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子沒有馬上追上來,因為他被嚇壞了,等他回過神來,慕行秋早就走遠了,猶豫了一陣之后,禿子還是離開了楊清音等人,他要找回小秋哥,別人問為什么他也說不出理由,只是必須這么做,誰也留不住他。
禿子走了一段彎路,可最終還是靠著動物般的本能找到了慕行秋留下的蛛絲馬跡,他很小心地沒有現身,而是遠遠地跟在后面,生怕小秋哥看見自己之后再次不告而別。
他的頭發被火焰牢籠燒掉了一些,臉上也因為幾日來的荒野生活而變得臟兮兮的,可他仍然喜滋滋地呵呵傻笑,因為小秋哥沒有攆他走,反而用雪給他擦臉。
“跟著我有什么好處?我連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慕行秋佯裝嚴厲,唯有這樣才能掩飾心中的自責。
慕行秋仍然覺得拋離所有人是正選的做法,可隨著時間推移,純粹自由所帶來的興奮逐漸消失,他覺得自己的某些行為當時做得過頭了,尤其是對禿子,因為禿子對他從來沒有過任何要求或是超出現實的期望:慕行秋要競爭斬妖會首領,他就跑遍各家道統勸說低等道士入會,慕行秋放棄首領之位,別人都問一句為什么,只有禿子全不在意……
“嘿嘿,我無所謂啊,去哪都成。我就覺得……錦簇一直℉長℉風℉文℉學,w■ww.c∨fwx.n︾et沒被你攆走,我也可以跟著你吧。”禿子沖慕行秋身后的錦簇眨了下眼睛,“就這么到處亂走挺好的啊,你也知道我討厭總憋在一個地方。”
禿子喜歡熱鬧和游玩,可他卻在亂荊山等了慕行秋六年。
慕行秋不想再裝嚴厲了,扔掉手中的殘雪,對禿子正式地說:“對不起,我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有時候……有時候……”
“都怪再滅之法。”禿子氣哼哼地說。他從來沒怪罪過小秋哥,早就想好了責任由誰來負,“魔族法術把大家都變成了另一個人,甘家兄弟和那些道士都是這樣,小秋哥也是,可我知道,無論小秋哥怎么變化,你還是……小秋哥。”
慕行秋反而無話可說了,過了一會他問:“辛幼陶他們怎么樣了?”
“他們都接受再滅之法了,聽說你走了。辛幼陶很惱火,責備我們不該放你走,小青桃倒沒說什么,最可氣的是小蒿,她竟然說走就走了吧,念心科傳人可能注定要單傳,今后她就是唯一的念心科弟子了,聽見了嗎?她想搶你的位置,還咒你早死哩。”
慕行秋笑了幾聲。這的確像是小蒿會說出來的話。
禿子趁機問道:“小秋哥,你有沒有……惦記他們啊?”
“有點。”
禿子面露喜色,剛想繼續說點什么,慕行秋已經開口道:“但我不會回去。現在的我負擔不起任何責任,對大家來說只是累贅,與其給他們無謂的希望,還不如干脆沒有希望。讓他們還有機會另找一位帶路人。”
禿子失望地哦了一聲,馬上又笑嘻嘻地說:“那就各玩各的吧,反正他們有左流英。不缺咱們兩個。錦簇,你先回去吧,靈妖都挺想你的。”
錦簇哼了一聲,沒走,也沒說話,他就像一聲頑固的石頭,想擺在哪就擺在哪,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
“走吧,咱們還得去追麒麟。”慕行秋帶頭出發,錦簇仍然跟著。
禿子飛在慕行秋身邊,每隔一會就轉過頭咧嘴笑一下,卻不怎么說話,從始至終沒有提起楊清音,慕行秋也沒問。
直到這天下午,望見跳蚤在雪地中的身影,禿子才又一次開口說:“跳蚤喝了魔血,得用新鮮的星云樹種子和葉片才能治好。”
星云樹能夠輔助鎮魔鐘看守虛空監獄,自然對一些魔物有鎮壓之效,但禿子的話明顯是左流英帶來的提醒,慕行秋嗯了一聲,想辦法弄回那顆水晶眼之后,他會將麒麟送回左流英那里,他可沒有新鮮的種子和葉片,只有十幾粒星華飛英,那是烘焙過的星云樹種子,早就不新鮮了。
就讓左流英自己想辦法吧,慕行秋隱約有一點酸意,因為他知道左流英肯定有辦法,沒準現在就已經選出代替自己的人,楊清音、甘知泉……或者某個一直被埋沒的首領。
跳蚤有點奇怪,除了想吃金銀屑,它從來不等慕行秋,總是隨心所欲地亂跑,可這一次它居然在半空中不停轉圈,好像在等人,又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臨近之后,禿子熱情地跟跳蚤打招呼,卻換來一雙紅眼睛憤怒地回視,他再不敢飛過去了。
跳蚤既非等人也非尋找,它在觀察。
地面上的雪亂糟糟的,顯然不久之前被什么東西破壞過,跳蚤對此感興趣,卻遲遲沒有落地察看。
慕行秋也沒有,他停在外圍,召出數件法器,施法檢查里面的情況,“雪下埋著幾具尸體。”
錦簇是個急脾氣,慕行秋剛說完,他就飛進場地,慕行秋抬手想叫住他,轉念又閉上嘴,自己不是首領,錦簇也不是部下,他自愿跟來,當然也可以自行其事,。
那不是陷阱,錦簇很快就找出五具尸體,全是北方的獸妖,其中還有一只女妖,她跟男妖沒什么區別,頭上也長著角,只是頷下無須,胸部大得不正常。
“他們是凍死的。”錦簇說,五具妖尸都已被凍成冰棍,全身包裹著一層四五寸厚的冰殼,“可是有點奇怪。”
慕行秋沒開口,讓錦簇自己說下去。
“他們的身子挺得很直,手里握著兵器,生前好像正在戰斗,而不是挨凍,他們是被……水法術擊中了嗎?”
錦簇觀察得沒錯,這些妖族絕不是被凍死那么簡單,可也不像是五行之水法術,慕行秋彎腰在冰尸上敲了兩下,“五行法術以法力為根基,通常不會維持這么久,而且這是真正的冰,不是五行之物。”
“那就是妖術了?”錦簇說。
慕行秋對妖術的了解不多。只從異史君的記憶里看到過一些片段,可說不清為什么,他覺得這也不是妖術,又看了一會他才說:“殺妖者沒有取走妖丹,也沒有造成傷口,如果是妖術師下的手,應該不會留全尸吧。”
獸妖全身是寶,頭上的角、體內的骨骼、尤其是妖丹,都有大用,妖術師通常不會白白扔掉。
“是啊。”錦簇也越來越迷惑了。四處望了一眼,“殺妖者和被殺者好像都是飛來的,周圍沒有別的腳印,可這五只獸妖沒有翅膀。”
跳蚤終于落到地面,在五具尸體身上嗅了一會,突然向東北方跑去,跑跑停停,所過之處卻沒有任何痕跡。
“他們也可能是從地下跑來的。”慕行秋抬起腿又放下了,他不想多管閑事。即使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也會帶來數不盡的麻煩,可能還有他最不想承擔的責任。
錦簇卻馬上跟了上去。
直到跳蚤和錦簇走出兩三里,慕行秋才不情愿地邁步。心里有些疑惑,難道跳蚤就是為了這個才大老遠飛來的?那可就更奇怪了,五只獸妖才死了兩三天,跳蚤總不至于未卜先知。除非它感興趣的不是被殺的妖族,而是殺妖者。
能用純冰殺妖的怪物慕行秋不能不想到傳言中的冰魁。
禿子好奇心極強,可是剛跟慕行秋重逢。他竟然忍住沒有去追跳蚤。
轉過一處山腳,錦簇轉身大聲道:“這里又有三具尸體。”
等到慕行秋和禿子走到的時候,跳蚤跟錦簇已經繼續去追查線索了。
三具妖尸,仍然被冰包裹著,也有一只女獸妖,懷里還抱著一只小妖,看樣子只有四五歲,頭上還沒有長角,嘴里也沒有露出獠牙,跟人類的孩子幾乎沒有區別。
不管殺妖者是誰,都是在趕盡殺絕。
慕行秋一直就有一個疑惑,冰魁既然是魔種的盟友,為什么不拉攏妖族而是要屠殺妖族呢?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就像道統不正常的退隱一樣,魔種也在采取不同尋常的戰略。
慕行秋慶幸自己不用再管閑事,道魔雙方不知各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其他人若是卷進去只會撞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五六里以外的錦簇和跳蚤停下了。
慕行秋越來越不想管這件閑事,可水晶眼還在跳蚤肚子里,禿子急得直舔嘴唇,他只好走過去。
“這里有一群。”錦簇說。
至少有五十只獸妖死在一片洼地里,無一例外身上都裹著一層純冰,而且幾乎都有傷痕,顯然經過一場惡戰,他們本來已經被積雪覆蓋,被錦簇和跳蚤扒出來了。
“好像都來自同一個部族。”錦簇握緊了拳頭,他是靈妖,自然對妖族有歸屬感,“連孩子都不放過。”
道士也不會放過小妖,慕行秋還在養神峰的時候就從都教那里得到過明確的提醒:看上去是孩子的小妖,有可能是兇殘的大妖,一時心軟就會釀成大禍。
“跳蚤在干嘛?”禿子問。
跳蚤正在舔一具獸妖的尸體,總是不得其法,顯得有些急躁。
這是妖尸當中最高大最強壯的一只,光是胳膊就跟慕行秋的腰一樣粗,即使是老撞站在他身邊,也要矮半頭。
可他還是被殺死了,身上傷痕尤其多,全都來自刀劍。
跳蚤正舔他的右拳,冰已經融化,可跳蚤還在舔,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氣,舌頭伸出一尺多長。
慕行秋擠開跳蚤,用力掰開妖尸的手指,里面果然握著一個東西。
跳蚤的舌頭跟蛇一樣靈敏,嗖地伸過來舔走那東西,慕行秋已看到清清楚楚,那是一粒星云樹的種子,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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