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說“不敢”,實際上杜麟征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目光勇敢的對著陳燮。~,一副雖千萬人亦獨往的架勢,這種氣勢用在了護犢子的上面,呵呵呵。
“對持不同意見者,毫無根據,不需理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往異己者身上潑臟水。過去你們是這么干的,現在還是這么干的,將來,還會繼續這樣。”陳燮說著話,轉身對著那群教員,抬手往后一指:“大家都看清楚這些人的嘴臉,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這種人。對別人,用圣人的道德水準來要求,對自己,則完全沒任何要求。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不認同,你就是國賊,你就是閹黨。即便陳某人是當今國公、內閣大臣,他們也毫不顧忌的這么對待我。并且以此為榮,作為他們今后人望的資本,并且津津樂道。他們說話的時候,你必須閉嘴,否則下場大家都看見了,陳某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剛才我對大家說過,要講王法,不能用死刑。那么現在就按照法律程序來對待這個問題,杜登春在眾目睽睽之下,誣陷大明國公、內閣大臣、兵部尚書陳燮,本人將提告松江府,請父母官判決。還請各位往松江府一行,給陳某人做個見證。他們可以不講證據,陳某人不能因為被扣咬一口,就學著狗的樣子咬回去,陳某是人,只能用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不緊不慢的說話過程中,后面的幾個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杜家父子,臉色煞白。按照大明法律,誣陷別人什么罪名。自己就是什么罪名。杜登春誣陷陳燮為閹黨,這么多人在場聽到的話,到了府衙根本就是鐵案。
“等一等,閣部大人,鄧小哥年幼,還請網開一面。讓他當面道歉賠罪,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請留一線……。”站出來說話的是陳子龍,他是回鄉奔喪后,一直在家中賦閑。要等重新召喚回京,才能另行任用。
面對陳子龍的勸說,陳燮毫不客氣的打斷他:“道歉有用,還要王法作甚?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產生的后果負責。”說完還轉身對著一群教員道:“最后一句。你們也都記著。”
“堂堂國公,內閣大臣,跟一個小輩計較,喊打喊殺的,也不怕失了身份,丟了臉面。”護犢心切的杜麟征口不擇言,焦急之間再次說出難聽的話,陳子龍聽到這句立刻就閉嘴了。無奈的嘆息一聲。仰面閉目,這就是豬一樣的隊友帶來的后果吧。根據陳子龍對陳燮的了解。今天這個事情,只要當著眾人的面,低頭認錯,不敢說十成能過關,八成是有的。沒想到杜麟征來了這么一句,立刻就把挽回的余地搞沒了。
實際上陳子龍一廂情愿了。陳燮就沒打算放過這位。陳老爺可是出了名的“心胸寬闊”。
陳燮把兩手一攤,做了個無語的手勢,然后回頭看看眾教員,笑道:“今天這個突發事件,大家都看了全程。有什么感受?大膽說出來,陳某人不會因言罪人。”這話說的真是……,這邊還在對一個小青年喊打喊殺呢,這邊就能這么說話了。
不過大家都沒覺得這話有啥不對就是了,不是一回事嘛。不因言罪人,指的是有不同看法和意見,不是什么人身攻擊。
眾人都在思索,就連對手那幾位,也在思索,陳燮這是啥意思?這個時候停下來了,難道是慫了?呃,看起來不像,肯定是憋著什么壞。但是這個時候,沒人敢再說話了,杜麟征的話,把自己人都雷倒了一片,反應過來心里也在后悔。倒是杜登春,依舊一副憤憤不已。
“東家老爺,我說兩句?”張登高覺得這是個表現的機會,抓住的話,今后就能給陳燮留下印象,肯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在登州張家莊接受陳氏教育的孩子,都有學堂上鼓勵發言的經歷。面對這樣的場合,適應的也比較快。陳燮點點頭道:“講!”
“江南的先生們,對于這個事情的認知跟在下有明顯的不同。在學堂的時候,我們接受的教育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可是他們不是這樣的,明明當著眾人的面,杜登春空口無憑的誣陷老爺為閹黨張目,如果沒猜錯的話,一旦老爺對此不加理睬,下一步就是到處散播老爺是閹黨余孽的話了。有錯在先不認錯,老爺追究,又說什么失了身份和體面的話。由此不難看出,他們從來就沒有人認為自己做錯了,頂多就是年少孟浪,言語無狀,老爺就該一笑而過,而不是追究之。按照這個思路來推斷,不難看出,他們一貫如此。正如老爺所言,他們可以隨意對他人和事物說三道四,你卻不能反抗,這是一貫的手法。”
張登高忐忑的說完了,陳燮露出微笑鼓掌,在場的教員都跟著鼓掌,掌聲中,在場的復社人等面如土色,不是因為被人當面用實話打臉,而是想到了后果。陳燮一旦追究,必然是松江府出面,杜登春的生員身份,怕是要不保,就算他是舉人,這種事情鬧到南京,結果也是一樣,先拿下功名,然后論罪。這是正常的官府程序。對于一個讀書來說,還有什么比這個處理后果更為嚴重的?
也是這些人平時指點江山習慣了,今天趕上也在樓上雅座單間里喝茶聊天,聽到動靜下來,吳偉業一向看不慣陳燮,脫口而出的就來了一句挑釁的話,這也沒啥大不了的,陳燮駁斥之后就算了。但是杜登春這個年輕的豬隊友跳了出來,很作死的發揮了耍賴的精髓。我說不過你不要緊,我往你身上潑臟水,還是當面潑。這一招對付絕大多數人都是有效的,可惜面對的是陳燮,要說抹黑人,陳燮也是一把好手啊。《明報》這些年,干這種事情還少了?
“說的好,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他們可以隨意的說,你卻不能反對,否則你就是國賊,就是閹黨。至于證據,在他們看來,莫須有就夠了。”陳燮再次上綱上線,這些教員可都是要面對數百學生的,在他們的諄諄教導下,江南的下一代中有多少人還會拿這些“君子”當一回事?陳燮的總結,在這些教員的腦子里如同霹靂驚雷一般,剛才陳燮還說了,就算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也要給他說話的權利。再看看這些人呢,呵呵,大家的眼神里都是鄙夷。人跟人,沒法比!陳閣部什么身份?他們什么身份?沒有用勢力壓人,而是走正常的程序,報官,庭審,然后再定罪,這就是依法辦事么?
“好了,時間不早了,各位,一起走一趟松江府。”陳燮這話說完,在場復社人等,臉都青了。杜麟征手指哆嗦,指著陳燮,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陳子龍默默無語,看著眾人,心里感嘆,陳燮做事還是講理的。反觀這幾位,平時激揚文字,指點江山都是高人,遇見事情全都不行了。進退失據,一錯再錯,最終無法收場。
“等一下,今天的事情因我而起,吳某陪閣部大人走一趟如何?”吳偉業一看不行了,不站出來這個事情就鬧大發了。陳燮終究是閣部,走官面上肯定沒有絲毫勝算,就算在民間造勢,現在也不是以前了,他們往陳燮身上抹黑的話,士紳百姓未必能信。陳燮只要往明報上寫一篇文章,事情經過以說,分分鐘拆穿他們的謊言。
陳燮看看吳偉業,露出不屑的表情,搖搖頭道:“今天的事情,雖然因你而起,但是現在這個事情,卻跟你無關。你對陳某的言論存在質疑,這是可以接受的范圍。我不會因為你質疑我,就生出打擊報復的念頭,這就是我跟你們最大的區別。另外,我還得提醒諸位一句,在下有個做人的準則,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所以,別掙扎了!”
陳燮的做人準則,混過官場的都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滅他全家。今天這個事情,不過是個開頭,今后還有更激烈的手段在等著杜家的人吧?
這時候有人在門口說話:“陳閣部,這里是華亭縣的地面,本官應該有權處置此事吧?”、
陳燮聽聲音就知道是夏允彝,當即回頭苦笑道:“你怎么來了?”
錢文達差點一頭撞柱子上,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不派人去通知華亭縣了,沒想到夏允彝親自來了。不管怎么說,夏允彝也是這些人的老隊友了,雖然在陳燮的手下干了多年幕僚,都是一些文字類的工作,現在陳燮舉薦他為華亭縣令,這個事情真是他的全責之內,要不陳燮怎么說去松江府呢。這個松江府治所就在華亭縣城,反倒是華亭縣搬出來了,在新區里辦公。新區和縣城的距離不算遠,也就是半天的時間。陳燮還準備找馬車拉人呢,現在好了,父母官來了,這事情發生變化了。
“閣部,是在下派人去通報華亭下派人安置教員的。”錢文達硬著頭皮也只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