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柄,便為此劍之柄,虎娃本人站在山上,又怎能將整座磨劍峰提起來?就算他力能提山,劍還是沒拔出來啊!他凝神感應了一會兒,不再用御物之功,又以御器之法去操控這柄劍。因為他已經在懷疑,此劍便是傳說中的武夫神劍之一,卻像這樣隨意插在路邊的石頭上。
果然是神器,虎娃有所感應,但此神器并非與他形神一體,而是與武夫丘整整五座巨峰渾然一體,根本不受他的御器之法控制。虎娃嘆了一口氣,最終不再動神通法力,運轉武丁功的勁力,透體而出灌注劍中,這柄神劍便應手而出。
虎娃持劍在手,低頭再看方才那山石,上面竟無一絲曾被劍插入的痕跡。他此時已明白,這劍、這石,都是武夫丘鎖山劍陣的一部分,其變化玄通尚非自己所能盡解。前方有云霧遮道,而云霧怎能被劍斬開,這豈不似抽刀斷水般無用嗎?
虎娃向前劈出了一劍,劍光斬出帶著無形的法力將那云霧中央劈開了一條路。但這一劍也嚇了他自己一跳,因為劈出的不僅是劍光,那柄神劍亦自行化為光華飛了出去,再一回頭,它仍插在山石上,就像從未被人拔出來,而前方云霧已重新合攏。
虎娃也無法細究其中玄妙,索性舉步穿過云霧便來到了一道高崖邊,抬頭只見一根碗口般的巨索通往對面的另一座高峰。那便是武夫丘的主峰,如一柄利刃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到了半山腰以上特別是接近峰頂的地方,云霧繚繞看不真切,而那根長索一直向上通往云端。
這時瀚雄他們也走到了崖邊,虎娃詫異道:“你們怎么也過來了?”
瀚雄答道:“那云霧只能遮掩視線,又不能擋住人,想過來自然就能過來啊。……哎呀。這樣一根長索,怎么能踏得過去呢?”
虎娃微微一怔,他剛才也正在想這個問題。云霧是根本擋不住人的,為何要先拔出石中劍斬開云霧,再踏上長索呢?誰想上主峰便直接過來踏索不就得了!再看前方那根數百丈長的巨索,確實無法踏過去,別說以虎娃現在的修為。哪怕是一名五境高手來了,也只能干瞪眼。
世間自古就有擅走懸索者,并不需要什么神通修為,那只是一種雜耍功夫。但這根索卻不一樣。它并不是平的,而是彎曲著傾斜向上,越往高處角度便越陡,人不可能站在上面。如果是像耍繩技那樣抓握攀援,這碗口粗的索恰好讓人沒法握得住。
巨索的一端就像從山崖內生根而出,虎娃還伸出一只腳試了試,其表面滑不溜丟、絲毫不著力,別說走,想像猴子那樣爬都沒法爬。巨索在山風中輕輕地搖晃著。而下方就是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
對于有修為的高人而言,還有另一種辦法過去,便是定住自身、御大塊之形,如飄飛般順著長索登臨另一側的高山。這種御形之術。通常只有五境以上的高手才能掌握,可虎娃剛剛突破四境時便有所體會。他也這么試了,但隨即便發現這樣也行不通。
以神識感應那根長索,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對不存在的東西。誰又能施展什么神通法術呢?眼前就相當于是一片虛空啊!然而奇異的是,長索分明就在眼前,探出一只腳輕輕試一試。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踏著這根長索到達對面山峰,哪怕世上最高明的雜耍藝人也辦不到,就連御形神通也不好用,若想強行登臨,恐怕走不了幾步就得摔下去,結果必然是粉身碎骨。虎娃越來越納悶了,此長索與那石中劍一樣,顯然也是武夫丘上鎖山劍陣的一部分,這是一種極高明的陣法。就算將武丁功修煉到極致,也是不可能踏過長索的!
假如登上武夫丘學劍,必須要過這一關,那就不是在考驗弟子了,而是想讓弟子都摔死,斷沒有這種道理。虎娃百思不得其解,回頭問道:“小俊師兄,你在山上的這幾年,亦曾見過別人登過主峰。就你親眼所見,他們是怎么踏過長索的、有沒有人摔下去?”
小俊苦笑著答道:“我看見過好幾次,包括大俊師兄那次。人家就是拔出石中劍斬開云霧過去的。我還曾特意跑到旁邊高處瞭望,想看他們是怎么踏過長索的?結果長索上根本就見不著人。”
虎娃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拔出石中劍斬開云霧是開啟一種法陣,踏過長索應該另有玄機。大俊師兄受正傳弟子門規所限,所以不便告訴你。”
小灑姑娘當然也對武夫丘上傳說的長索很感興趣,她并沒有拔劍斬開云霧,如今也來到長索前了,站在那里研究了半天,發現想直接踏過去是不可能的。看遠處長索另一端懸空的角度,其實應該是怎么爬上去才對!她歪著腦袋問道:“小俊師兄,這索就在眼前,你沒想過別的辦法嗎?我倒是想到了一種法子!”
小灑想法很有創意,首先是在腰間系根繩子,然后在另一端結成繩圈套在長索上,這樣就算不慎失足摔落,也會順著長索滑回到崖邊,不至于掉到下面摔死。另外再做一副特制的手套,設法套在手上抓握長索往上爬。
這個法子可能有用,若實在爬不過去就算了,反正掛在長索上滑回來便是。瀚雄忍不住豎起大姆指稱贊小灑姑娘她實在太聰慧了!
小俊卻仍然苦笑道:“別說這種法子,比這更巧妙的辦法我都想過。你所說的那種繩套,我都偷偷做出來了。但我研究過各山的四根長索,表面溜滑毫不著力,根本無法握著它往上爬,御物之功也全然無用。
再說了,武夫丘是規矩是踏過長索,也沒說帶著繩套爬過長索呀。這些個主意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試都不好意思試,否則丟不起那個人吶!你們并沒有拔出石中劍,也一樣來到了長索邊,小灑姑娘甚至并非山中雜役弟子,說明過索之法絕不是那么簡單的。”
他們在這里研究長索,遠方的武夫丘主峰之中,也有好幾個人站在長索另一端連接的高崖上望著他們。居中是一位長者,相貌清癯,滿頭黑發銀絲摻雜,斜背著一枝帶鞘的古劍。劍這種武器,巴原上的貴族們有時也喜歡佩帶,懸于腰間往往是一種輕巧的裝飾。
但武夫丘弟子所背負的長劍,都是真正能在戰場上砍殺的武器,不僅劍刃鋒利、劍脊寬厚,入手也非常沉,掛在腰帶上并不方便,所以都斜背在后面。而這位老者的劍,卻顯得非常輕便靈巧,看露在外面的劍柄以及劍鞘,紋飾古樸而華貴。
旁邊有一名武夫丘弟子道:“二長老,小俊師弟帶著兩名新上山的雜役弟子又來研究這長索了。他們不知這四道巨索是鎖山劍陣所化,是不可能直接走過來的。”
原來那位長者就是武夫丘上的二長老,他捻著胡須笑道:“那名叫小路的后生,已是一名四境修士,他上山之前也練成了武丁功,方才拔出了石中神劍,果然有點意思!”
另一名弟子說道:“他們上山之時皆有神通修為在身,就算習成武丁功,施展的手法也不一樣,是不可能開啟鎖山劍陣的。……咦,那女子并非武夫丘上的雜役弟子,怎么也跑來了,這不合規矩,要不要將她轟走?”
二長老卻瞪了他一眼道:“宗主特意吩咐我,要關照新上山的那個后生小路,凡事盡量多行方便。人家不就是帶了個姑娘、用腳尖碰了碰長索嘛!還能給你碰壞了不成?挺漂亮的姑娘家,好端端地轟人家干什么,萬一給嚇哭了怎么辦?”
那名弟子低聲道:“可巨索所在亦是武夫丘的禁地,外人不得涉足啊。”
二長老卻仍然捻須笑道:“她又沒有走上長索,算不得涉足。你們快看,她又蹲下身子用手去摸了,這下知道該有多滑溜了吧?嗯,這就更不算涉足了!……其實吧,這位姑娘也未必是外人,你們看她與我武夫丘雜役弟子的那個親熱勁,將來說不定就是自己人了!”
從磨劍峰這邊望向主峰,云霧縹緲看不真切;但是從二長老那邊居高臨下望過來,視線卻很清楚。在來到武夫丘之前,很難想象山中諸位執掌神劍的尊長是什么樣子,在一般人看來,估計都是威嚴肅殺、不茍言笑的當世高人。
可是虎娃到了武夫丘,首先看見了小四長老,感覺卻不是那么回事。而此時此刻他也絕對想不到,主峰上的二長老在晚輩弟子面前會那樣說話。
照說帶著小灑姑娘這樣一個外人來琢磨長索,多少也是違反武夫丘規矩的。但宗主特意叮囑過二長老要關照虎娃,所以那位二長老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武夫丘的宗主,當然就是傳說中的劍煞先生。僅僅是劍煞這個名號,便能讓人倒吸一口涼氣。此時的虎娃當然不可能清楚劍煞前輩為何要關照他、而他又是何時被這位名震巴原的高人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