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霞問起大黑,李三爺頓時鄙夷道:“那個混蛋提他干什么,比二黑還混賬,政府補償的錢款不夠他幾日揮霍,坑蒙嫖賭樣樣精通,上個月三十在城隍廟聚賭,被公安當場抓走,要三百塊錢贖人,咱家除了你那筆錢,連一百塊都湊不出來。”
李三嬸附和道:“就是有三百塊錢也不贖他,今天出來,明天又會被抓進去,贖來贖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李霞訥訥道:“那我出錢,把大黑領出來吧。”
李三爺從腰間掏出一根老式煙桿,按好煙葉,打火機一點,就開始一口一口抽起來。
家貧百日哀啊!王子川頓覺無趣,這樣的親戚任誰也不想結交,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特別是李三嬸這樣的勢力潑婦,既然她喜歡錢,就給她錢好了,明日就帶著李霞、囡囡去上海!
李三嬸眼光毒辣,越發覺得李霞今非昔比,掏出三百塊錢,眉頭都不眨一下,這得多有錢才能會有這樣的表現,電視里常常說是金錢如糞土,不就是說李霞這樣的人嗎!
李三嬸利索的接過三張白元大鈔,睜大眼睛檢驗了一遍快速的裝進口袋里,心里一動,扭扭捏捏問道:“李家媳婦,你在外面干什么工作的?”
李霞道:“我是財務經理。”
李三爺眼睛一亮,放心煙桿道:“經理可是大人物,村子東邊工地上最大的官就是什么經理,柱子那些小工、工頭都得聽經理的。”
“不一樣的!”李霞勉強笑了笑,她的職位可比工地上的經理好上千百倍。
李三嬸羨慕道:“聽柱子說。他們經理一個月有800塊錢,李晨媳婦,你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李霞訥訥無言,一個月八百多工資,就把李三嬸羨慕成這樣。她年薪五十萬,兌換成人民幣,也有二十萬左右,這么大筆錢,豈不要嚇壞李三嬸。
李三爺以為李霞的工資沒有工地上的經理高,連忙圓場道:“你個婆娘說這些干什么。李晨媳婦賺多少錢關你什么事!”
李三嬸訕笑道:“我就知道賺不了這么多錢。”
“才不是呢,媽媽一個月賺三萬多港幣!”囡囡覺得不服氣大聲辯道,李霞的薪資單都被她放在床頭柜內,而床頭柜是囡囡每天必看的物件,她記得很清楚。薪資單上都是三萬多港幣。
李三嬸嘲笑道:“小孩子懂什么。”
囡囡求助看向王子川,她對對這么三奶奶印象深刻,沒有去香港之前,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經常來她們家吵鬧。
王子川親昵道:“你/媽媽的薪水,上個月就已經漲到五萬了!”
“五萬?”李三爺嗔目結舌,煙桿掉下來砸到腳都不覺疼,一個月五萬塊錢已經超出他的想象。他們一家每個月指望柱子賺那30塊錢養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最大的愿望就是柱子能熬上工地經理的職位。每個月賺八百塊,可是做夢也沒想過一個人可以賺五萬塊,這個人還是柔弱的李霞。
“我去準備午飯!”李三嬸神色古怪,心想香港人太會吹牛了。
“老頭子,來給我燒鍋!”
“恩!”
囡囡和二丫一個勁的在屋里玩耍,東跑西逛。大多時候都是囡囡吩咐二丫做這做那,二丫很高興的配合。好像三年前一樣跟在囡囡屁股后面,玩些捏泥哨、跳方格小游戲。
樓上樓下走了一圈。王子川對李霞眨了眨眼,玩味道:“這屋子真夠簡潔的。”
二層樓,家具卻很少,地上也沒有地板,只是簡單的水泥地,而且房子設計的很不合理,二樓被一分為二,一間被當做臥室,一間被當做雜物間,一樓被分為三間,大小如一,除了一間餐廳,其他兩間只放一張床,床上有被褥衣服。
李霞道:“阿川,我想把三叔一家接到香港。”
王子川道:“隨便,只要他們不給你添麻煩就行。”
李霞沉默了片刻,嘆道:“這里變得和香港一樣了。”
“是嗎……的確一樣。”王子川轉眼就明白李霞的意思,原來的小漁村雖然窮困,但民風淳樸,想必李三叔一家也不是這樣,只是改革開放后,一切向錢看,特別是靠近港澳的南山地區首當其沖,有本事的人越來越富,李三叔這樣的人家反而不適應潮流,被淘汰下來,變得越來越困頓,越窮越怨天尤人。
“家里有客人嗎?”
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王子川豎起耳朵,聽聲音這人應該是精壯男子,話音粗重沉悶。
“柱子,是李晨媳婦回來了!”
這是李三爺的聲音,王子川見李霞臉色漸漸不自然,笑道:“外面的是柱子吧?”
“嗯!”李霞朝王子川這邊挪了挪。
“李晨媳婦!她在哪?”柱子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驚喜,三步兩步闖進屋里來。
“爸爸!”二丫立即小跑過去,抱著柱子雙腿。
好一個壯漢!王子川暗暗驚奇,柱子身高有一米九,穿著軍隊淘汰下來的軍裝,上衣脫下,隨意披在肩上,虎背熊腰,肌肉發達,渾身上下散發著強悍的氣息。
柱子把二丫抱起啦,打量了一圈,看到李霞時,明顯臉紅,疑惑道:“你是?”
“柱子,我是嫂子。”
柱子憨憨道:“你真是嫂子?怎么跟天仙似的。”
“柱子叔叔,你怎么變矮了!”囡囡瞪大眼睛看著柱子叔叔,一臉疑惑之色。
柱子摸著后腦,想了片刻,驚喜道:“你是囡囡,長這么高了!”
李霞問道:“柱子,你媳婦呢?”
“她……她回娘家了。”提到媳婦,柱子情緒變得低落。悶聲悶氣的找個板凳坐下。
“她嫌俺沒用,隔壁東子做生意發了財,還買了汽車,俺做生意卻賠了錢,她讓俺動你的錢。俺不同意,媳婦一生氣,就回娘家了。”
李霞皺眉道:“你怎么那么傻,不就是點錢嗎,還不媳婦氣跑了。”
柱子理直氣壯道:“那怎么成,錢是你和囡囡那房子、地換來的。沒有這些錢,你們怎么辦,我……我不能對不起李晨哥!”
“你家嫂子在外面賺了大錢,還在意你那點小錢,那么大的人了。連自己都顧不好,還要別人為你!”李三嬸端了一盤炒雞蛋進來,聽見柱子胳膊肘往外拐,皺起眉頭就訓斥幾句。
柱子面紅耳赤,重復道:“我……我就是不能花那筆錢!”
李霞嘆了口氣,對李三嬸問道:“三嬸,我一回來就聽三叔說大黑騙錢,政府補貼了多少錢?”
“那樣什么錢?”李三嬸眼神躲躲閃閃。覺得躲不過去,淡淡道:“只有兩千塊。”
柱子翁聲道:“明明是五千塊,怎么變成了兩千塊?”
李三嬸氣急敗壞。她這么做都是為了柱子,沒有錢,兒媳婦就不愿回來,憑柱子在工地上當苦力,還找能找什么女人!
李霞急忙道:“三嬸、柱子,我不管有多少錢。總之我一分都不要,全給你們。柱子,你趕快把媳婦接回來。有機會,我帶你們去香港,你在那里當保安,一個月可以拿兩千塊。”
“真的不要了?”李三嬸聽李霞說一分不要,立即歡喜的跳起來,滿腦子都是盤算怎么花這筆錢,至于后面的話一句都沒留意。
柱子尷尬道:“這怎么成,我這樣怎么能去香港,這不是給你丟臉嗎。”
李霞道:“有什么丟臉的,只要比好好做人,不要學二黑那樣……”
“二黑?對了二黑怎么沒回來?”柱子打量著王子川,緩緩搖頭,這絕不是二黑。
王子川笑道:“二黑去臺灣了,他現在可風光了,當上了立法委員,還加入了黨派,在臺灣混的風生水起,連總統……”
“咳咳!”李霞美目圓瞪,二黑什么身份,她還不清楚,二黑越風光她越擔心,爬的越高摔的越慘,大黑已經進去了,二黑什么都學大黑,能有什么好下場。
李三爺進來,聽說二黑當官了,羨慕道:“二黑出息了,咱們老李家也出當官的了!”
柱子氣憤道:“怎么跑去臺灣當官了,就二黑那性子,我軍打過去,他一定投降!”
李三笑道:“投降才好了,可惜你不當兵了,要不然還能立個戰功,光宗耀祖。”
李三嬸把最后一份雞蛋豆腐湯端進來。
“吃飯了!吃飯了!”
三菜一湯,王子川、李霞、囡囡三人都吃不下去,不是嫌棄飯菜不好,而是桌面衛生太讓人倒胃口,蚊子、蒼蠅亂飛亂叫,污垢到處都有,桌面上一團糟,碗筷也沒刷干凈,習慣了豪門生活,王子川還真面對不了這些。
“吃!快吃!不要客氣!”柱子狼吞虎咽,沒一會就吃了兩碗米飯。
王子川默默放下碗筷,開口道:“我去上下洗手間,你們慢慢用,不用等我。”
“洗手間?你要洗手就在院子,我們這里上個月通了自來水。”李三爺指著院子里的水龍頭放向。
柱子道:“爹,上洗手間就是解手。”
“哦!”李三爺尷尬片刻,又道:“那個……廁所在門外面。”
“謝謝!”
囡囡見王子川起身出去,急忙放心碗筷,叫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