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的憤怒情有可由。ww.23wx.c◇om
沛國張家出自留侯張良。張良出入朝堂,功成身退,所作所為都是道門風范。儒門大興,道門隱退,天師張陵感慨道門衰微,以儒者創天師道,欲續道門遺緒。道門與世無爭,崇尚隱退,與儒門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儒門卻使出這等手段,給道門挖了一個大坑。
張魯不得不懷疑天師張陵和嗣師張衡的死與儒門有關。
天師道對外宣稱,天師張陵在鵠鳴山降妖后羽化,其實張陵的下落究竟如何,天師道中人并不清楚。只是為了顏面,不得不故作神秘。不管怎么說,張陵還算是高壽,嗣師張衡就差遠了,他五十多歲就死了,作為一個修道之人,這樣的壽限實在不值一提。事實上,天師道對此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不然張魯也不會無法順利繼承天師之位,他的母親盧夫人也不至于去俯就劉焉。
張衡的突然死亡,幾乎給天師道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張魯懷疑這件事和這份導引圖譜有關,他豈能不憤怒。
在這種情況下,劉辯賜他圖譜,他又怎么能不感激涕零。他隨即向劉辯表示效忠,愿意號召益州的天師道眾支持朝廷的平叛戰事,追捕附從劉焉的余黨。
劉辯很滿意。他特意駕臨鵠鳴山,不僅僅是為了看一眼神像,確定天師道和鮮卑人的關系,更要拉攏天師道。儒門獨尊,對儒門也好,對朝廷也罷,或者把目光放得長遠一眼,對漢人的學術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就算不能重現百家爭鳴。他也希望儒道并重,不讓儒門獨霸學術。
道門現在有兩個選擇:太平道和天師道。太平道有更大的影響力,但是正因為太平道的影響力太大,他不能把道門的希望寄托在太平道的身上。為了安撫太平道,他設立了黃巾四將軍,如果再讓他們在學術上掌握太多的話語權。太平道的影響力又會導致失衡。
勢力局限于益州,在軍中又沒有多少實力的天師道,就成了他的不二選擇。
當然,他也不是簡單的接受天師道,他必須對天師道的教義做出一定的影響。他不希望扶植起來的天師道只會念咒畫符,他更希望天師道從另外一個角度對華夏文明的進步做出貢獻。
劉辯擺了擺手,蔡琰上前,將一幅三絕碑的拓片鋪在張魯、艾和的面前。張魯和艾和面面相覷,不知道劉辯這是什么意思。
“聽說過這副圖么?”
“略有耳聞。”
“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臣愚昧。還請陛下指蒙。”張魯就算知道是什么意思,這時候也不能說。始作俑者就在當面,他當然要好好的請教一番。將來和別人說起來,他也更有底氣:我可是聽陛下親口說的,誰還能比我更清楚?
劉辯將力的合成原理再次說了一遍。這個道理并不復雜,即使張魯等人不知道什么叫矢量,也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這樣的道理在生活中也時常可見,并不生僻。相比于他們來說。劉辯只是用數學關系將這個原理予以數字化罷了。
但是,這卻不是可有可無的一步。由經驗主義走向科學的重要一步。就在于能不能用數理方法對既有的經驗進行總結、抽象。劉辯看起來推開的只是一扇窗,卻是通向實證科學的一道窗。
這才是他來到天師道的重要目的。
張魯明白了劉辯的用意,卻有些猶豫。這個什么原理很簡單啊,一點神奇之處也沒有,作為一個專門的學問來研究是不是太沒前途了?研究這東西,能夠成仙嗎?
劉辯笑了。“萬丈高樓平地起。道法自然。如果連自然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效仿?這些道理看起來簡單,卻是自然之理。大道至易至簡,卻形成了天道萬物,豈能輕視?再者。老子云,上善若水,何以言之?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固其一也,自甘于下,以卑弱自居,乃其真義。若以其理簡易而不肯為,又怎么能說奉老子之道而行?”
張魯雖然有些不太情愿,卻還是點了點頭。天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如果還不答應,那就有點自討沒趣了。他躬身答應,承諾組織人員,按照劉辯指定的方向進行研討。
劉辯很滿意。他可不敢指望張魯一聽就覺得至理明言,只要他肯去嘗試,他相信張魯很快就會發現其中的妙處。這些研究也許不能讓他們成仙得道,卻很快能帶來實際的經濟利益。有了利,自然會激發他更大的熱情。
畢竟人還是要靠經濟利益才能生存,才能發展的。成仙得道,不食人間煙火的畢竟是少數。
大殿外,劉協和諸葛亮并肩站在廊下。劉協眉頭輕鎖,沉思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微微側頭,輕聲問道:“孔明,陛下來鵠鳴山,不是求仙問道,卻與張天師討論力,是何用意?”
諸葛亮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卻很坦然。
“殿下,成仙得道,畢竟是極難的事。陛下常說,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鳳毛麟角。天下需要有成仙得道的高人,卻不能只靠成仙得道的高人――且境界高明者往往生性淡漠,視蒼生如芻狗,未必肯為蒼生勞心費力――天下人的福祉還是要靠天下人自己,不能求助于神仙。力的合成雖然看起來沒什么高深之處,卻正因為其簡易,才能為普通人理解,才能為萬民造福。臣以為,這正是陛下的高明之處。”
劉協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悵然若失。“仰之彌高,鉆之彌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雖欲從之,未由也已。”
諸葛亮看了劉協一眼。“殿下何必如此,盡力而為可矣。陛下的境界固然超卓,卻不可能一個人撐起大漢江山,還需要長公主和殿下的襄助,還需要臣下的輔弼。陛下不僅不愿以天下奉一人,亦不愿以一人治天下,他求的是集萬眾之智,建萬世太平啊。”
劉協看了諸葛亮一眼,輕笑了一聲。
腳步聲響起,劉辯在張魯等人的陪同下,從大殿里走了出來,目光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從諸葛亮的臉上掃過,嘴角一抹笑容一閃即沒。
安息帝國,伊斯塔赫爾城,阿那希特神廟。
戲志才背著手,打量著神廟前高大的石柱,若有所思。
盧夫人打量著四周匆匆而過的人群,又回頭看著戲志才。“怎么了?”
“似曾相識。”戲志才抬起手,撓了撓鬢邊的亂發,眼神中有些苦惱。“我似乎在哪兒見過這樣的神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盧夫人沒吭聲。她雖然是道門中人,可是在與戲志才相遇之前,她的足跡不出益州,見識其實很有限。戲志才不知道的東西,她就更插不上嘴了。
“不管他了,進去看看。”戲志才一擺手,邁開大步,向神殿走去。
兩個持矛而立的武士立刻上前阻攔,戲志才視若不見,徑直走了過去。武士大怒,手中長矛直指戲志才的胸口,正準備將戲志才刺殺在當場,盧夫人忽然閃身迎了上去,雙手劃圈,輕輕一帶,兩個武士立足不穩,摔在一旁。戲志才緩步從他們身邊走去,邁進了神殿。
武士大聲的叫嚷起來,走廊上頓時響起一片腳步聲,數十名全身甲胄的武士從兩側奔了過去,將戲志才和盧夫人圍在中間。
戲志才眼神一閃,就準備動手。盧夫人連忙按住了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面相威嚴的老者從神殿中走了出來,打量了戲志才一眼,非常詫異。他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通,戲志才卻是不應。倒不是聽不懂,他進入安息帝國游歷數月,已經能簡單的聽懂一些波斯言。盧夫人見他這副愛理不理的神情,知道他不屑與這些人交流,便輕聲說道:“我去說明來意?”
戲志才點了點頭。
盧夫人上前,欠身施禮,用不太熟悉的波斯語說道:“尊敬的大祭司,我們來自遙遠的東方,是大漢國人。聞說神殿祭祀阿那希特女神,特來拜謁。”
老者詫異的看著盧夫人。“你是大漢國人?為何不遠萬里,來拜謁我們的神明?”
盧夫人有些犯愁。她的波斯語比戲志才略好一些,但是也非常有限。她勉強能聽懂老者的話,卻無法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戲志才走了上來,扶著她的肩頭,輕輕將她推到一旁,泰然自若的走到老者面前,伸出手掌。
一團火焰突然從他的手掌躍出,隨風搖曳。
老者的臉被火焰照亮,不禁大吃一驚,瞪圓了眼睛,打量著戲志才。戲志才微微一笑,張開雙臂,展開境界,真氣透體而出,化作一頭兩丈高的大鳥,烈焰升騰,每一片羽毛都在火焰中飛舞。它低下頭,俯視著老者,張開嘴,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
老者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狂喜。他用波斯語大喊道:“光明之神啊,你的神跡終于再現人間。”
“嘩啦”一聲響,橫眉立目的武士們紛紛放下武器,拜倒在地,齊聲吶喊,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