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丹、內丹是道教術語。外丹是煉丹爐里煉制的、可以服用的有形丹藥;內丹是以指吐納練氣等方術作為修行方式,比如陳摶學的鎖鼻術。效果如何無力論述,但都是現實道教中存在的東西,不是玄幻。)
南唐國的壽州城外,已經聚集了幾十萬人。本在陳州的皇帝柴榮也離開了病重的皇后、趕到了這里。
壽州在淮河中游的南岸,(今天的安微省北部壽縣附近),中原地區幾條北南流向的河流垂直注入淮河,形成水道網絡;中國城池多建于江河匯流處,以扼守水陸兩路,壽州也不例外。壽州城就是西淝水和淮水匯合的地方。
大周主力進軍路線便是從東京(河南開封)沿蔡水南下,然后又沿西淝水直接逼近南唐國淮河流域。兩地相距八百里。皇帝柴榮又部署了諸鎮節度使從各地出兵,淮河上游也施加了軍事壓力;荊南國嚷嚷著要出兵,但暫時沒見他們有什么動靜。
周軍前鋒進攻壽州一個多月不能攻破,此時柴榮調動的宋、毫、陳、潁、徐、宿、許、蔡等州軍民也陸續從浮橋渡過淮河,加上諸鎮節地方軍,開始對壽州四面圍攻,幾十萬人進行晝夜不間斷的強攻。
柴榮手按劍柄,眉頭緊皺看著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城池,他現在非常不爽。
發動攻打南唐的戰爭以來,周軍前后在壽州城下、以及壽州西面的正陽野戰大獲全勝,多處戰斗之后光斬首南唐軍就一兩萬人……但這些都不是柴榮想要的。柴榮想要的是整個江淮平原!
初期,皇帝和樞密院定策的戰略,非常干脆非常直接:從淮河流域中間突破,攻占壽州為立足點,同時掃除大軍進攻的路線威脅;然后以壽州為戰爭策源地,向東南防線突破清流關,攻占滁州(今安微省滁縣)、東都(今揚州)。
中路突破,將江淮平原分割為二,占領南唐中心重鎮東都江都府,大軍逼近長江。如此一來,南唐國長江北岸地區便首尾不能相顧,又沒有中心,成一盤散沙。這時候要收拾江淮殘局如秋風掃葉。
但問題是,眼下打了快兩個月了,連最初的戰略目標壽州都沒有拿下!柴榮此時已經懷疑這場戰爭的可行性……圍著不能攻下來是沒用的,南唐國富庶不缺糧不缺錢,壽州這種軍事重鎮,里面屯糧起碼夠吃幾年;難道周軍要包圍幾年時間等著里面的人餓死?
遠處一架巨大的投石車發出了“喀喀喀”的聲音,巨大的絞力發出的聲音聽得人肌肉繃緊,然后一聲呼嘯,粗桿在半空轉動,木頭摩擦的聲音聽得人牙酸。“砰”地一聲木頭撞在架子上停住,一枚大石塊飛了出去。
極目眺望,更多的石頭紛紛向壽州城的城墻飛去,其中還夾雜著劃出長長黑煙的燃燒彈。石頭砸在城墻上飛濺,燃燒的火球擊中城頭崩裂,火光四濺。還有房梁一般粗的弩箭在空中飛,大大小小的箭矢點綴其中,空中煙霧彌漫。壽州城好像一堆糧囤一般,空中布滿了蝗蟲,下面濃煙四起人如蟻群,隨時都可能被焚為灰燼、吃得只剩骨架。在巨大的撞擊聲中,這座城好像隨時會崩塌……可惜一個多月了,它還是沒崩。
護城河里一片黑油浮在上面,好像是換了黑色的水一樣,而且在水里都燃得起……周軍放在護城河上的浮橋也被燒起來,火勢兇猛濃煙滾滾。
據南唐俘虜稱,這種黑油叫猛火油,從地里挖出來的!南唐國主還派人從海上運這種猛火油給契丹,支援契丹人想南北夾擊。
無數的民壯在箭矢如雨中,一面拿著盾一面背負著沙袋洶涌逼近護城河,往里面不斷丟沙土。幾架破碎的沖撞車正在被人們往回拖,那些沖車都還沒能靠近,就被樹干一樣粗的弩炮在遠處就砸壞了。一架高聳入云的云車一動不動地停靠在護城河邊,上面火勢蔓延,好像是發生了火災后被燒得只剩架子的房屋一般。
到處都是抬著尸體的人,人們在痛苦地喊叫、呻吟,天地間如同是地獄。
柴榮臉上隱隱好像有一股抑郁的黑氣,他認為攻打壽州不順利,主要責任應該是宰相李谷貽誤戰機!讓南唐軍有了時間準備,不然城防為何這般密不透風,什么都用上了?
這時李谷等人知道皇帝到了壽州城外,終于帶著一眾武將趕過來了。
一行人叩拜,呼:“圣壽無疆。”
柴榮心里有氣,竟不說平身,讓他們就這么跪著說話。
李谷忙叩拜道:“稟皇上,臣先是水陸并進,從正陽搭建浮橋渡過淮水,在壽州城下遭遇南唐軍數千背城結陣,便以前鋒史彥超破陣,迅速擊潰唐軍,斬獲三千人。攻城不久,臣又聞知南唐國大軍馳援,直逼正陽……我前鋒浮橋在正陽,軍糧、援兵全靠此地,如若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唐軍援軍極多,報稱大軍連綿三十里!臣以為在壽州會被斷退路,被唐軍前后夾擊,無立足之地!只得立刻回師正陽,先迎唐軍援兵……”
柴榮冷冷道:“侍衛司精兵全在你手,我大周鐵騎陣戰可有對手?”
眾人敬畏,又急忙叩拜,只覺得皇帝按劍而立十分霸道,一句天下沒有對手,大家還能說什么?
柴榮又道:“朕急令侍衛司馬步都指揮使李重進率軍攻擊到正陽的援軍,結果如何?唐軍無招架之力,被殺得尸體鋪了幾十里地!你不該從壽州退兵。”
李谷不敢再辯解,磕頭道:“臣知罪!”
柴榮微微閉上眼睛,想到了高平之戰、晉陽之役時李谷鞍前馬后,在統協諸地兵馬調運、運糧、籌辦軍械等方面盡心盡力的往事;聽說李谷當時一天只吃一頓飯,睡兩個時辰,回到東京整個人瘦了二十斤。李谷也頗有氣節,早年被契丹俘虜,被嚴刑拷問六次,都不屈服;在兵役、治黃河等方面也很有建樹。
“李丞相,你現在改任判壽州府事,先去安撫壽州的百姓,讓他們回到各自的土地勞作,我大周軍不劫掠、不濫殺。”柴榮道。
李谷忙道:“臣謝皇恩。”
柴榮又道:“派人去傳旨,讓侍衛司馬步都指揮使李重進出任‘淮南行營招討使’,統率前敵諸路大軍。”
“傳旨,讓韓令坤率部將浮橋移到下蔡鎮,部署防務。”
柴榮見黑大漢趙匡也跪伏在前,便道:“南唐軍在淮河上還有很多兵力,朕聽說他們在涂山重兵駐扎,趙匡,你率鐵騎軍(小底軍改)把這股威脅我側后翼的敵兵滅了。”
趙匡宏聲道:“臣領旨!”
柴榮在戰陣后面,非常利索地就進行了一番部署。他的作為很符合平時治軍理政的作風,總是能簡潔地抓住關鍵的地方,簡單粗暴幾招下去,卻一切都能脈絡清晰。
涂山在壽州淮河下游,在其東北部,南唐水軍能從這里防守下游,沿河控扼威脅淮河中上游。趙匡沒有讓柴榮失望,三天時間,涂山一萬唐軍被鐵騎軍掃蕩得干干凈凈。趙匡先誘敵詐降,將唐軍引誘至離涂山不遠的渦口,然后兩面出擊一戰定勝負,渦口之戰打得干凈利索十分漂亮。
柴榮大喜,尋思趙匡當得大任,心中頗有倚重。
就在這時,忽然有宦官從陳州(河南淮陽縣,在‘東京’開封市東南方,距離三百多里)急匆匆趕到了前線行轅。柴榮一見是曹泰,他知道這個內侍省的宦官經常在皇后身邊,頓時猜到是有關皇后的事。
果不出所料,曹泰進帳就撲通跪倒在地,聲淚俱下。柴榮見此狀況,心里一個機靈:皇后薨了?在他心里,皇后去世已是遲早的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都親眼見著她咳血了。而且東京名醫已經定論無法施救,日漸虛弱就等著那口氣。
曹泰哭道:“皇后娘娘想最后見官家一面。”
柴榮聽罷,知道她還沒去世。他沉吟片刻,覺得淮南這邊的部署暫時不用動,又想著皇后是先皇非常看重的人,先皇在彌留之際專門布置在他身邊穩固他的皇位的人選。平時感情也很好,現在就要去了,是該再見她一面。
他便說道:“朕即刻就出發去陳州,你先回去準備一番,等朕見了皇后,就派人把她送回東京大內。”
曹泰忙道:“奴婢懇請,皇后娘娘已經只剩一口氣了,怕經不起路途之苦。”
柴榮怒道:“用轎子抬,找人抬穩!難道要讓皇后在外面去世嗎?你們這些奴兒,這點事都要朕教你,拿你何用!”
“是,是。奴婢領旨。”曹泰急忙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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