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節 驚慌的世界(1)

類別: 歷史 | 秦漢三國 | 我要做皇帝 | 要離刺荊軻   作者:要離刺荊軻  書名:我要做皇帝  更新時間:2017-05-13
 
在經過十天的準備后,元德八年春二月乙卯,饒樂水之側,先王廟之下。

陳須率領著西部都尉的文武官吏,烏恒、鮮卑的貴族,恭敬的向這座先王曾經活躍過的圣地敬獻三牲祭品。

還命人焚燒了祭文,祈求先王在天之靈庇佑。

整個先王廟周圍方圓十余里,更是擠滿了前來觀禮和膜拜的人群。

這些人,有漢人移民,也有丁零人、扶余人、人、鮮卑人、烏恒人。

但無論他們身上的標簽是什么?

此刻,所有人都心悅誠服,恭恭敬敬的向著這座如今被漢天子下詔保護,嚴令‘方圓三十里,山川河流因其形,不得擅毀’的圣地朝拜。

對于漢人而言,此地,曾是伏羲氏和女媧氏甚至軒轅氏都曾經活躍過的圣地。

甚至在數千年前,很可能有圣王在此,仰觀天而俯察大地,并與上蒼溝通。

而對于其他諸族而言,此地的存在,證明了他們,在法理上來說,屬于諸夏民族‘失落在外的遺民’這個鐵的事實。

且,諸族都確信,此地的先王,很可能與他們的祖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譬如鮮卑候丘可具就一口咬定,鮮卑族的祖先,曾經是伏羲氏的臣子,后來追隨伏羲氏來此祭天,伏羲氏先王命令鮮卑的祖先在此守衛圣地,等候圣王再次來此祭祀天地,與上蒼溝通。

數千年來,英勇的鮮卑武士,忠心耿耿的遵循了先王的遺命,世世代代,守衛在此!

確鑿的證據,就是鮮卑的稱呼,在鮮卑語之中意為祥瑞的皮帶。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丘可具確信無疑,鮮卑人更是深信不疑,誰要是敢在一個鮮卑武士面前質疑這個說法的正確性。

那么對不起,拔刀相見!

烏恒人于是有樣學樣,烏恒侯烏丸不知道從哪個犄角疙瘩里掏出了一堆部落的收藏品。

然后言之鑿鑿的告訴世人烏恒人的祖先,是軒轅黃帝的大將。

而這些藏品,就是軒轅黃帝賜給烏恒人的祖先的信物。

反正,在這個沒有碳十四檢測法的年代,也沒有人能戳穿。

況且,人家有圖有真相,更是有理有據。

烏恒之意,就是聰明、智慧。

而能將這樣一個美麗的族名賜給烏恒人的,難道是夷狄?

必須是偉大的諸夏先王,世界一切美好和神圣象征的圣王,所有烏恒人的共主,所有世界的統治者。

神圣的軒轅氏!

按照烏恒人的說法,三千年前,軒轅黃帝擊敗蚩尤,于是決定祭天,烏恒人的祖先忠心耿耿的追隨著偉大的軒轅氏來此。

軒轅黃帝祭天后,命令烏恒人駐守到赤山,世世代代,守護圣地。

于是,烏恒武士,皆以圣地守衛者自號。

一年四季,這座位于饒樂水之側的先王圣地周圍,都有烏恒武士和騎兵在巡邏和保護。

任何膽敢在圣地周圍有所不敬的人,統統都會被嚴懲!

至于鮮卑人和烏恒人,其實都是當年東胡族戰敗后東逃的殘部這個事實,自然沒有人敢再說。

即使有人想要指出這個事實,也會被烏恒和鮮卑的貴族強力制止甚至人道毀滅。

偉大的青年歷史發明家,獲得了勝利。

很可能千百年后的史書之上,烏恒人和鮮卑人的來歷,將面目全非。

此刻,莊嚴的祭文,伴隨著編鐘之聲,傳遍整個山巒。

“維漢六十一年,歲在乙未,春二月乙卯,奉皇帝之命,臣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陳須,告圣王于前:伏唯陛下奮神威之軀……”

“今臣奉王命而出遠方,誅暴討逆,振王師之威于之外……”

祭文讀完,三軍肅穆,戰旗獵獵。

陳須拔劍出鞘,面朝全軍,下令:“傳令全軍:目標東部諸胡!”

于是,西部都尉郡兵輕騎三千,外加鮮卑騎兩千、烏恒騎一千五百、丁零游騎兵八百,誓師出征!

在兩天之內,這支大軍就全體越過了饒樂水,穿過蒼茫大地,向著西方未知的草原深處進軍!

原本,漢軍還得擔心迷途的問題。

但指南針的出現,徹底解決了方位的辨識問題。

此刻,幕南諸部,還茫然未知。

幾乎就在陳須祭祀的同時。

與饒樂水相隔數千里的合黎山上,一位漢軍校尉,舉起了千里鏡,遠眺遠方蒼茫的居延之土。

合黎山,是今天漢室疆土的最西端。

甚至,此地可以說是一塊飛地。

距離合黎山最近的漢家城市,還在七八百里以外。

從北地郡至合黎山,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嶺、草原河流,西匈奴的游牧民和群山之中的羌人部族,都活躍在合黎山之外的廣闊世界。

西匈奴什么的,倒不需要擔心,這些游牧民根本不敢挑釁和挑戰漢軍。

但羌人卻是一個大問題!

駐守在合黎山上的漢軍駐屯部隊,每天起來,最煩心的事情,就是遇到這些羌人。

羌人是一群漢家和匈奴都頭疼無比的愚昧族群。

羌者,騎羊的牧民或者說牧羊人的意思。

羌人的來源很復雜,他們中有月氏人、東胡人、匈奴人甚至可能是千年前的犬戎。

但他們的習性幾乎相似。

都特別愛好強擄其他族群的男人,帶回家當種馬……

當漢人進入他們的世界后,羌人對于身強力壯的漢軍士兵,格外感興趣。

每當漢軍巡邏部隊外出,或者有補給車隊到來時,合黎山上的漢軍軍官,就總是在憂心外出者或者輜重部隊的安全問題。

自元德六年,漢軍從西匈奴手里得到了合黎山主山的控制后,迄今為止已經有數十名漢軍士兵失蹤。

僅有二十余人被尋回。

甚至,曾經發生過,有個羌人部族的公主,瞧上了一位漢軍伍長,于是將之擄回山里面當駙馬的故事。

今天,正是從北地郡的補給車隊到來的日期。

合黎校尉陳武很擔心,這支車隊的安全問題。

所以他早早派出了三百余騎前往接應。

但到現在,也沒有見到補給隊伍的蹤影,也沒有看到接應騎兵的蹤跡。

整個蒼茫草原上,除了偶爾可見的游牧民外,幾乎空無一物。

陳武不得不擔憂補給隊的安全問題。

但他不敢再派軍隊出去了。

因為,合黎山的漢軍駐軍,僅有一千余人。

其中騎兵不超過五百人,他上午派出去的三百余騎,已經是他手里最后也是最大的機動部隊了。

剩余的這些兵力,他一個也不敢動。

因為,合黎山,絕不容有失!

此地一失,漢軍就失去了進出河西的最重要通道。

更會失去對周圍數百里的廣袤地區的監視!

自古以來,得合黎山者,得胭脂山。

所以,陳武只能一面繼續等待,一面讓人隨時準備點燃烽燧臺,放飛求救信鴿。

雖然他清楚,其實,假如現在合黎山遭遇敵人襲擊的話,那么,即使北地或者河套的漢軍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派出大軍來援。

但,最起碼,也需要半個月才能趕到此地。

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

正擔心著自己派出去的騎兵和補給車隊的安全問題,憂慮著要不要放飛信鴿的時候,忽然遠方的地平線上,卷起了陣陣煙塵。

從煙塵規模來看,這是一支至少數千人的龐大隊伍。

陳武連忙將千里鏡調轉過去,仔細觀察。

只見千里鏡之中,一面高高的戰旗出現在了眼簾。

“細柳營!是細柳營!”陳武驚呼出聲。

沒有人能認錯這面戰旗。

漢軍序列之中,有且只有兩支以熊為戰旗的部隊。

而以滾滾為戰旗者,獨細柳營而已。

這支史詩般的軍隊的戰績,毋庸置疑。

它是帝國的長矛,參與了自元德以來的幾乎所有對外作戰,戰功薄之上,匈奴的大當戶、骨都侯,足有數十人,繳獲的匈奴大纛,更是多達十余面!

它是帝國的堅盾,是捍衛國家安全的長城。

自建軍以來,這支部隊就是抗擊外侮和平息內亂的急先鋒。

隨即又一面戰旗出現。

“羽林衛!”陳武目瞪口呆!

比起細柳營,羽林衛無疑更加霸道!

這是大漢天子的親衛,大漢帝國的利刃!

當今天子曾經贊譽道:國之羽翼,護國之劍。

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隨即,虎賁衛的猛虎戰旗,棘門軍的蒼鷹戰旗和灞上軍的黑龍戰旗也都出現在視線之中。

“我的天!”陳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細柳營、羽林衛、虎賁衛、棘門軍、灞上軍、南軍、北軍。

僅僅是他能識別出來的旗幟,就已經讓他目不暇接。

而這些戰旗所代表的軍隊,無論哪一支出現在此,都意味著一場史詩般的戰爭將拉開帷幕。

而這些戰旗全部出現,那就只能表示朝廷已經決意發起一場滅國之戰!

如此多強軍的云集,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朝廷要毀滅整個世界!

自高闕之戰后,漢軍再未集結過如此多的精銳之師。

高闕之戰也表明了,一漢當五胡的事實!

事實上,現在即使是北匈奴也承認了,任意一支漢家野戰軍團,都有在野外單獨戰勝五倍于己的匈奴騎兵的戰力。

西匈奴之中更是有一句諺語:十則戰之,五則退之,三則逃之,一則降之。

意思就是在野外遭遇漢家野戰部隊,必須要有十倍兵力優勢,方能與之一戰,得有五倍兵力優勢,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若只是三倍兵力,那就棄卒保車,趕緊逃命吧,能逃多少是多少,至少可以止損。

若僅僅與漢軍兵力相當,那就別逃了。

逃也逃不過,還是跪下來投降的好。

如今,朝堂諸公喪心病狂的將這么多的強軍派來此地。

西匈奴除了跪下來之外,陳武想不到他們還能有什么其他選擇?

畢竟,這可是細柳營!

這可是羽林衛!

這可是虎賁衛!

他們的戰旗上,沾滿了鮮血,他們的刀劍之中,亡魂無數。

在整個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虎狼之師!

哪怕是當年,秦始皇帝麾下百戰百勝,并吞六國的無敵鐵軍,與這些今日的強軍相比,也是相形遜色。

除非,由武安君掛帥,任命商君為相,用張儀為卿,以司馬鑲且為參謀,讓孫子、孫臏為軍師。

不然,就沒得打!

胸甲一沖,任何方陣,立刻土崩瓦解。

輕騎跟進沖殺,一切陣型都將支離破碎。

陌刀兵緊隨其后,強大的神臂弓遠程覆蓋,近距離內連弩齊射,在超遠距離上,還有投石機帶著巨石來襲。

在陳武的認知中,這個世界不存在能與一支這樣的,幾乎沒有缺陷的軍隊抗衡的力量。

只是……

等這支龐大的隊伍,走近了一看,陳武疑惑的摸了摸頭:“怎么這么少?”

幾乎所有的戰旗之下,都只有一支百余人的隊伍。

也就是細柳營戰旗之下的隊伍要多一些,但也不過千余人而已。

看樣子,此番來的不過是一些先頭部隊?

但也不像啊!

作為曾經在武苑受訓過的帝國高級軍官,陳武雖然只是出身郡兵,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邊疆守備校尉。

在漢軍序列之中,他屬于郡兵,而非野戰軍官。

但他也清楚,依照元德五年下發各部的《作戰臨敵操典》,大軍出征,先鋒必定要有至少一部校尉的作戰力量。

但,如今未有細柳營,符合了作戰操典的要求。

其他各部,都不像是來作戰的。

倒像是……

“觀戰嗎?”陳武在心里嘀咕著。

這樣一想,倒也是能解釋的通了。

若其余各軍是觀戰團和軍官團,這樣的規模倒也正常。

但問題是西匈奴的那幫怯懦之輩,用得著派出這樣規模的觀戰團嗎?

在陳武的認知里,西匈奴的軍隊,不僅僅怯懦,缺乏意志。

紀律更是渙散無比,根本就沒有什么組織。

西匈奴的貴族們,更是驕奢放蕩,根本沒有什么豪杰。

這樣的對手,只要朝堂下定決心,想要消滅,幾乎不需要費什么勁。

漢軍的到來,自然立刻引發了整個合黎山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羌人各部,在山巒和密林之中,膽戰心驚的看著這樣一支無敵的大軍,雄赳赳氣昂昂的從他們面前走過。

薩滿祭司們手忙腳亂的禱告神明,祈求指引。

而西匈奴各部的牧民,則如驚弓之鳥一樣跳了起來。

立刻就有人急急忙忙的將此事傳回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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