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笑道:“你只怕還不知道,左興建已經回到了白泉城,而且還上奏朝廷,說你勾結碧心山水賊監守自盜吞沒皇糧。”
姜正陽咬牙切齒道:“那卑鄙小人,簡直是無恥之尤。”他轉向胡小天道:“我走到今日也是逼不得已,當初我派祖達成區前來找你借糧,被你無情拒絕,鄖陽已經斷了糧餉,每天都有百姓和士兵餓死,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了。胡小天,你為何要將辛苦得來的糧食送給朝廷,你知不知道,就算他得了糧食,也不會發放給百姓,就算他良心發現,將糧食用來賑災,經過那些貪官污吏的層層盤剝,到百姓的手中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胡小天心中暗忖,姜正陽此話說的倒是不假。
姜正陽道:“我始終都不明白,你為何堅持不肯借糧給我?難道你對朝廷真是忠心耿耿?”說到這里他又搖了搖頭道:“皇上將你派去東梁郡無異于流放,唐伯熙率領三萬水軍攻打你之時,是皇上下令讓所有人按兵不動難道你不清楚?他屢次害你,你居然還肯為他效力?”
胡小天淡然道:“我的事情無需姜大人操心。”
姜正陽黯然嘆了口氣道:“是了,我到如今的地步又有什么資格對你品頭論足,無論你忠于皇上也罷,另有圖謀也罷,都和我沒有關系,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對我的那些下屬趕盡殺絕,他們為大康流血流汗,到頭來卻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若非被逼到了絕路,誰會投奔那些叛軍。”
胡小天起身道:“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情當然不會反悔。”
姜正陽望著胡小天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胡小天送給朝廷的三十萬石糧食絕沒有那么簡單,他是要用這三十萬石糧食來攪亂大康內部的局勢,趁亂發展他自己的勢力,自己正是被首當其沖清除掉的那一個,姜正陽心中生出無限感觸,果堊然是英雄出少年,自己敗得不冤,他大聲道:“可否賜給我三尺青鋒,讓我自行了斷?”
胡小天停下腳步,稍一遲疑,然后道:“我會讓他們將你好生安葬了。”
諸葛觀棋被胡小天深夜請到府中,胡小天正坐在書齋的炕上看書,看到諸葛觀棋到來,他笑道:“觀棋兄,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諸葛觀棋道:“我也正在看書,還未休息,不過這時候出來,只怕要被內人抱怨了。”
胡小天呵呵笑道:“都是我的不是,明個我過府去給嫂夫人道歉。”
諸葛觀棋道:“你不是已經把維薩派過去安撫人心了嗎?她們姐妹倆好的很,估計這次要聊到天亮了,反正我也是在書齋呆上一夜,來這里還多個說話的人呢。”
胡小天請諸葛觀棋上炕說話。
諸葛觀棋也沒有表現出太過拘謹,脫下鞋子,上炕坐下。
胡小天道:“這次丟了十萬石糧食。”
諸葛觀棋道:“雖說丟了十萬石糧食,可是掃除了姜正陽,又重創了云澤水賊,武興郡周圍三百里以內的地方再也無人可與大人爭鋒了。”
胡小天道:“我已經上奏朝廷,就說姜正陽運走了十五萬石糧食,趁著這事兒能省則省,你說是不是?”
諸葛觀棋聽到他如此狡黠,不禁笑了起來。目光望向小桌上的地圖,看到胡小天在白泉城畫了一個圈兒,故意問道:“大人想要攻下白泉城?”
胡小天道:“左興建是個老狐貍,這次姜正陽監守自盜他也有份,現在又裝成好人一樣,他手下只有不到五千兵馬,拿下白泉城應該很容易。”
諸葛觀棋微笑道:“如此說來此人對發生過的事情最清楚不過,腦筋轉換得倒是夠快。”
胡小天不屑道:“齷齪小人一個,論人品還比不上姜正陽。”
諸葛觀棋道:“對于這種小人又何須用兵?他懂得欺瞞朝廷倒是一件好事。”
胡小天聽出他話里有話,微笑道:“先生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諸葛觀棋道:“觀棋不才,愿意前往白泉城一趟,幫大人說服左興建歸順于您。”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認識諸葛觀棋這么久,他還是第一次主動表示愿意為自己做事,胡小天的內心倍感欣慰,這是不是意味著諸葛觀棋從今日開始就會盡心輔佐自己?胡小天道:“白泉城可比不上觀棋兄重要,你孤身一人前去,我可不放心。”
諸葛觀棋哈哈笑道:“大人還是不信我。”
胡小天道:“不是不信你,也好既然觀棋兄愿意去,我也不反對,不過你帶高遠和展鵬過去,他們兩人應該可以保護你的安堊全。”
諸葛觀棋知道胡小天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點了點頭,心中也是一陣溫暖:“展鵬回來了?”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回來了,軍師讓他先回來報信,郭光弼派出的那一萬軍在鄖陽城外折返回程,他們放棄了進入鄖陽城。”
諸葛觀棋道:“如此說來,這個郭光弼很是明智,他應該看出此事有些蹊蹺。”
胡小天道:“我聽說郭光弼手下有位叫田更的謀士,很有謀略,郭光弼對他也是言聽計從。”
諸葛觀棋道:“我和田更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此人的確才華橫溢,而且在外交方面很有一套。”
胡小天道:“只是不知這樣的人才為何會投靠了郭光弼?真是明珠暗投了。”
諸葛觀棋不禁莞爾。
胡小天道:“我準備招降姜正陽的殘部,從中挑選一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加入我方陣營。”
諸葛觀棋道:“那些士兵之所以追隨姜正陽謀反也是因為走投無路,大人給他們一條明路,他們必然會感恩戴德。”
胡小天道:“鄖陽已經成為無主之城,興州方面不敢進,我們布置在鄖陽周圍的兵馬也不敢輕易撤回,一切還需等到皇上下旨之后再說。”
諸葛觀棋道:“皇上十有八堊九會派一位厲害人物前往鄖陽,一方面為了對付興州郭光弼,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要牽制大人的發展。”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云澤之戰,他們雖然沒什么證據,可最終還會猜到我的頭上。”就算被朝廷猜到是自己所為,胡小天也沒什么好怕的,畢竟做出讓姜正陽前來押解糧食決定的人是朝廷,朝廷自釀的苦酒當然要他們自己飲下。
諸葛觀棋道:“占堊據的地盤大小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實力,拳頭始終伸出去,不如縮回來再打出去力量更大!”
他所說得是最為樸素的一個道理。其實諸葛觀棋對胡小天還是存在一些擔心的,在眼前的大好局勢下,胡小天會不會被接二連三的勝利沖昏頭腦,進而會盲目樂觀,進入飛速擴張的階段,胡小天的總堊兵力目前剛剛五萬,這其中還有一萬多人并沒有擁有太多的戰場經驗,五萬兵力可以控制武興郡、東梁郡、東洛倉三城,可是如果盲目擴張,就會攤薄兵力,當然胡小天已經開始征兵,但是隨著軍隊擴充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也會漸漸凸顯出來。
諸葛觀棋的觀點是兵貴精而不在多,胡小天此前的幾次戰役也證明了這一點。
胡小天道:“觀棋兄的這番話我記住了,你放心我目前沒有擴張的打算。不過單以地理位置而論,白泉城和鄖陽可都具有相當的戰略意義。”
諸葛觀棋道:“那要看主公下一步準備往哪里發展。”
胡小天道:“云澤有水賊,興州有反賊,此次皇上丟了十萬石糧食,恐怕要將矛頭指向云澤了。”
諸葛觀棋微笑道:“對大人卻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云澤水賊之所以能夠在碧心山壯大發展,皆因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周邊面臨大片水域,易守難攻,庸江分隔南北,成為大雍和大康兩國之間的天然分界,而望春江卻又將東西兩岸相隔,大人若是能夠掌控望春江,進而掌控云澤,等于在大康內部擁有了一塊不敗之地。”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現在正是碧心山水賊最為薄弱的時候,他們的五百艘船只被毀,其戰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諸葛觀棋道:“碧心山位于整個云澤的中心,若是在此建立一只水師,未來大人出擊云澤周邊任何重鎮,水師都可配合做到雙管齊下。掌控庸江和云澤兩大水域之后,望春江就完全落入大人的控制之中。大人可以通過這條水系,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軍隊輸送到任何需要的地方。”
左興建自從逃回白泉城之后,就處于惶恐不安中,雖然他已經派人向朝廷稟報,將所有一切責任都推到了姜正陽的身上,可是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墻,他仍然擔心自己和姜正陽聯手想要吞沒皇糧的事情被人知道。
眼睜睜看著十萬石糧食沉入云澤之中,左興建的內心是痛苦的,眼看就臨近新年,白泉城的存糧所剩不多,連他這位太守每日也只能以稀粥度日,其實整個大康無論哪里的日子都不好過。可能武興郡那邊的狀況要好一些,左興建過去也曾經有過去武興郡借糧的想法,后來聽聞周邊城鎮前往那邊借糧,一個個都被無情拒絕,左興建也就打消了那個念頭,他自問自己沒那個臉面,去了也是徒勞無功。所以后來姜正陽找到他商談吞沒皇糧的事情,左興建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