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扶羅躬身道:“陛下天威所至,誰敢不服?如今鮮卑人的神獸都成了陛下的坐騎,鮮卑人的族運也到頭了。除了向陛下俯首稱臣,還能有什么出路?”
劉辯笑笑,他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分析,而不是這種空洞的大話。收服駁獸,他對鮮卑人的心理優勢又強了幾分,如果利用得好的話,找到鮮卑人內部的矛盾并加以利用,打一場心理戰,分化鮮卑人,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可以說,之前的鐵血屠殺也是為了今天勸降服務的。這些游牧民族不相信仁義,只信服強者,不把他們打痛了,勸降是沒有意義的,只會招來羞辱。
就像當初桓帝要與檀石槐和親一樣。
現在,他橫掃鮮卑中部,幾乎趕盡殺絕,又連敗闕機、彌加兩路大軍,召喚云鷹,不論是武力還是神秘的法術,都已經給鮮卑人造成了強大的威懾力,逼得闕居只能困守彈汗山,不敢出戰。現在又征服了鮮卑人的神獸,這時候勸降,成功的機會大大增加。
最熟悉草原人的當然還是草原人,漢人對鮮卑人的了解畢竟有限,問匈奴人再合適不過。可是,于扶羅的話顯然不能讓他滿意,于扶羅和漢人相處的時候太長了,大話空話不少。
見劉辯神情淡漠,站在于扶羅后面的右賢王去卑知道劉辯對于扶羅的回答不滿意,思索片刻,起身說道:“陛下,臣也以為可行。”
&為什么?”
&一,經過雪狼湖、白山兩次大戰,陛下天威已經傳遍草原,鮮卑人喪膽,不敢與陛下對陣。此時勸降,是給他們一條生路,是陛下的仁慈。他們只要沒有失去理智,就不會拒絕這個唯一的活命機會。”
劉辯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去卑。他知道這個人。據說,歷史上就是這個匈奴人搶走了蔡琰。致使蔡琰流落匈奴十二年。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注意去卑,但是去卑很低調,不怎么說話,既不像野蠻的狼。也不像溫順的羊。介于兩者之間。今天他第一次在劉辯面前表達意見。劉辯卻一下子發現這個匈奴人與眾不同。
&二,鮮卑人本來也是各部并立,爭斗不已。服從于檀石槐,只是因為檀石槐過人的才能。如今檀石槐已死,和連奪位自立,人心不服。幾年前,鮮卑人就發生過一場內戰,幾乎所有的大部落都牽連其中,鮮卑人的不和可見一斑。”
劉辯微微頜首,鮮卑人內亂的這件事,他也知道。不過,在這方面,他的見識比去卑更高明。不僅是鮮卑人如此,草原民族大部分如此,出現一個傳奇英雄,他們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崛起,建立一個強大的草原帝國。等這個傳奇英雄一死,強大的草原帝國又會在瞬間分崩離析。冒頓如此,檀石槐如此,以后的成吉思汗也是如此。
&三,闕居并不是和連的親信,他是東部鮮卑的部落,原本從屬于和連的兄長槐縱。槐縱死后,他才不得不屈從于和連。如今中部鮮卑殘破,草原上只剩下東部鮮卑和西部鮮卑,實力相當,而西部鮮卑卻是支持和連的。為了自己的利益,闕居不會再一次容忍和連和西部鮮卑凌駕于東部鮮卑之上,依附陛下,借陛下之威,與和連對抗,甚至取而代之,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劉辯笑了。果然是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這個匈奴人平時不聲不響,不代表他肚子里沒貨。這個三條意見說出來,簡直和漢人謀士如出一轍啊。這哪里匈奴人,這簡直就是一個熟讀漢人史書的漢人啊。
&賢王的分析有理有據,言之有物。”劉辯面帶微笑:“右賢王讀過書?”
去卑微微一怔,低頭道:“陛下謬贊,臣草莽之人,不曾讀書,只是喜歡聽故事罷了。言語粗鄙,還請陛下海涵。”
&歡聽故事?”劉辯點點頭:“這里面有不少我們漢人的故事吧?”
去卑沉吟片刻,無奈的點了點頭。“陛下灼見,臣雖然是匈奴人,卻生于漢境,長于漢境,也曾去洛陽游歷,的確聽過不少漢人的故事。”他頓了頓,又道:“臣仰慕漢家文明,最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穿上華夏衣冠,作一個真正的漢臣。臣最喜歡聽的便是當年曾經侍奉過孝武皇帝的休屠王子金日磾的故事。”
劉辯笑了:“好好努力,你有仿效前賢的潛質。”
&陛下。”去卑躬身一拜,出了一身冷汗。于扶羅等人卻不知情,見劉辯允諾去卑像金日磾一樣的前程,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目光。
和于扶羅等人商量之后,劉辯又找來徐晃等人商議。徐晃等人也覺得可行,值得試一試。如果能夠逼降闕居,不僅可以兵不血刃的進駐彈汗山,達到北征的目的,還可以造成鮮卑人的東西對峙,對大漢肯定是有利的。
劉辯隨即讓蔡琰寫了一封詔書,派人送往彈汗山。
劉辯出征的時候,身邊沒有帶多少文臣,奉命出使的是一個武藝高強,長相卻比較儒雅的近衛郎,名叫于鴻,字元鵠,是扶風人,讀過書,言辭談吐都不錯,可惜家境一般,一直未能入仕。后來做了羽林郎,因為武藝好,家境清白,被選入近衛郎。
當于鴻站在闕居面前的時候,闕居不由得眼前一亮,脫口贊了一聲:“沒想到漢家還有這樣的好兒郎。”
于鴻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大帥過獎。漢家俊杰輩出,像我這樣的人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闕居咧了咧嘴:“如果真是如此,那漢家天子派你來彈汗山出使,豈不是太輕視我們了?”
于鴻嘴角一挑:“大帥誤會了,我不是出使,只是宣詔。出使這么重要的事,當然要由飽學之士擔任,我不敢當,只能宣詔。”
闕居沉下了臉:“彈汗山是鮮卑王庭,不受漢家天子的詔書。你走吧,惹惱了我,休怪我砍你的首級。”
于鴻不僅不慢,不為所動。“鮮卑神獸都成了陛下的坐騎,彈汗山成為陛下的獵場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大帥,你應該清楚,我軍不攻彈汗山,并不是因為不可攻,而是不想攻。大戰一起,必傷天和。我軍進入草原以來,攻必勝,戰必取。闕機敗于雪狼湖,彌加敗于白山,都是摧枯拉朽,速戰速決。彈汗山,亦如是。陛下悲天憫人,已經將中部鮮卑屠戮一盡,流血千里,不愿意再對東部鮮卑施以霹靂手段,這才給諸位大人一個機會。”
他掃了在座的鮮卑人一眼,臉上的笑容很燦爛,話說得卻非常陰森。
&果諸位執迷不悟,還要對抗天威,那陛下也不會姑息養奸。一聲令下,彈汗山化為齏粉,玉石俱焚,到時候后悔晚矣。不過,你們也不會寂寞,大雪一下,用不了一個冬天,中部鮮卑的諸位大帥很快就會步你們的后塵,至于西部鮮卑的諸位大帥,那就要看他們是不是識時務了。也許,有諸位的先鑒在前,他們會明智一些,不會一意孤行。”
闕居頭皮一陣陣的發麻。他聽出了于鴻的言外之意。掃蕩中部鮮卑,是為了立威,如果東部鮮卑還不識時務,那漢家天子也不在乎將東部鮮卑趕盡殺絕,給西部鮮卑一個榜樣。中部鮮卑、東部鮮卑相繼覆滅,西部鮮卑肯定會俯首稱臣,到時候,漢家天子肯定會將草原交給西部鮮卑的那些人,說不定還會留著和連的小命,繼續讓他做鮮卑大王。
如此一來,最后得便宜的還是和連一系,而槐縱一系則死得干干凈凈,淪為奴隸。如果和連或者西部鮮卑的那些人聽到這個消息,也許會拍手稱快,很可能出兵助陣,幫助漢人攻擊東部鮮卑的各部。
他們原本就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闕居的口氣軟了下來:“貴使能不能容我們商量商量?”
&然可以。陛下圣明,通情達理,從來不會把人逼到絕路上去。這點余地,總是要留的。”
闕居苦笑。
闕居與諸部大帥緊急商議之后,很快統一了意見。對于東部鮮卑的各部來說,為了和連和漢人拼命,不值得。于今之計,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實力最重要,向漢人投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和連本來就不應該做鮮卑大王,只是他勾結了柯最等人,用武力和陰謀奪取了王位,現在該讓他吐出來了。
闕居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他要派人去漢軍大營,確認一下鮮卑人的神獸是不是真的向漢家天子臣服。第二,他希望漢家天子能夠封槐縱的兒子槐頭為鮮卑大王。槐縱是檀石槐的長子,是真正的鮮卑王位繼承人,現在槐縱死了,王位應該傳給他的兒子槐頭,鮮卑人才會心服口服。
闕居這么說,當然有他的私心。槐頭適合繼承鮮卑王位是不假,可是槐頭還小,根本不足以擔任這樣的重任。如果漢家天子真的答應了,他闕居肯定會成為鮮卑王庭的重臣,東部鮮卑的各部落也會從中得到好處,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將鮮卑王庭控制在東部鮮卑手中,控制在他闕居的手中。
于鴻對闕居的小算盤心知肚明,立即答應將闕居的要求回報給劉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