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嚴寒阻擋在關外的雁蕩山上能生存的植被不多,大雪覆蓋之下多是光禿禿的巖石,將這山地堆得崎嶇起伏。昭音初目光所及之處,立即轉出了兩人,遠遠的,便向著昭音初施了一禮。
在這種鬼地方還這么講禮數,甚至禮貌得有些過頭,二人顯然知道昭音初的身份。而知道她身份,并且知道她會到這里的人……昭音初已然想到了對方的來頭。
她繼續向前,那二人則很快速地迎到了她面前。
“見過坊主。”二人之中的一位開口道。
“你認得我?”昭音初看向這人。相比起雄武有力,一看就修為不低的另一人,眼前說話這人要尋常得多。尋常到都配不上這苦寒的北地。這種人,似乎就該在最尋常的地方出現,做最尋常的事。
可眼下,他在與當世最強的人對話,他的神態雖然恭敬,卻沒有顯得卑微,聽到昭音初的問話后,微微一笑道:“鄙人姓裴,久聞坊主大名。”
“裴?”這個姓氏并沒有讓昭音初想起什么。
來自快活林的裴先生沒有多說什么,他微微笑了笑,抬起左臂,右手上來挽了下袖口,就見袖中似有一物閃動了一下。
昭音初看后稍愣了下,又細細打量了裴先生一番,隨即點了點頭,有些遺憾地道:“沒拿下來。”
“什么?”裴先生震驚。
“冒出來個難纏的小子。”昭音初說道,“沒有足夠的幫手,我的能力也很難發揮。”
能讓昭音初都覺得難纏的小子,裴先生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是,但是……
“四位粉頭,三十二位竹尖,這數量的幫手還不夠嗎?”裴先生是真的驚訝。如果單純只是這群殺手,跟三大帝國,跟四大學院相比那確實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力量,可在有昭音初坐鎮的情況下,那就大不一樣了。
五魄貫通的強者只是單槍匹馬,都足夠讓三大帝國四大學院尊重,更何況昭音初的能力與其他幾位大不相同。她在五魄貫通后所領悟到的獨門異能聞弦知意,是一門可以大幅提升其他修者實力的異能。由她坐鎮后的這伙殺手精英,堪稱他們這次謀劃中最具戰斗力的團隊了,在他們的衡量中,已經足夠匹敵任何可能出現在這里的假想敵。但現在,昭音初竟說這還不夠……那路平的實力,豈不是已經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一向沉穩的裴先生,此時驚訝的神情已經流露出了幾分惶恐。昭音初卻是神情微滯,她仔細回顧了一下路平到來后雙方的交鋒,這才有些遺憾地道:“跟我一同去的人手是三隊,不是四隊;不過重點還是因為那小子出手太快,我們準備不足,只一剎那就死了一隊人,這樣人手就有一些不足了。”
準備不足?重點是準備不足?
這個緣由讓裴先生著實有些繃不住了。這場針對三大帝國四大學院的謀劃,可說是在與全天下為敵,他們當真是連一步都不敢錯。從界川的部署,到對雁蕩關的攻伐,這每一個計劃,都不是臨時起意可以實現的,每一個環節都是經過數年甚至更久的蟄伏、準備和推演,才敢做出今時今日的多處部署。
準備不足,這實在是不該出現在他們這波謀劃中的字眼,但是眼下,昭音初提出的失敗原因竟赫然是這四個字。這若只是裴先生的任何一位下屬,聽到準備不足這四個字眼,他早一個大耳光子抽上去了。可是面對昭音初的準備不足,裴先生憋屈了好一會,終究還是只能化成一聲長嘆。
這哪里是準備不足,這分明就是昭音初臨敵經驗嚴重不足。對這位大強者,裴先生還是知道不少的。在突破至五魄貫通后,她也沒有離開她所在的樂坊,沒有行走過大陸。雖然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和禮遇,但是她的實戰經驗,怕是比任何一家學院的新生都強不到哪去。
偏偏她遇到了路平,路平的實力和發揮本就難以判斷和預測,這樣的對手,豈不正是昭音初的克星?
裴先生深吸了口氣:“那么依坊主所見,在你準備充分的情況下,配多少人手,可以足夠拿下這個難纏的小子呢?”
昭音初聽到這一問,皺起了眉,想了想后,竟是搖了搖頭。
“我不太清楚。”她說道。
看吧!就是經驗不足,所以衡量不清,壓根無法做出判斷。裴先生已是完全看穿了昭音初的狀況。但是無論如何,對這位大強者他也不敢流露出絲毫不尊重。只能平復了一下心情后道:“那坊主現在有什么打算?”
“如果能配齊更多的人手,我可以再去試一試。”昭音初道。
“那可是四位粉頭,三十二位竹尖啊!打刺客聯盟創立至今,都從來沒有一次集結起來過這么多精英。哪那么容易可以再配齊,還要更多……”答話的赫然是跟在裴先生身后的鐵頭。跟隨裴先生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一次失了規矩,眼下竟是搶在裴先生之前接過了話頭,連裴先生都驚訝地看向了他。鐵頭也是在察覺到裴先生的目光后,立即閉上了嘴,自知失態的他連忙低下了頭,流露出了一萬分的歉意。
裴先生卻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他接過鐵頭的話,拋開了話中的那些許情緒,只是將事實陳述給了昭音初:“這在眼下應該很難做到了。”
“那我就沒什么辦法了。”昭音初道。
“那么就請坊主先在雁門小鎮那里稍做歇息可好?此間事我還需做一些匯報,遲些會有人去與坊主接洽。”裴先生道。
“行吧。”昭音初聽后點了點頭,隨即便沿著山坡繼續向下,朝著雁門小鎮方向去了。
裴先生與鐵頭駐足目送,兩人的神情都像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可都知這位強者造詣最深的魄之力便是鳴之魄,愣是沒敢馬上出言。直至昭音初的身影在他二人的目力下都已經消失了許久,鐵頭才小心翼翼地道:“可以說話了嗎?”
“可以。”裴先生道。
“我……”鐵頭一副要大說特說一場的架勢,但開了口后,最終卻又搖了搖頭道:“無話可說。”
“說什么也沒有用了。”裴先生神色卻是凝重地很,已然從懷里掏出了一枚音軌捏碎。鳴之魄略一涌便已消失,通話已然接通。
“雁蕩關沒有得手。”裴先生道。
“為何?”對面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只是簡單問道。
“七十一在,昭坊主經驗不足,應對不了。”裴先生的回答也是十分簡潔。
對面陷入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道:“你先撤。”
“還按原定計劃嗎?”裴先生問。
“你看著辦,見機行事吧。”對面道。
“明白。”裴先生應了聲,通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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