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馬車繼續往前,人堆里沖出來一個人,攔在近衛的馬前,張開雙臂大喊:“天津舉人李錦,有冤情向閣部大人申訴。”
郝晉看見這一幕,艱難的動了幾下喉結,嘴巴張了張,又閉上。現場突然變的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這人的舉動驚呆了,現場就攔著馬喊冤,這是要干啥?這樣的場景,戲文里倒是常見,不過主角往往不是什么舉人,這些人想成為主角很難了。嗯,最好是個帶孝的寡婦,牽著一雙兒女什么的,跪在馬前喊冤。
被攔著的近衛沒有反應,勒著馬不動,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人,等待馬車里的命令時,還得拍拍馬脖子,安撫這匹野性很足的戰馬,…wan…書…ロ巴,a︾nshu≥ba.免得給這貨撞飛咯。
馬車門打開了,一身新軍制服的陳燮出現在眾人面前,不穿官服出門,這倒是很少見的內閣大員。走到男子跟前,打量了一下,樣貌不錯,就是一雙眼睛轉的有點快。神態也有點假,大義凜然的表情,一看就需要再去修煉一下演技。
“李錦?”陳燮問了一句,來人梗著脖子道:“正是!”陳燮說完就轉身了,眾人還以為有好戲看,沒想到一場馬前喊冤的戲碼,居然就這么結束了。李錦也很意外,沒想到陳燮絲毫不給他面子,說轉身就轉身,理都不愿意多理睬一下。
“閣部,難道您就這樣漠視百姓之冤情乎?”李錦露出得意的表情,悲憤的喊了一嗓子。正在踏上馬車的陳燮站住了,回頭淡淡的瞟了一眼,丟下輕飄飄的兩個字:“拿了!”
兩名近衛立刻下馬,陳燮繼續上車,身后不遠的眾人目瞪口呆。這是什么節奏?
李錦也呆住了,堂堂舉人,怎么說拿就拿?正欲說話,肋部遭到一下猛擊,是帶著鞘的戰刀,狠狠的捅在肋骨上。痛側心扉,呼吸不暢,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啊啊的叫了一下。身子弓的成煮熟的蝦米,李錦驚恐地看著兩個近衛上前,熟練的一個扭背,雙手被綁了一個蘇秦背劍,疼的他啊啊啊的又叫了幾聲。
總算是緩過勁來了,李錦回頭喊:“郝知府。難道你就這么坐視姓陳的漠視王法,無端緝拿一個舉人么?”郝晉早就退到了人群中間去了,聽到這話直接就蹲下了,免得被他看見。陪同而來的官員和父老們,都很自覺的往兩邊讓,蹲在地上的郝晉才發現沒有遮擋了。
現場的氣氛異常的詭異,馬車門邊上站著的阿喜,這時候信步上前。語調還帶著古怪的官話道:“老爺說了,讓你死個明白。免得你說他不教而誅。”說完之后,從隨身的背袋里拿出一本小冊子,狠狠的砸在李錦臉上,然后繼續道:“李錦,四十五歲,舉人。天津塘沽李家莊人氏。津榆鐵路開建之初,鐵路經過李家莊外圍一片鹽堿地,李錦以風水為由,向鐵路公司勒索銀圓十萬,方許其征地。公司不允。李錦便聚眾鬧事,將一片無主之鹽堿地,硬說成是李家莊某戶之祖墳所在,導致鐵路被迫更換線路,繞開李家莊外圍五里,并不得不重新勘測,耗費甚多。經查,獲悉鐵路路線之后,李錦以銀錢賄賂知府郝晉,辦理無主之地地契,允諾一旦事成,分起四成好處,……。”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閣部大人,閣部大人,卑職該死,卑職有罪,請放過卑職一馬。”郝晉自人群中跑來,跪在馬前慌亂高呼,陳燮這才從車上探出頭來,冷冷的看著他道:“拿了,進城,別在這耽誤工夫。”
一場歡迎儀式,變成了這么一個段子,真是讓觀眾大跌眼鏡。眾人紛紛低頭私語,目光敬畏的看著陳燮的馬車,緩緩的往城池而去。郝晉的管帽被打落在地,呆呆的被綁了起來,跟李錦一道被堵了嘴巴,丟在郝晉帶來的馬車,回城去了。
天津府的其他官員,這時候跪了一地,都在瑟瑟發抖。要找他們的麻煩,太容易了,哪個都經不起審查。今天這個事情,要不是出現李錦攔車的一幕,陳燮不會下此辣手。本打算給郝晉留一條活路的,沒想到這貨自己作死,明知陳燮來臨,還敢放縱李錦在人前逼宮。
其實郝晉和李錦都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自認為天衣無縫,殊不知屁股下面的一點屎,都被影子查的清清楚楚。天津這個地方,影子存在的時間很長了,好多事情以前是引而不發,一旦需要,立刻把事情弄的清楚明白,報至陳燮跟前。還在路上的時候,事情的經過陳燮就已經很清楚了。礙于周延儒的面子,不打算現場發作,準備私下里警告郝晉,讓他去處理就是。沒曾想,李錦和郝晉來了這么一出,徹底激怒了陳燮,真是自己作死了。
行至府衙,知府被抓,只好是同知出來面對,陳燮直接拒絕了同知的安排,打了個照面就住進了天津城里的一個宅子內。容顏見老的應娘,帶著幾個女子,站在門口相迎,陳燮進來時,看著應娘的臉,嘆息道:“這些年,在外面飄來蕩去的,有日子沒見面了。”
歲月在應娘飽滿的額頭上留下了一些印跡,因為保養的好,不算太明顯。上前萬福,應娘微笑道:“老爺,傷春悲秋,也不在這一時吧?進來說話吧。”陳燮笑道:“你啊,無趣。”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影子這個機構,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國內的部門的作用漸漸的減弱,變成了一種類似私家偵探的機構了。或者說,換了一個方式出現了,現在更多的是活躍在工商業的領域。而且這個組織現在的龐大程度,陳燮都很吃驚。
上了二樓,俯瞰城市,身后的應娘跟過去一樣,不緊不慢的匯報最近的工作。就算陳燮見不到她的時候,每個月也會收到一份工作報告。對于影子的一切,陳燮還是比較熟悉的。更不要說,在應娘身邊,還有一個婉玉和一個綠玉,這兩人看似跟應娘是一體的,實際上肩負這特殊的使命,那就是監督應娘。而且這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在遼東開了大農莊,做了大買賣,日子過的紅火。
“按照您的吩咐,郝晉的事情大概的查了一下,嘖嘖嘖,就有十三萬兩銀子的去向不明。”應娘的聲音里多少有點譏諷的意味,就這么一個官員,竟敢勾結地方士紳,挑戰陳燮。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他還不是仗著周延儒門生的身份么?我倒是很好奇,李錦跟郝晉怎么走的這么近?”陳燮回頭看看應娘,這女人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道:“李錦把一個祖兄的庶女,送給郝晉做了外室。這個事情,最近才查到的,還沒來得急上報。”
陳燮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應娘露出不安的表情,噗通的跪下道:“老爺,奴家確實有私心。元家的一個族人,上一科的進士,如今在京師做一個七品清流官,我哥的意思,運作一下,能不能到天津來做一任知府。郝晉犯的這些事情,奴家擔心不足以讓老爺發怒。”
“讓你哥死了這條心吧,一個七品清流,還敢惦記知府的位置。讓他主動請纓去遼東,找個偏一點的地方去當知府吧,熬三年的資歷再說。”陳燮實在是不忍心收拾應娘,這女人一直活在陰暗面,偶爾自信心失控了,這事情自己的責任可不小。
“多謝老爺,還請老爺責罰。”應娘的臉上露出喜色,轉身撩起裙子,趴在椅子背上。
陳燮看見兩片白肉,往昔之情涌起,上前來伸手輕拂,依舊柔滑,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聽到應娘從喉間發出的呻吟,連著四五下巴掌上去,薄薄的布片上滲出液體,貼出一道溝壑。
聽到屋子里的動靜,站在門口的倆女,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婉玉下樓去,打發了丫鬟下人。輕輕的給門關上,回來時見綠玉站的都不太穩當了,忍不住低聲吐槽:“!”
綠玉也不生氣,露出媚眼,伸手去掏她襠下,笑道:“你還說我?今天一早,是誰在洗角先生?當我沒看見么?”婉玉道:“看見又如何?你拿緬鈴藏什么地方,當我不知道?”
兩人斗了一會嘴,聽到里頭的求饒聲和求援聲,互相看看,推門進去。
關在小黑屋里頭的郝晉和李錦,總算是有了對話的機會。這時候相互之間都是一種絕望的眼神,尤其的李錦,咬牙切齒道:“郝晉,你不是說周相告訴你消息,陳燮不會追究么?”
郝晉惡狼似得的瞪回去:“你還好意思說,昨晚上我怎么說的?讓你不要發難,你不聽。”
李錦道:“屁話,你當是是讓我謹慎一點,考慮清楚,沒說絕對不行。”
郝晉無奈的翻了翻眼珠子,看看窗口外的彎月,低聲道:“已經是深夜了,現在就一個擔心,家人能不能及時把消息送往京師,這樣你我還有救。不然,這一回真的要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