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牽著義婼的小手,悠哉悠哉的踱進店鋪之中。
這是一間典型的漢初商鋪,布局簡單,墻面以泥夯而成,地基用木板鋪墊,一個簡單的柜臺加上堆碼在貨架上的貨物,三兩個伙計,就差不多是一個店鋪的全部了。
走進店里,劉德就知道為什么它的生意很好了。
因為這是一家布料店。
店里布帛的數量和種類還很多。
上至昂貴的蜀錦,下到尋常百姓所穿的麻布,應有盡有。
當此之時,一般民眾,基本上除了吃,大部分的積蓄都是花在穿上面。
每年冬閑之時,老百姓們都會選擇用一年的結余來給妻子購置一件新衣或者給孩子們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而毫無疑問,因為技術和條件的限制布帛相當吃緊,因此價格昂貴。
基本上這個時候黃金銅錢與布帛是同樣可以作為貨幣進行流通的。
其中,黃金是上幣,只有在貴族、大地主、官僚階級之中流通,一般以金餅形勢存在,與銅錢并無固定的兌換比例。
假如某人一定要用銅錢換黃金的話。
劉德倒是有一個參考數據。
張蒼在九章算術中有一個題目,這個題目引用了一個丞相府的數據,最終給出的答案是金一斤值錢六千二百五十。
至于布帛,眾所周知,中國向來有用絹布代替金錢進行交易與流通的傳統。
在此時,布帛就是硬通貨。
甚至在許多百姓眼中。布帛比銅錢更可靠。
因為銅錢要是運氣不好,拿到手里的是劣質的摻銅鉛鐵錢,那無疑是虧大了。
但布帛不會被造價。
所以。當此之時,最有前途的產業,毫無疑問是紡織業!
“若是將西域的棉花引進中國,然后大規模的在皇莊中種植,再找人發明什么紡紗機,那一年國家府庫得賺多少?”劉德想著這個就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開始急劇分泌了起來。
劉德知道,漢室朝廷自己制定的法律。規定粗麻布一匹值錢三十五錢,當然,這是你將布作為賦稅上交給官府。而官府對你的布的價值的評估,并不說是說,一匹就只值三十五錢。
實際上,劉德現在在這布店所見。最便宜的一匹麻布。也是價值五十五錢,質量稍好一些的,則是五十七,五十八錢不等。
至于貴族所穿戴的絲綢甚至奢侈品蜀錦的價格,則是讓膛目結舌。
最便宜的絲綢,一匹也價值上千錢,至于蜀錦,基本上不收銅錢。只以黃金交易。
在布料店里轉了一圈,劉德基本上了解了此時布匹的價值。
不要小看布匹的重要性。
基本上。你掌握了布帛的價格,就能大致推算出其余商品的物價。
因為,漢室沒有實行任何本位貨幣制度,甚至,就是市面上流通的銅錢,面值在實際使用過程中也會因為銅錢的含銅量和外觀以及重量,而被百姓區別使用。
只有布帛,是基本恒定不變的參照物。
劉德就記得,后來的東漢,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朝廷和官府廢棄了金錢的流通,只以布帛為貨幣。
三國兩晉時期,曹丕也曾經一度廢黷了銅錢的流通,只認布帛。
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有儒家推崇和鼓噪的原因,也有布帛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能準確反應商品價格。同時還能讓就算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也能準確的判斷出自己有沒有被坑。
“五銖錢啊……”劉德走出布店在心里想著自己鑄造的五銖錢。
毫無疑問,他的五銖錢只要保證質量,絕對能搶占天下的錢幣市場。
但是,劉德現在砸鍋賣鐵,也只能湊出鑄造最多三千萬錢左右的銅。
這其中辟陽侯這個食邑萬戶的大家族積蓄了幾十年的銅器占了大部分,再想加鑄,就必須要找便宜老爹了。
想要讓五銖錢取代目前市面流通的其他貨幣,至少要鑄造兩百萬萬枚銅錢,才能做到。
因為,漢家一年的財政收入,現在大概是三十四十萬萬錢左右。
將這個數字乘以五,差不多就是目前天下流通貨幣的總量。
去哪里找這么多優質的銅?
這個問題對于其他人或許真是苦難無比。
但對于劉德,卻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他只需要等他做了皇帝,派一個宦官,帶上幾個找礦的人,去一趟豫章就可以了。
作為穿越者,就算再怎么孤陋寡聞,江西德興銅礦的名頭,劉德還是知道的。
出了布店,劉德帶著義婼,又來到了隔壁的一間看上去是雜貨鋪的店子。
剛進門,劉德就看到了店內正在劍拔弩張,兩個壯實的農民,跟店中伙計打扮的兩個男子對峙著。
雙方怒目圓睜,青筋暴露,似乎像是隨時都可能打起來。
假扮成顧客和在街上游蕩的游俠還有旅人的隨行護衛們,將了這場景,立即就緊張了起來,有人甚至將手都放在了藏在寬大的袍服的刀柄之上。
劉德卻不以為意,拉著義婼,站在一旁圍觀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人跑了進來。
這人穿著青布深衣,一進門就用著粗狂的安邑本地口音,大聲的道:“做甚么?做甚么?都給俺過來!”
出乎劉德的意料之外,兩撥人都老老實實的走到了那男子面前,一個伙計朝著那男子拱手作揖道:“張公,您是這東市的平賈,您得給我們做主!”
這人道:“他們兩個拿著粗鄙不堪的頰錢,就想從俺們店里買東西,這可能嗎?”
他激動的揮舞著手里抓著的一把銅錢,放到那男子面前,劉德斜眼一看,確實是劣質的不能再劣質的莢錢,不僅薄的要命,就連大小都比一般的銅錢小一些!劉德目測,大概是某個沒良心的私人鑄錢作坊弄出來的坑貨。
那兩個農民相互看了看,問道:“你是平賈?”
那青衫男子點點頭,將那些銅錢,塞回這兩人手中,道:“莢錢無德,二位以后還是不要再用了!”
他拱拱手道:“給我一個薄面,此事,就算了吧,否則鬧到衙門那里,我若不幫你們,你們知道后果!”
這兩人似乎很懼怕有‘平賈’之名的男子,拱手道:“既然平賈說話了,那我們兄弟就給平賈一個面子!”
說完,拿著銅錢,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就讓劉德很奇怪了。
平賈是什么?
是這個男子的名號?外號?官職?還是別的什么?
看著這個男子三言兩語的就打發走了兩個裝扮成農民模樣,但實際是來訛詐的混混。
劉德感覺,此人也未免太神通廣大了吧?
要知道,就算是官府,也未必能有這么大的威信。
于是,劉德問義婼:“平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