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及時停手,大劍藏鋒停在距離邱慕白頭頂還有一尺左右的地方,按照剛才的威力,劍氣早已劈開邱慕白的腦袋,可胡小天這次卻未能夠自如發出劍氣,劍身鼓起的強風刺激得邱慕白閉上了雙眼,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一張俊臉上竟無半點血色。
等到他意識到胡小天這一招并沒有自如發出劍氣,這才有種靈魂歸位的感覺,慢慢睜開雙眼,卻看到胡小天一手握著藏鋒,劍鋒抵住了他的咽喉。
遠處傳來項太師蒼老的聲音:“劍下留情!”
邱慕白面如死灰,來自項太師的這聲求情如同有人狠狠在他臉上抽了一記耳光,他性情素來高傲,一向以劍宮年輕一代第一高手自居,甚至認為雍都內的年輕高手之中也沒有誰在劍法上可以超過自己,可是他卻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太監擊敗,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得如此徹底,如此難堪。
邱慕白將雙目一閉,慘然道:“你殺了我吧……”
胡小天搖了搖頭,將藏鋒收入劍鞘之中,大聲道:“你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他轉身向人群中走去,目光冷冷盯住董家三兄弟:“想要找我晦氣的,何不光明正大地過來找我?難道爾等只會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嗎?”
董鐵軍的雙目中就要噴出火來,他向前跨出一步,卻被三弟董天將一把抓住,董天將低聲道:“回去再說!”
邱慕白顫抖的手攥緊了細劍,英俊的面孔因為痛苦而扭曲,咬碎鋼牙,他聽到零星的歡呼聲,那歡呼聲絕不是屬于自己,如此奇恥大辱,我活在世上還有什么意義?邱慕白揚起了手中劍,斜刺里一個身影沖了上來,卻是項青云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含淚道:“慕白!慕白!”
邱慕白望著項青云充滿關切的俏臉,突然身軀晃了晃,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這口鮮血正噴在項青云的胸前,項青云嚇得顧不上女兒家的矜持,展臂將邱慕白抱在懷中:“慕白!慕白!快來人!快來人幫幫我……”
幾家歡樂幾家愁,邱慕白遭受有生以來最大挫折的時候,胡小天卻是春風得意。這場決斗讓胡小天一戰成名,也讓這個很多人眼中大康皇宮的太監搖身一變成為了青年才俊,劍道高手。
胡小天發現一個人一旦成為別人眼中的強者,周圍人就不會再注重你的性別,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又或是不男不女,只要別人認同了你的強大,他就會對你產生敬畏之心。
胡小天在凝香樓設宴,請得是周默、熊天霸、宗唐、霍勝男。柳玉城雖然也在他的邀請之列,可是因為幫忙去給邱慕白治傷,所以稍晚一些才會過來。至于燕王薛勝景,雖然接到了胡小天的邀請,可是薛勝景卻不想趟這渾水,他才不想給人造成自己是胡小天靠山的假象,找了個借口,委婉謝絕了胡小天的邀請。
對胡小天而言,燕王薛勝景不來更好,他若是在場,大家都會覺得不自在。
今次來到凝香樓和前天大皇子薛道洪宴請已經有了很大不同,每個人都因為胡小天取得的勝利而欣喜不已,周默和熊天霸自不必說,即便是宗唐和霍勝男也樂于看到這樣的結果,畢竟這場決斗和兩國的榮辱沒有任何關系,而且決斗本身就是邱慕白挑起,他們本以為胡小天可能會九死一生,卻想不到胡小天居然小宇宙爆發,出人意料地將戰局逆轉。
冷菜上完之后,柳玉城方才姍姍來臨,一進門他放下藥箱道:“不好意思,讓諸位久等了。”
胡小天笑道:“柳大哥快來坐下,大家都等著你呢。”
柳玉城歉然道:“不是說過讓你們先吃,怎么好意思讓大家等我一個呢。”
宗唐道:“邱慕白受傷的情況怎么樣?”他問得其實也是眾人都關心的問題。
柳玉城洗凈雙手,來到宗唐身邊坐下道:“他穿著劍宮的青犀甲,既便如此,胸甲還是被胡兄弟給砍裂了,胸口受了傷,肋骨斷了兩根,心肺也受到震動,沒有三五個月應該很難復原,不過性命不會有什么大礙。”
聽說邱慕白性命無礙,多數人都暗自松了口氣,就算是胡小天本人也不想因為這次的決斗和劍宮結怨,雖然劍宮現在的聲勢無法和藺百濤在世的時候相比,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劍宮弟子三千,單單是這三千名弟子若是圍毆,胡小天只怕就得活活累死。
熊天霸嚷嚷道:“娘的,那小白臉倒是命大,胡大人不該對他手下留情,不是簽下生死文書了嗎?一劍劈死他就是,看看誰還敢在找您的麻……”
周默瞪了他一眼,嚇得熊天霸將后半截話給咽了下去。
胡小天笑道:“我也是僥幸取勝,不是我強,而是邱慕白太弱!”
霍勝男淡然笑道:“你這話要是讓我們雍都的年輕高手聽去,一定會登門找你的麻煩,欺負我們大雍無人嗎?”
宗唐道:“邱慕白可不弱,他的追風三十六劍在速度上已經少有人能及,今天胡兄弟之所以能夠取勝,不但因為你精妙的步法,關鍵還是你達到了劍氣外放的地步。”
霍勝男看了胡小天一眼,意味深長道:“胡大人藏得很深呢,連我都被你蒙在鼓里。”昨晚切磋之時,胡小天并沒有將他的全部實力展露出來。
胡小天笑道:“不瞞幾位,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劍氣外放,今天莫名其妙就使了出來,可是時靈時不靈。”
周默笑了起來,他在旁邊一直留意觀察場中的情景,胡小天的確沒有說謊,他的劍氣外放只是初窺門徑,距離收放自如還有很遠。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讓周默感到驚奇了,要知道胡小天此前絕沒有這樣的武力,應該是在他斬殺紫電巨蟒之后,武功發生了一日千里的變化,如果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這位三弟的成就不可估量。
柳玉城不懂武功,這場決斗他看得當然沒有其他人這樣清楚,但是柳玉城知道能夠戰勝邱慕白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胡小天不但醫術高超,而且武功也如此厲害,難怪父親會對他如此看重。柳玉城道:“其實大家都沒事最好,我不懂武功,可是我并不贊同用決斗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就算是有矛盾,完全可以將道理說出來,以德服人才是上策。”
在場的其他人無人贊同柳玉城的這句話,周默低聲道:“在這個世界上多數時候都要以拳頭說話,你跟別人講道理的時候,別人的刀劍已經割斷了你的咽喉。”
胡小天說得更為委婉:“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
外面忽然響起了馬蹄陣陣,胡小天雖然在室內,可是他的聽覺卻依然非常敏銳,這隊人馬應該在二十人左右,馬蹄聲由遠而近,向凝香樓而來。胡小天端起酒杯,心中暗忖,或許是我過于敏感了,這隊人馬也許只是路過,并不是沖著我過來的。可是馬蹄聲卻漸漸減緩下來,隊伍在凝香樓門前停下。
除了柳玉城之外,其他人都已經先后察覺到了外面的變化,周默攥緊了拳頭,心中隱然意識到有些不妙。
霍勝男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輕聲道:“我出去看看。”
胡小天的表情依然如古井不波,任何狀況下,他都能保持這份平靜的心態,輕聲道:“不用看,咱們繼續喝酒。”
一群盔甲鮮明的武士步入凝香樓的大堂,為首一人正是大內金鱗衛統領石寬,他是大雍皇宮第一高手,石寬面色冷峻,眉目輪廓宛如刀削斧鑿一般棱角鮮明,目光冷冷望向那笑容可掬的店老板:“大康遣婚史胡大人在哪個房間?”他聲如洪鐘,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整個凝香樓無一處不在回蕩著他的聲音,那還用得上這店老板通報。
周默從聲音中就已經判斷出來者內力渾厚,應該不在自己之下。內心警惕頓生,也許真正的麻煩來了。
霍勝男輕聲道:“大內金鱗衛統領石寬!”她實在想象不出,石寬為何要到這里來,在她的印象中石寬和劍宮應該素無瓜葛,他沒理由會為劍宮出頭。樓梯上已經傳來石寬沉重的腳步聲,不多時已經來到胡小天所在的房間外,伸出手輕輕叩響了房門:“胡大人在嗎?在下石寬,有要事找胡大人相商。”
胡小天笑了起來:“石寬?我好像不認識你啊!”他使了個眼色,讓熊天霸過去開門。
可是不等熊天霸走到門前,房門就已經被從外面緩緩推開,兩名金鱗衛武士推開了房門,鐵塔一樣的石寬出現房門前,他雙手抱拳,身軀微微一躬道:“胡大人,在下石寬,請借步說話。”借步說話就是有事單獨相商,并不想其他人聽到。
熊天霸怒道:“你誰啊!擅自推門進來,找死嗎?”他霍然站起身來,一拳向石寬當胸打去,石寬宛如山岳一般屹立,根本沒有做出閃避的舉動,熊天霸這一拳勢大力沉,蓬!的一聲砸在石寬的胸口,以他霸道的力量,石寬的身軀竟然紋絲不動,面上仍然毫無表情:“你就是善使雙錘擊敗黒胡猛士的熊天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