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不留如約來到了八方樓,他并沒有讓胡小天失望,給胡小天帶來了一個線索,紅山會館。
紅山會館乃是黒胡商人最常聚集的地方,自從黒胡和大雍開戰之后,黒胡商人出于安堊全的考慮陸續退出,于是紅山會館就空閑了下來,此地又被域藍國商人拿了下來,漸漸域藍國的商人取代了昔日黒胡商人的地位。在黒胡和大雍戰事全面爆發之后,大雍對戰馬的需求大大增加,過去大雍的馬匹大都從黒胡引入,現在兩國交兵,黒胡當然不可能繼續向敵國提供戰馬,域藍國趁虛而入,幾乎壟斷了大雍的馬市。
昝不留坐在雅間之中,目光警惕地望著窗外,他明顯有些不安心。
胡小天道:“你放心吧,我在這周圍安排了人手,如有任何異動,他們會在第一時間把情況通報給我。”
昝不留點了點頭,低聲道:“柳長生父子的事情我也已經打聽清楚,柳長生已經死了,至于柳玉城他還活著,不過已經被轉送刑部大獄,估計也是死罪難逃。”
聽聞柳長生已經死去的消息,胡小天內心一陣難過,雖然這是他意料中的結局,可畢竟他此前心中還存在著一絲希望,想起柳長生的古道熱腸,急公好義,胡小天越發感嘆這世道不公,為何好人沒有好報?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變得越發堅定了,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柳玉城救出來,不僅僅因為柳玉城是他的好朋友,更因為柳玉城是神農社的少門主,柳長生的衣缽傳人,救出柳玉城就為柳家保全了后代,也得以讓神農一門傳承下去。
胡小天道:“你說他或許會在紅山會館?”
昝不留道:“只是可能,這兩天燕王府已經被人搜了個底兒朝天,幾乎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被翻遍了,并沒有發現他的下落,燕王在朝內好友不多,僅有的幾個也不是落難就是下獄,眼前的局勢下,縱然有人想幫他,可也不敢,我思來想去,如果他仍然留在雍都,能夠求助的只有外族。紅山會館最為可疑,燕王和域藍國從未有生意來往。”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道:“為何沒有生意來往的反倒最為可疑?”
昝不留笑道:“我也沒有證據,只是一個商人特有的感覺罷了。”
胡小天望著昝不留,他并沒有刨根問底,昝不留給出的理由其實根本禁不起推敲,可誰有在乎呢?他所在乎的是能夠找到薛勝景的下落。
昝不留望著窗外,宮變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雍都城內的戒堊嚴并無半點松懈的跡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宮變也開始有消息陸續放出并得到證實,明王薛道銘果堊然如愿以償地成為了大雍皇帝,他在登上皇位之后所封賞的第一個官員就是李沉舟。
“李愛卿,朕封你為護國大都督,統領三軍,繼任靖國公……”此時此刻大雍皇宮保和殿內,剛剛登上皇位的薛道銘坐在龍椅之上,因為太皇太后和母親董淑妃新喪的緣故,他身穿黑色長袍,未戴冕冠,頭頂扎以黑紗以示服喪,他剛剛追謚了自己的生母董淑妃為太后,想起母親這一生都在為了自己能夠登上皇位而奮斗,如今自己終于坐在龍椅之上,成為大雍天子,可母親卻已經看不到了,薛道銘內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李沉舟沉穩有力的聲音打斷了薛道銘的沉思。
薛道銘的思緒重新回到現實中來,望著躊躇滿志的李沉舟,望著肅穆兩旁的眾臣,薛道銘心中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悲哀,他擺了擺手道:“眾愛卿先退下吧,姑母大人留下,朕……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眾臣跪拜逐一退離了保和殿。
李沉舟離去之前和薛靈君交遞了一個眼神,薛靈君身穿黑色孝服,整個人顯得肅穆而莊重,美麗的面孔上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輕佻和嫵媚。
眾臣離去之后,空空蕩蕩的保和殿內只剩下他們姑侄兩個。
薛道銘站起身來,緩步走下臺階,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薛靈君,充滿著疑問和質詢。
薛靈君靜靜站在那里,表情平靜無波,無憂無喜。
薛道銘道:“你明明知道那份詔書是假的!”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宮殿之中。
薛靈君望著這位新君,目光漠然,仿佛眼前的薛道銘只是一個陌生人。
薛道銘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薛靈君道:“沒有為什么,太皇太后心中最愛的始終只有道洪,為了鞏固道洪的統治,她甚至可以犧牲我們任何一個!”薛靈君的內心中彌漫著說不出的悲哀與憤怒,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在母親的心中兒女的性命遠不如大雍的堊江山更加重要,老太太心機深沉,洞悉一切,這些年皇宮內發生的事情又有哪件事能夠瞞過她的眼睛。自己也曾經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往事不堪回首,每當想起那個風雨之夜,薛靈君就如萬箭穿心般痛苦,那一切母親是知情的,可是她卻沒有給自己任何的安慰,只是給她兩個選擇,要么去死,要么找個人嫁了。
薛靈君又想起了李沉舟,她一直不明白李沉舟為何會拒絕自己?李沉舟的拒絕讓她越發感到自卑,直到慈恩園劇變的晚上,她方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原來李沉舟和自己一樣極度自負又極度自卑,這些年來他們都一樣被無法啟齒的痛楚折磨著。
母后若是活著,或許可保她和二皇兄平安無事,可是薛靈君早已看清母親的內心,她心中最看重的只有大雍的堊江山,為了大雍江山的穩固,權利的完整,她會堅決站在薛道洪的一邊,一直以來她所能做的,愿意去做的,也無非是保住他們兄妹兩人的性命罷了,面對薛道洪的步步緊逼,不斷壓榨他們兄妹兩人的權利和生存空間,她卻始終保持克制,并沒有愿意為他們出頭的意思,薛靈君早已明白,這樣下去,只要母后一死,她和燕王必然會被薛道洪所殺,想要生存就必須改變大雍目前的政局。
然而說起來容易,可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盤算,即便是自己的親兄長薛勝景都在她面前表現的諱莫如深,從不輕易暴露他的真實想法,他們兄妹之間充滿了相互間的防范和警惕。
薛靈君早已想過要在母親去世之前策動一場政變,以柳長生父子的性命要挾胡小天除掉簡融心,給李沉舟心理上的重創只是她策劃的第一步。她在少女時代就對少年英武的李沉舟生出愛慕之情,可是李沉舟卻拒絕了皇家的提親,這讓薛靈君原本傷痕累累的內心更加受創,她也因此而仇恨李沉舟。一個女人最光彩照人的年齡,在別人眼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卻生活在一種不為人知的侮辱和痛苦中,而這種痛苦無人可以和她分擔,薛靈君從心底憎恨這個世界,憎恨她的兄長,她的母親,甚至憎恨這個國家。她恨不能讓大雍滅國,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薛勝康走得太突然,甚至沒有留給她報復的機會,從薛勝康的身上,她學會了陰謀算計,學會了冷酷無情,她本想將學到的一切一樣一樣用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卻不給她機會。
在母親心中自己始終都無足輕重,盡管她在人前表現出超越其他子女的疼愛,可是她從未真正表現出一個母親的慈祥,她給自己的愛,更像是一種補償和賄賂,她要掩蓋住這個驚天的丑聞,她要讓薛家的堊江山固若金湯。
薛靈君發現自己在行動上總是慢了一步,沒有來得及報復,沒有來得及出手。她根本沒有想到李沉舟會策動這場宮變。她本以為自己會死在李沉舟的手里,她也明白自己在李沉舟的眼中并沒有太多可以利用的價值,在她配合李沉舟弄出這份假的傳位詔書之后,她的使命就已完成。她認為自己終究難逃一死,當她在李沉舟面前賣弄風情的一刻,她的內心是悲哀而絕望的,李沉舟這樣的人又怎會被女色所動,可事情卻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沒有想到李沉舟的身體存在著這樣的缺陷,更加沒有想到,他在自己的面前居然奇跡般重振雄風。
直到現在薛靈君想起李沉舟宛如野獸般侵入自己的情景,內心猶自激動不已,她發現在自己的心底深處一直喜歡著他,她渴望一個這樣強有力的男人征服自己,蹂躪自己,踐踏自己。
想到這里,薛靈君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薛道銘察覺到姑母的變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聲道:“原來你跟他早就聯手了,你們才是整件事的策劃者。”
薛靈君望著薛道銘,輕聲嘆了口氣道:“道銘,無論是誰策劃了這件事,坐在皇位上的人只有一個,我想你應該感到慶幸。”
薛道銘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受你們的擺布!”
薛靈君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哀,她了解自己的這個侄兒,自從安平公主宣告死亡之后,他就變得渾渾噩噩,意志消沉,這樣的人甚至連薛道洪都敵不過,又怎么可能是李沉舟的對手?
章魚一直關注書評區大家的反應,最近群情激奮,章魚也不好一一回應了,相信隨著章節的進行,大家會多少平靜一些,薛靈君也是我較為喜歡的一個人物,可人性畢竟是復雜的,胡小天也不可能享盡天下美人,他跟薛靈君的關系,一開始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如果傷害到了一些讀者的感情,章魚這里向你說聲對不起了,可文章還得寫下去,如果你能堅持看下去,會發現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薛靈君的塑造也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