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艾森先生的計劃,在姬莉驟然發怒將對方罵了一頓后,雙方不歡而散。可以說,這事情算是搞砸了,更過分的是,兩個非常沒用且沒心沒肺的坑貨渾然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這一邊,雅典娜的任務也進行得不怎么樣。
天使畢竟沒有什么相關的經驗,她在天堂時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身為符文重甲主戰天使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取勝利,不問敵人有多少,只問敵人在哪里,她一直以為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用暴力來解決,遇到了解決不了的事情,那只是因為你的拳頭不夠大而已。
但是,最近這一段時間里,她的觀念不斷受到沖擊,自從被放逐到諾倫后,她所遇到的一切麻煩和糾結之事幾乎都沒有揮動拳頭的余地,現在這件事情也一樣。
——為什么我要為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兒和一個自甘墮落的爛賭鬼之間的破事來回奔忙到現在?僅僅是為了成為所謂的傭兵?
她在毫無頭緒來回奔忙的疲憊中突然有了這樣的疑問,她的心靈也在第一時間作了回答——西格瑪的笑容在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之中,天使不由自主地傻傻一笑,然后用力搖了搖腦袋,不對不對,成為傭兵的原因是想要親身體會一下生靈之間的羈絆與美好,像西格瑪和泰瑞斯導師所期待的那樣學會平等地對待每一個生命,重新取回失去的力量,得到圣劍的認可,然后踏著五彩云朵從天而降,向西格瑪正式地告白……咦咦咦,等等,為什么每一件事情到了最后都會跟西格瑪扯上關系啊!
她無奈地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笑容中既有一些甜蜜,也有一些傷腦筋,很顯然她已經發覺自己最近似乎出了點問題,什么事情都會聯想到西格瑪頭上……
不過這樣也不算壞啊,比起戰士的榮耀啊之類的,還是西格瑪的笑容比較有實感,如果能將這件事情漂漂亮亮地做好的話,西格瑪應該會很高興吧。
再次給自己鼓勁之后,雅典娜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頭淡然道:“通過對羅恩街坊鄰居的詢問與考察,我沒有發現那個男人有什么性格上的閃光點,完全是一個爛人,這種人可以被拯救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們的賭場中出現了羅恩這種卷走店里財物出逃的人,你們會如何應對?”
跟隨雅典娜行動的車夫跟班心里很郁悶,他還以為這是一個美差,因為這位披著斗篷的大美人不僅漂亮到了極點,而且從其對姑爺百依百順戀戀不舍的態度可以看出,她貌似是一位溫柔可人的軟妹子啊——給一位漂亮的軟妹子做跟班,即使只能看不能碰,就算僅僅聽她用溫柔悅耳的軟語腔調說兩句話,也是極高的享受的。
但是事實與他的臆想不大一樣,姑爺前腳剛走,后腳這位妹子就畫風突變,從一位柔弱可愛的軟妹子變成了冷若冰霜極具威嚴的高傲女王,走在路上,雙目電掃,根本沒有一個人敢與她對視,就連走在她身后的自己,都會感受到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淡淡威勢。
在這種情況下,走訪街坊鄰居能問出個鬼來,那些貧民窟里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察覺到她提及羅恩時的淡淡的殺氣之后,能說羅恩半句好話才是見鬼了……
這一路上車夫看著雅典娜皺著眉頭將敲響一家家的門戶,問了幾句話就差點將人家嚇哭,最后不滿意地離去,不由心中腹誹,幾次想要提醒一下,但是滿肚子的話在對方極具壓迫感的視線下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于是他對西格瑪的敬仰之心越來越盛,這樣一個滿身是刺的玫瑰花,姑爺到底是怎么握在手里的?
“我問你話呢,怎么,很難回答嗎?”車夫走神間,雅典娜有些不耐煩地重復問道,“你們賭場是怎么處理卷走公家財物的叛徒的?”
車夫心中一驚,本能地想要說謊,但在那雙湛藍的眸子的注視之下,不由自主地就將真話講了出來:“大小姐執掌鳳凰商會后就定下了規矩,不賣藥,不蓄奴,守住作為一個人的最后底線,除此之外百無禁忌。所以如果我們中出了像羅恩這樣的叛徒,就由直屬負責人邀請幾位平級負責人觀禮,親自執行處置叛徒的家法,其過程比較……血腥。”
“原來如此,可以理解,對于你們這種組織來講,為了提高凝聚力和服從性,獎懲制度一定要公正分明,所謂的底線也不錯,看來你們的大小姐還不是一無是處的蠢材。”雅典娜點了點頭,贊了一句,隨即嘆息道,“可惜,這法子不太適用于眼下的情況,那老神父的要求真有點強人所難啊……另一個問題,你覺得羅恩那種爛人,還愛著他的女兒嗎?”
這位車夫跟班也是基德老板的得力助手之一,本身也已經年過三十,也許是想到了家里的孩子吧,他那因一道丑陋的刀疤而略顯猙獰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溫情,輕聲道:“這世界上哪有不愛孩子的父親啊。”
“是嗎?”雅典娜淡淡地應了一聲,這個回答讓她感到不太滿意,她原以為自己是圣火生成之軀,由裁決天使泰瑞斯收養,養父與其說是慈父,不如說是嚴師,沒怎么讓她體會過父愛的感覺,至于封印解除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對親生父母沒什么感覺,所以對車夫這毫無道理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感到無法理解,“凡事總有例外吧,就像羅恩那樣。他欠下的賭債是愛莉辛辛苦苦去懇求神父代為償還的,如果他還有半點的羞恥之心和對女兒的愛,就不會故態萌發,背棄愛莉和神父的信任,做出那種事情。也許曾經的他是個合格的父親,但是現在看來,他只是一個麻木不仁渾渾噩噩的廢物罷了。”
車夫下意識地挑了挑眉毛,剛想有所反駁,這才想起了兩人的身份差異和伺候大人物時“少說多做有眼力”的行為準則,就閉上了嘴,他實在沒有必要與雅典娜辯論這個。
他那退讓的模樣落入了雅典娜眼中,讓她輕聲嘆了口氣:“你們連表達自己真實想法的勇氣都沒有,又怎么能得到我的認可和敬重呢?真是的,認識的人越多,就越喜歡西格瑪。”
……說得姑爺好像不是人一樣。
車夫心中腹誹,還是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彎下了腰。
對于他而言,雅典娜只是一位需要認真對待的尊貴客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他自己也只是一個小鎮賭場上的高級工作人員,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并滿意現在的生活,無需為了得到雅典娜的認可和敬重而做出與對方辯論這種冒險的事情,如今的生活他很滿足。
小人物不傻,也不悲哀,只是滿足如今幸福的現狀罷了。
“算了,本來也沒有打算半天之內就解決這件事,晚上回去,再跟西格瑪他們商量一下吧。”雅典娜搖了搖頭,“我們這就先回去吧……”
她話音剛落,一股沁涼的風吹了過來,險些將她的斗篷兜帽吹掉,少女望著遠方的天空,一線烏云于天邊隱隱欲現,天使怔怔道:“天慢慢冷下來了啊。”
車夫正在思考怎么將冷下來的氣氛炒熱,并挽回自己剛剛的糟糕表現,聽了雅典娜的自言自語,看了看街角的一家店鋪,突然心中一動,笑道:“確實,天氣最近已經漸漸轉涼了,大人您不考慮為西格瑪殿下織一條圍巾嗎?殿下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是心愛女孩兒親手所織的圍巾,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會很暖和吧。”
雅典娜轉過頭來,冰冷的表情瞬間解凍,露出了美麗的笑容:“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您首先可以去挑選一些顏色好看的線團,那里的店鋪就是賣這個的。”車夫被天使那明麗的笑顏晃得微微失神,隨即微微低下了頭,他摸了摸自己外衣下的柔軟毛衣,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至于如何織圍巾……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妻子比較擅長這個,可以讓她來教您……”
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子,看到車夫一瞬間所表現出的溫柔和幸福,雅典娜心中想到。
天使的態度微微和善了一點:“那就先去那家店看看,帶路吧。”
“唔,好多,三原色確實能衍化出成百上千種顏色呢……”進入這家專營紡織品店中,在車夫的眼神恐嚇下下,珍藏的各種珍貴線團被店主拿了出來,看著五顏六色各有不同的線團,雅典娜輕聲道,“西格瑪曾經教我認過這些不同的顏色……”
她指著一顆顆線團:“天依藍、干翔棕、土豪金、大媽紫……”
那是什么啊!別隨意起這些奇怪的名字啊!店主想要抗議,但是在車夫的眼神威嚇下只要乖乖閉嘴,他可認識這個一臉刀疤的家伙,基德老板的得力助手啊……
“喂!西格瑪喜歡什么顏色呢?這個還是這個?”天使拿著兩個線團,回頭問車夫。
只有談及西格瑪殿下時,冰冷的面具才會卸下來嗎?姑爺真是好福分,這姑娘也很可愛啊……車夫心中感嘆,嘴上微笑道:“都可以的,只要是您認真織出來的,無論是什么顏色,西格瑪殿下都會很喜歡的。”
這句敷衍的話居然讓雅典娜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心中再次感嘆的車夫望向門外,隨即,他臉色一變。
一輛風塵仆仆的大篷車穿過了這條小路,車廂上的徽章讓他的表情變得極為難看。
“又來了嗎?”店主也發現了這輛篷車,表情變得傷感起來,“這真是……”
大篷車順著青石路一道前行,街邊巷角不斷有人走出來,沉默無聲地注視著這輛車,人們臉上的表情都有一種奇異的傷感,又有恐懼和抗拒,生怕這輛車停到自己家的門前。
“那輛車是誰的?車上是些什么人?人們好像很討厭他們。”雅典娜也放下線團走了出來,望向街角,“難道是什么可惡的壞蛋嗎?還是作威作福的官僚?亦或是某個山賊營寨勒索保護費的代表?”
“不……他們不是壞人,只是身懷使命而來的人罷了。我們和他們都一樣,我們不愿意他們來,他們也不愿意到這里,但是有些事情是逃不了的,正如這輛大篷車,千里迢迢而來,無論多么不愿意,但終究會抵達終點……”車夫蒼涼地嘆息了一聲,隨即笑道,“大人,這件事情跟您無關,就不要平白壞了好心情了……”
“你這么一說,卻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雅典娜跨出門去,“去看看。”
ps:今天是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