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拿政務出來,自然,這種事情就要交給專業人士了。
誰是專業人士呢?
當然是大農直不疑(商容)!
所以,劉徹眼睛,直接看向直不疑,以及跟在直不疑屁股后面的商容。
“大農,請為朕遴選當今天下,士民最關切之議題,以做石渠閣之會之商討內容!”劉徹淡淡的吩咐著。
直不疑聞言,立刻高高興興的出來拜道:“臣謹奉詔!”
自然,他也知道,這天子的意思,實際上是讓商容來做決定。
本來,講道理的話,一位堂堂九卿,被自己的副手架空,自己變成了一個甩手掌柜加吉祥物。
但凡是個人都忍不下這口氣,肯定要找回場子。
但直不疑非比尋常。
他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自己的角色。
自從踏入仕途開始,他就不是靠著能力、政績來做官的。
他靠的是刷臉和名聲。
他的容貌,是漢室群臣之中,無可爭議的第一。
本人更是風度翩翩,交游廣闊。
基本就沒有聽說過有什么仇敵。
自然,太宗以來,眾口一詞,交口稱贊,他做官的速度也就猶如火箭。
從一個郎官到九卿,他只用了二十年時間。
而從寒門士子到漢家列侯,他更是只花了十幾年時間——準確的說是半年時間。
一場馬邑之戰,他啥也沒做。
事情都丟給程不識,自己只是站在前臺,做做樣子。
然后就立功了,受封列侯。
既然做做樣子就可以升官發財,那為什么要去浪費自己的腦細胞?
而且,直不疑看的仔細。
太宗以來,殫精竭慮,為王事努力的人,幾個有好下場?
北平文侯張蒼主政十五年,定百工之程品,立漢室考核之制度,輕徭薄賦,重視民生,堅持原則,胸懷天下。
但結果呢?
為了一個方士,太宗罷相。
還有賈誼賈長沙,萬千讀書人的偶像,漢室最有名最有天賦新秀。
為了王事,他從二十一歲操勞到三十二歲。
結果也不過是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還有名滿天下的張釋之。
一代名臣,政績斐然,更是漢室法家和廷尉系統的集大成者。
結果呢?
遠放淮南,至死不能回長安!
也就是今上即位后,劉氏才開始慢慢重視那些老臣的功績和付出。
當今天子三番五次,以北平文侯故事為綱,教育群臣。
又善待元老勛臣,許特進元老的榮譽。
但,他卻已經老了。
已經過了年富力強的年紀,兩鬢斑駁,學習和適應新時代,太過吃力,也可能學不到什么。
與其自己搞砸事情,不如交給有能力的年輕人去做。
就像他領軍出征,事無巨細,皆交給程不識決斷,自己只做一個應聲蟲。
哪怕軍中有戲言,將他稱為‘唯諾將軍’。
但這有什么可恥的?
戰爭打贏了,將士們得到了賞賜,他也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列侯之爵。
一本滿足,再無奢望!
至于這大農上下的事情?
那就比軍隊還復雜。
大農令與少府共同控制和掌握著漢室龐大的鹽鐵官營系統以及糧食保護政策。
過手的金錢,以萬萬計,倉儲之中的糧食,以百萬石計。
稍微出點差錯,人頭就要鋪滿長安的大街小巷。
所以,他干脆全部交給商容去做。
對外號稱是‘提攜晚輩’,還宣稱商容就是他最好的繼任者。
這不僅僅讓商容感恩,還讓士林輿論交口稱贊。
當然,直不疑能作為現在九卿之中,唯一一個靠著名聲和刷臉當官的巨頭。
直不疑能堅挺至今,而不是跟張歐等人一樣回家種田,仰或者如同袁盎一樣,被發配去了南方。
他自然也是有著絕招的。
這個絕招就是清廉!
廉到連自己的兄弟想要請他抬一手,行個方便,都斷然拒絕!
他甚至寧肯自己出錢,養著他的那些親戚,也不準他們打著他的旗號,去經商或者倒騰物資。
這兩年,直不疑也在考慮致仕的事情了。
對于仕途和宦場,直不疑已經厭倦了。
或者說害怕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新時代正在滾滾而來。
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些朝氣蓬勃,銳意進取的年輕人的對手。
更難以跟上如今發展速度和演變速度越來越快的世界。
與其等到以后被人厭棄,甚至視為‘老頑固’。
不如自己識趣,給年輕人讓個位置。
既能結個善緣,也可以在天子那里留個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主動請辭,絕對可以獲得特進元老的待遇。
這樣,即使他未來隱居山林,等閑的地方官和一般人,也不敢輕視和怠慢他。
有事沒事,還可以利用特進元老的身份,來長安刷刷臉,在天子面前混個臉熟,在史書里多蹭幾筆。
如今,天子點名讓直不疑來負責點選石渠閣之會的議題內容。
這讓直不疑頓時是感激不盡。
這下子,最后的愿意也滿足了。
盡管,這個事情最后是商容去做。
但,他才是大農,才是真正的九卿。
這功績,自然是要記在他頭上!
士林輿論將來贊嘆和表揚的也是他這個大農。
“陛下真乃明主!”直不疑領命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望著上首的天子,在心里感嘆著:“可惜,我卻已經老朽……”
其實,直不疑今年才五十多歲。
本該是一個官員精力最為旺盛的年紀。
但,他卻已經如同七老八十的老人。
從身心到精神,都已經疲憊不堪。
而且,也沒有什么追求和了。
既然如此……
不如歸去……
“石渠閣大會之后,吾便乞骸骨吧……”直不疑回頭看了看商容。
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的能力、手腕、行動力,都讓他非常贊嘆。
大農衙門交給他,直不疑很放心。
而這天下,由當今天子執掌,群賢輔佐,也是蒸蒸日上。
這樣想著,直不疑的臉上,也是欣慰不已。
在直不疑之后,劉徹又將石渠閣之會的安保工作,交給了衛尉馮敬,將禮儀的制定和安排,交給了太常竇彭祖,把迎接工作交給了大鴻臚公孫昆邪。
讓少府劉舍負責后勤和相關的事務。
讓御史大夫晁錯來做石渠閣之會上的會議發言安排人。
這樣,三公九卿,基本上人人落到了事情,人人分配到了工作。
群臣都是樂的合不攏嘴。
刷聲望這種事情,沒有人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