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幼陶走到慕行秋身邊,掃了一眼四周的道士,嚴肅地說:“小青桃要是出一點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也不會找你斗法,就是不原諒你。”
此前小蒿不停地敲擊魔甲,終于又喚出了高伏威,一番交涉之后,小青桃得以進入地下去見楊清音,現在小蒿正在挨個檢查每一間雪屋。
慕行秋站在營地邊緣的一座雪屋頂上,向遠處遙望,聽到辛幼陶的話,笑了一下,“放心吧,那是楊清音,不是真正的妖王。”
辛幼陶還是沒法坦然面對,楊清音的所作所為有些怪異,他們大老遠趕來幫忙,居然被擋在外面,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感到不太安心,更讓他不安心的是慕行秋。
魔侵道士對慕行秋不是特別了解,小蒿和禿子太單純,辛幼陶覺得只有自己最了解慕行秋,因為他們不僅是朋友,還曾經是敵人,“你可讓我大吃一驚。”
“我怎么了?”慕行秋顯出幾分詫異。
“怎么了?”辛幼陶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慕行秋,不明白如此明顯的事實為何他沒有自覺,“楊清音、老娘……記得嗎?你剛剛向她提議結緣了。”
“當然記得,這有什么不對嗎?”
“這、這、這哪都不對!”辛幼陶睜大雙眼,用了上天目,甚至取出一張紙符,“我給你去去邪吧。你這個樣子我更擔心小青桃了,我可不希望等她上來的時候又變一個人。”
禿子一直懸在慕行秋頭頂,也向遠方遙望。這時收回目光,不滿地說:“小秋哥不能和老娘結緣嗎?他倆原來關系就很親密,連我都能看得出來……”
“你懂什么。”辛幼陶不屑地揮揮手,轉念又覺得禿子會是一個很好的見證者,于是抬頭問他:“你跟慕行秋很熟吧。”
“那是當然,我跟小秋哥待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比你們都長。”禿子得意地說。
“那我問你。慕行秋從前跟誰更親密,秦凌霜還是楊清音?”
禿子愣了一下才想起來秦凌霜就是芳芳。“哦,這個嘛,要我說還得是芳芳。”
慕行秋剛想開口,辛幼陶抬手制止。仍然對著禿子說話,“慕行秋當面說過要和芳芳結緣嗎?”
“好像沒有,可是他們兩個……”
辛幼陶打斷禿子,“沒說過就是沒說過,楊清音呢,慕行秋之前說過結緣的事嗎?”
“好像也沒有。你到底想說什么?從前沒說過現在就不能說了嗎?”禿子越聽越糊涂。
“你就不覺得你的小秋哥今天變化太大嗎?”辛幼陶的目光挪到慕行秋臉上,這句話其實是問他的。
禿子飛到慕行秋對面,盯著他左瞧右看,“好像是有點變化……小秋哥。你變老啦!”
慕行秋和辛幼陶都笑出聲來,自從斷流城之戰以后,慕行秋的容貌就幾乎沒有變過。但是多年的修行和近一段時間頻繁經歷的危機,都令他的眼神有所變化,在禿子看來,這就是衰老的證據。
不過慕行秋明白了辛幼陶的意思,默默地想了一會,“我要存想一會。一有小青桃的消息你就叫醒我。”
辛幼陶點點頭,對禿子說:“你可別亂跑。待會還要用到你傳音呢。”
“我從來不亂跑。”禿子瞪著辛幼陶,看到慕行秋已經坐在雪屋頂上進入存想狀態,他壓低了聲音,“老娘為什么沒同意呢?”
這回輪到辛幼陶一愣,雖然楊清音的拒絕是明擺著的,可他卻一直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心里想的全是慕行秋為何舉止突兀,“楊清音害羞唄。”
害羞可不是楊清音的性格,辛幼陶撓撓頭,“這兩個人今天都有點怪怪的,我還以為楊清音會高高興興地迎接咱們的到來呢。唉,想留住真正的朋友太難了。”
禿子飛到辛幼陶身邊,伸出一縷頭發掠過他頭頂的符箓冠,“沒事,有我呢。”
辛幼陶笑了幾聲,開始認真考慮眼下的形勢,可惜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什么也推斷不出來,想來想去,更覺得前途渺茫,“這回要是還能逃過一劫,我發誓一定要向小青桃……”
禿子正瞪大兩只圓圓的眼睛盯著他,辛幼陶急忙閉嘴,心想怎么自己也管不住嘴了。
“你還沒說完呢,要向小青桃怎么樣?”禿子追問。
“恭喜她朋友選得好,尤其是有一位禿子慕松玄,身形奇特、本領高強,多次帶領我們死里逃生。”
禿子的眼睛笑成了兩條縫,嘴巴咧得老大,辛幼陶幾乎能看見長在里面的那顆內丹。
“不全是我的功勞,小秋哥也出了不少力,還有……好了。”禿子突然變了一種聲音。
辛幼陶立刻明白過來,在聲音中注入法力,叫道:“慕行秋。”
慕行秋睜開眼睛,沖著辛幼陶說了一句“是龍魔搗鬼”,抓住禿子的發髻,一躍而起,飛向不遠處的魔甲。
辛幼陶聽得莫名其妙,來不及追問,馬上飛向其他道士,沖他們揮手。
道士們聚在一起,做好了迎戰準備。
慕行秋停在魔甲上方數丈的空中,跳蚤飛過來,托住他的雙腳。慕行秋深吸一口氣,召出黑紋草帽戴在禿子頭上,“什么都別想。”
禿子已經有過經驗,頭一歪,神情變得僵硬呆板,緊接著,大量黑色魔文在他臉上和草帽上快速閃現。
慕行秋開始存思魔尊正法,從這時起,他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一點分心。這一次他沒有動用孟元侯的魂魄。慕行秋相信,兩天前真正激起魔族發聲的不是魂魄之力,而是魔尊正法本身。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慕行秋的存思很快就達到極限,七篇文字幾乎同時出現在腦海中,對禿子來說,就是幾乎同時發出七道魔族法術。
轟!下方的魔甲陷入雪地至少一丈,附近的道士們雖然早就有準備,還是嚇了一跳,幾個人不小心放出了五行法術。冰火等形態沖上天空。
很快大家就不再注意心急的道士了,魔甲周圍的雪地像是沸水一般翻涌。逐漸向外擴散,沒過多久,整個營地都不穩當了。
辛幼陶等人急忙飛起,一邊看著腳下。一邊監視遠方,他們的職責是防備道統的突然襲擊。
轟鳴聲不絕,雪地翻涌的范圍超出了營地,雪屋和雪墻頃刻間化成粉末,像霧一樣升騰而起,越來越高、越來越濃,很快就將慕行秋、禿子和跳蚤全都淹沒其中。
道士們只能也跟著慢慢提升高度,一刻鐘之后,他們已經升高到百余丈。腳下的雪霧和巨響卻沒有停止的跡象,方圓至少十里之內的地面都開始翻涌,揚起大量雪霧。道士們就像是站在一座不穩定的雪山上。
“看!”一名道士大聲叫道,眾人望去,只見東南、西南、東北三個方向出現了大量五行法術,用天目望去,那就是一團團顏色各異的光芒,道法之光都不鮮艷。卻更有質感,像是一座座正在生長的高山。
這些法術全都指向天空。像是一種炫耀,而不是進攻,魔侵道士們有過被雪柱陰影追殺的經歷,馬上查看四周的雪地,潔白如初,數十里之內沒有異樣。
“慕行秋每次都這樣嗎?也不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直接就動手?”丹藥科道士孟詡緊張地問,覺得是慕行秋的魔尊正法引來了道統的反擊。
“哈哈,沒錯,他就是這樣,先打后談。”辛幼陶大笑道,發現有人比自己還要膽怯,他反而豪氣陡生,什么都不怕了。
“我寧愿速戰速決。”甘知味發出一聲呼嘯,“反正已經進入道統的包圍圈,干脆痛快一戰!”
甘氏兄弟都經受過再滅之法,過后都產生了變化,可他們沒有變得一樣,差別反而更明顯了:哥哥甘知泉穩重如山,說出的每一句話必然經過沉思熟慮,弟弟甘知味卻變得沖動冒進,像一名十幾歲的魯莽少年。
“咱們真要跟道統開戰嗎?”孟詡一邊緩緩上升,躲避腳下逐漸升起的雪霧,一邊遙望三個方向的道統法術,耳朵還要聽著轟轟的響聲,手里更是握著如意,隨時準備施法,覺得自己的精力快要不夠用了。
“慕行秋不是說過嗎?咱們可以死,但是不能像罪人一樣等死,起碼要反抗,要讓道統知道,咱們不覺得自己該死!”甘知味的沖動這時比哥哥的穩重更有效果,魔侵道士們發出熱烈的呼聲。
道統卻沒有像上次一樣立刻痛下殺手,反倒是地下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住手!慕行秋,你在破壞我的計劃!”
轟鳴聲停止了,成片的雪霧漸漸落回地面,魔侵道士們停止叫聲,向下望去。
慕行秋、禿子和跳蚤仍然停在原處,他們下方的魔甲卻已四分五裂,散落在已被徹底翻過的雪地上,原來的位置上卻多了一尊木質的雕像,雕像胸膛里的心臟竟然是活生生的。
離魔甲數十步的地方出現了一座巨坑,一群妖族簇擁著一名頭戴羽毛冠的女道士從洞內升了起來。
楊清音憤怒地盯著半空中的慕行秋,手里的老君魔掌一張一合,迫不及待地想要施展妖術。
“你沒有化妖。”慕行秋指著老君魔掌,剛才的那一會存想頗有效果,讓他清醒了許多,從而明白了真相。
“都是龍魔在搗鬼,她將神魂藏在你身上,又用老君魔掌仿造了妖丹,讓你覺得自己已經化妖。她還通過老君魔掌對我施放了一道法術,讓我……對你說出那些話。”
楊清音眉頭緊緊皺起,看了一眼手中的魔掌,又望向遠方的道統法術,“先別說這些,你搶走了我的魔像,又引來了道統,到底想做什么?”
“你還沒明白嗎?這就是龍魔的計劃,我有霜魂劍,你有神魂,咱們可以聯手控制這具魔像,做出讓道統大吃一驚的事情,關鍵的問題是,你愿意嗎?”
高空中的辛幼陶輕嘆一聲,心想既然要拉攏楊清音,就不該告訴她沒有化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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