉都問紅了。
蠻荒部族中雖民風淳樸,除了勞作之外沒有太多別的事情,男女之事倒是大家最愛談論的話題,也是除了食物之外眾人最關心、最感興趣的東西。虎娃的年紀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了,他也漸漸開始接觸到很多這方面的東西。這是很自然的情況,食與色,就是代表了生存與繁衍的本能。
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幫婦人的追問與笑話,虎娃又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休息。屋外的孩子們正在村寨中央的空地上玩耍,也有人追著公雞母雞到處亂跑,這是虎娃小時候曾干過的事情,如今村子里又有了許多比他年紀更小的孩子。
就在這時,村中突然傳出一聲響雷般的大喝:“大家快回去,把孩子都帶回屋子里,不要出來!”
喊話者居然是花海村的族長蠱辛,他不知何時他已來到了空地中央,身穿皮甲背著箭筒,手上拿著一支硬弓,腳邊還插著好幾支梭槍。蠱辛的女婿叔壯站在他身旁,腰佩長刀也背著弓箭,手持梭槍神色凝重。
蠱辛是一名三境修士,如今已有三境八轉之功,而叔壯也已經擁有二境四轉的修為。在他們身后還有三十余名精壯男子,其中大多數竟來自花海村,皆全副武裝凝神戒備。這種場面通常只會出現在野外狩獵偶爾碰到大型猛獸時,此刻怎么會發生在村寨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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