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京娘還躺在床上睡得很香。郭紹已經在桌案上整理東西……各地報上來的府庫財物。
他看起來十分興奮,單單是目前占領的各州府,包括漢中、成都府庫的財產,只算金銀銅、絲織品、皮料等物資,大概估算了一下,價值五千多萬貫!整個周朝幾年的財稅總收入都沒這么多,當然蜀國已經積攢了四十年。
這還沒算大量的糧食儲備,太倉、府倉、義倉等不可細算,糧食拿到北方是可以當做硬通貨用的東西,只是運輸比較麻煩而已。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州縣還沒派人去接收;皇宮里應該財物更不少。
郭紹不會用算盤,只會用計算器……當然這里沒有計算器;他只能筆算,大致歸納一下數額,好心里有個數。
五千萬貫是什么概念,假設發動一場十萬精銳規模的戰爭,戰前動員每個士卒平均消耗、賞錢二十貫(不少了,一頭水牛才二貫),一場戰爭只需二百萬貫。也就可以粗算,郭紹用蜀國的資源,可以發動二十五次大規模的戰爭。
周朝廷國庫空虛,為了八十萬貫(南唐承諾進貢)吵得想掀桌子,朝廷簡直窮得叮當響。拿一百萬軍費出來都困難萬分,一不小心就可能斷糧。這下滿朝諸公都該滿足了。
因為沿途沒有劫掠,破壞和丟棄的東西比較少,才能有這么多東西。郭紹又在草稿紙上胡畫一陣,只拿出五分之一來獎賞將士,一千萬貫!
入蜀的禁軍、地方兵、水師一共約七萬人,人均一人可以封賞一百五十貫財物(銅錢沒那么多,但絲綢布料之類的財物在中原可以一定程度上代替貨幣),這些錢在恰當的時候可以買十五個小妾、或七八十頭牛、十幾匹馬。士卒耗時兩個月掙那么多,已經算是一筆橫財了。
郭紹忽然有種財大氣粗的感覺,至于私分府庫會怎樣,好像也不會怎樣。是他帶著大伙兒搶來的,大頭交公已經算很有節操了。
當然分的時候不能平均分,比如第一軍重甲指揮,多次作為刀刃沖前,一定要拉開賞罰差距,一些人可以是十倍重賞。還有在瞿門走纖道,拼死奪水寨導致全軍覆沒的一都人馬,對其家眷也該重重撫恤。
京娘這時穿衣起床,見郭紹坐在那里一個人直樂,臉都要笑爛了。便上來問:“怎么?”
“咱們發財了!”郭紹已顧不上形象,簡直手足舞蹈。他想了想又道:“皇宮里肯定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還有那些蜀國高門貴胄,一個個富得流油。”
京娘道:“阿郎要在成都府搶劫?”
“說得那么難聽,這不叫搶劫。咱們又沒搶百姓。”郭紹的眼睛里仍留著瘋狂的興奮:“人道亂世窮困,這些國家居然這么多財產!南唐國恐怕更多……李家吝嗇的,居然拿一百來萬和我談。”
京娘冷冷道:“阿郎那么貪作甚,你又花不完。”
郭紹本來還很淡定,但是看到這么龐大的財富,已經沒法淡定了……又琢磨北方游牧鐵騎老是想南下搶,看來也是情非得已。
就在這時,有人在外面喊。郭紹便走出臥室,到了一間客廳里。盧成勇道:“李良友帶著一個婦人求見……在城外中軍行轅,此人來過,王昭遠的女婿。”
“一個婦人?”郭紹皺眉道,“不是巫山白姥?”
盧成勇拜道:“不知,在馬車上,屬下等只見里面隱隱是個婦人,不好細查,先來稟報。”
郭紹道:“叫進來看看是誰。”
就在這時,京娘也走到了廳堂里,一聲不吭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拿手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她看起來確實挺累的,還說郭紹貪,她就是自己吃不完、一般也不想讓給別人。
不一會兒,被帶進來的人只有一個年輕小娘,長得確實不錯,細皮嫩肉,一身襦裙打扮也很漂亮。但是她一臉的委屈,進屋后看了一下里面的光景,便屈膝行禮道:“妾身拜見郭大帥,這廂有禮了。”
“免禮。”郭紹問道,“你是……”
小娘似乎有點走神,臉色也很不好,這時恍然道:“妾身王氏,是樞密副使王昭遠之女。”
“哦!”郭紹也點頭道,“我知道,不是說李良友也來了?”
王氏道:“郭大帥,我們能借一步說話么?”
京娘立刻插嘴道:“我看這里就能說話,有什么就說罷,別不好意思。”
王氏頓時一臉不自在,欲言又止。郭紹看到她的模樣,也覺得十分難受、替她難受……這娘們挺漂亮的,但郭紹此時已完全失去興趣;除非郭紹是見了個女人就走不動路、好色成性的人,否則不可能想動她,因為會在內心里降低一種自我認同感。好像自己是個逼良為娼的大反派。
同樣都是年輕漂亮的小娘,昨晚花蕊夫人就沒有給郭紹這種感覺,若非給了京娘承諾,他會感到是一次很愉快的結交。說不清楚為什么,反正花蕊夫人有風情得多,那種嫵媚不是靠長相表現的東西。
“我……妾身……”王氏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
郭紹忙道:“你別說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氏愣在那里。
郭紹的心里漸漸騰起一股火氣,心道:那廝就算不要臉,也不能做得這么明顯!
他語氣漸冷:“我就想問問,這是王昭遠的意思,還是李良友?”
王氏掉下一滴淚來,搖頭道:“是我沒做好,但我是自愿……”
郭紹又重復了一遍。王氏聲音走音,低頭道:“我夫君也知道這事兒,他送我來的,郭大帥放心吧,不會有人怪你。”
郭紹怒不可遏。明明已經看在白姥的面上,放過王昭遠和李良友了,好心勸李良友帶著妻妾好好過日子……他把自家女人逼到這里來是什么意思?不過王氏和郭紹一點關系都沒有,就是一個陌生的婦人;郭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么火。大概是因為這陣子自我膨脹,有點隨心所欲的感覺了。
一時間他想砍了王昭遠和李良友這倆人!
郭紹下意識把手伸到腰間,沒摸到兵器,早上起來哪有佩劍?他也回過神來,就算要殺人,說一句話就是,又不必親自動手。
想到這里,郭紹忽然靈光一現:府庫的公家財產可以直接拿了,高門貴胄家富可敵國,直接搶好像吃相太難看,副作用也很大……王昭遠岳胥二人,好像還很有價值……
郭紹心道:老子叫你來勸降(王昭遠),你不干正事,專業鉆營。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郭紹緩下一口氣,“不必那樣做的,李夫人且回去,我會給你父親和夫君一個好差事。”
王氏擦了一把眼淚,說道:“昨日花蕊夫人也到了郭大帥這里,入夜方歸。郭大帥覺得我比不上花蕊夫人么?”
郭紹聽到這里,又是尷尬又不舒服,這娘們真是不太懂事。他忙道:“花蕊夫人是見過我,但我也沒對她怎樣。她和我身邊的京娘以前認識,就是說了幾句話敘敘舊。不是你們想的那回事……京娘,送客。”
王氏走出大門,碰見了在馬車上等著李良友。李良友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么快?他沒接受你罷?”
“沒有。”王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卻見李良友一臉不悅,她立刻為難道:“咱們就別那樣了……感覺好難過,你以后也會嫌棄我。”
李良友好言道:“我怎么會嫌棄你呢?”接著嘆了一聲,“國家破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咱們家那么多口人,夫人為了很多人奉獻自己,大伙兒感謝你還來不及……夫人年輕貌美,又是良家之婦,郭紹居然不動心?”
王氏道:“事已至此,別人都拒絕了,就算了罷。”
李良友臉上微怒,忍了一口氣,又柔聲道:“你就是沒想通,因此才不能引誘到郭紹。你要好生想明白,岳父大人受命回國勸降,卻反勸陛下用兵抵抗,這是什么做法?背叛!岳父一家那么多口人,你就損失點色相,代價甚微卻能為父頂罪,難道不劃算嗎?”
“那……那我該怎么做?”王氏淚眼婆娑。
李良友沉吟片刻:“找機會再見他,你要這么說:夫君后悔當初休妻,把白三娘當作正妻,你只是個小妾;小妾送給人分享,是風雅之事。要表現得高興一點,風騷一些!
還有,你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完全不能讓人沖動。男不露財、女不露奶,為何?就是這兩樣東西會讓人心動,所以下次要不經意間露一點……”
“我做不出來!”王氏臉色蒼白,“天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世道為何突然如此險惡……”
李良友眼睛發亮,盯著她道:“你父親王昭遠家財何止萬貫,到處盡置產業,又得罪了強人。別人不殺雞取卵,更待何時?夫人長于富貴之家,這點都想不明白嗎?岳父積攢那么多東西也不容易,必須要想辦法保住!
蜀國無論誰當權,總得有人吃喝不盡、有人凍死餓死。保住權勢和富貴,以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r1058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