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的約定,跟隨劉辯征伐的鮮卑將士可以將家屬遷到遼東境內,享受與大漢子民同等的待遇,說得具體一點,就是可以在大漢的土地上耕種放牧,在遇到大災大難的時候,可以享受政府的賑濟。
這一點對草原上的牧民尤其重要。草原上的產出本來就不多,又以牲畜為主。一旦遇到嚴寒天氣,牲畜大量凍死,他們就會陷入滅頂之災。這個時候,不管是部落大人還是鮮卑大王都救不了他們,天災對所有人一視同仁,自身難保,誰還有余力救人。
中原王朝則不同。
中原疆域遼闊,從南至北五六千里,東西近萬里,全面受災的可能性比較小,而且農耕民族產出較多,有一定的儲積,抗災的能力也相對大得多。只要不是連續多年的全國范圍大災,通常很難將中原王朝徹底推進深淵――如果政治還算清明,官吏們還有良心,不借機發國難財。
對于中原王朝來說,比天災更危險。對于全看老天臉色的草原人來說,中原穩定的生活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天堂。特別是在受災的時候,如果能得到朝廷的賑濟,他們就可能免于一死。
能夠遷入漢境定居,享受與大漢百姓同等的待遇,對于許多草原人來說就是進了天堂――雖然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天堂是什么樣子。
劉辯松開了一個口子,給了一部分人機會。但是這個機會是有代價的――只有從天子征伐的精銳才有可能享受這樣的待遇,而且他們能享受多好的待遇,直接和他們的戰功掛鉤。換句話說,要想家人能夠在漢境安居樂業,他們就必須為劉辯賣命。
闕居自己清楚,這五千精銳到了劉辯手里就不再是鮮卑人了。鮮卑人對王庭、部落的忠誠都有限,都是為了能夠享受到集體的保護,有了大漢帝國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做靠山,有幾個人還愿意再忠于王庭,忠于部落?
除非大漢帝國不把他們當人看。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他們才會想起自己是鮮卑人,而不是漢人。
闕居本來想把這個條約藏起來,不讓太多的人知道。可是劉辯卻以公正、公開的姿態,將條約的內容公布于眾。現在每個鮮卑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沒有幾個人不想加入劉辯的大軍。闕居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了。更何況,他也清楚,如果他提供給劉辯的不是真正的精銳。劉辯也會還以顏色。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就是闕居現在的處境。自從決定向劉辯投降,立槐頭為鮮卑大王之后,他就和和連以及中部鮮卑、西部鮮卑的部落成了敵人。如果再和劉辯交惡,他就兩面受敵了。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明知劉辯在割他的肉,他也只能暫時忍著。
不僅如此,他還要力爭率領王庭衛隊隨劉辯出征的機會,這樣才有可能獲得戰利品,壯大實力。
闕居站了起來,一臉毅然。“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挑選最精銳的勇士隨陛下出征,如陛下不棄,臣愿意奉大王一起,率領王庭精騎為陛下前驅。”
劉辯微微頜首:“王相的好意,朕心領了。不過,附義王年幼,上戰場終究早了些。王相輔弼有責,也不宜輕離王庭。再說了,和連、柯最之流不過是喪家之犬,不足掛齒,就不勞附義王和王相費心了。將來西征,朕再請附義王、王相同行。”
闕居無奈,怏怏的退回座席。
五千鮮卑精騎集結完畢,經過劉辯與鮮卑人的共同協商,最后決定由東部鮮卑飛馬部落的闕機、木神部落的素利分別擔任左右營的將軍,各統兩千人,還有一千主要由匈奴人組成的鮮卑精騎補充入劉辯的親衛營,由宇文傷任校尉。
集結完畢之后,闕機、素利和宇文傷三人趕到劉辯的大帳中拜見。
闕機在雪狼湖畔被劉辯打敗,當時正面阻擊他的是徐晃統領的戰斧營,率先發起突襲,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他左翼的是呂布率領的狼騎,所以他對徐晃、呂布的敬畏最重,徐晃陣前現身的那頭兩丈高的應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呂布給他印象最深的卻是那頭雪狼。雪狼湖即以雪狼命名,雪狼儼然已經是雪狼湖的神獸,他不敢有絲毫不敬。
宇文傷則與闕機相反,他沒有見過徐晃的應龍身,卻近距離見識過呂布的天狼現形,當時嚇得他差點尿褲子。兩人相比,徐晃比較安靜,平時不顯山不顯水,呂布卻是張牙舞爪,咄咄逼人,讓人避之不及。
素利沒有親眼見過任何一人發威,所以畏懼心也最淡薄,神情也最隨意。看到劉辯的時候,也沒有闕機和宇文傷這般恭敬,欠身施禮時只是點了點頭,腰甚至沒有彎一下。
&膽!”史阿按劍上前,厲聲喝道:“爾等即從陛下征伐,便是陛下麾下將領,見駕時如此倨傲,還有人臣之禮么?”
素利身材魁梧,又白又胖,力大無窮,一向自負是草原上的勇士。他看了史阿一眼,見史阿不過中等身材,也不是特別壯實,頗有些不屑,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我們草原上的人生性自由,不熟悉你們漢人的禮儀,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陛下寬恕。”
見素利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劉辯知道素利在想什么。他笑笑:“你們自由慣了,對漢禮不熟悉,朕會讓人慢慢的教你們。現在么,朕倒是對你的武藝頗有興趣。聽說你是東部鮮卑有名的勇士,單打獨斗,從來沒有輸過?”
素利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陛下過獎了。”
&阿是朕身邊的一個郎中,劍術還過得去,你有沒有興趣和他切磋一下?”劉辯同樣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要是能贏了他,朕賞錢百萬,上等錦緞十匹,再加上御馬一匹,如何?”
素利沉吟了片刻。作為一個部落大人,他不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劉辯說得輕松,但是他身邊的郎中怎么可能是弱手?打贏了,恐怕劉辯會惱羞成怒,打輸了,自己又會名聲掃地。
&下,刀劍無眼,臣怕傷了陛下的衛士。”素利擠出滿臉的笑容:“再說了,臣雖然小有勇力,卻不善劍術,臣擅長的是角抵。”
&關系,隨你挑好了。”劉辯往后靠了靠,用鼻孔對著素利。“朕就想看看你這個鮮卑勇士的成色。”
素利的笑容有些僵,劉辯這是質疑他的實力,也可以看成對他的侮辱。如果他不應戰,那就不是禮貌與不禮貌的問題,而是關系到尊嚴的問題。他沉下了臉,拱手施禮:“陛下有令,焉敢不從。臣就與他較量較量角抵之術,以供陛下一笑。”
劉辯笑了。素利看起來粗笨,其實卻極精明。他至少比史阿高一頭,又借著話頭比試角抵,分別是怕敵不過史阿的劍術,干脆發揮自己的強項。不過,這根本不會影響結果。史阿的確不比力量見長,但那是與同等境界的高手相比,已經悟命破境的他與素利這樣的對手比武,即使是角抵,他也足以碾壓素利而完勝。悟命破境給人的體能帶來的提升,是素利這樣的草原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史阿不像呂布那么張揚,實力也沒有呂布強悍,但是和素利比,他已經站在了另一個層次,不可同日同語。
他讓史阿與素利比武,就是要震懾一下鮮卑人,如果能在素利最強的方面擊敗他,效果當然更好。
&劉辯轉過頭,笑吟吟的看著闕機和宇文傷:“二位有沒有興趣博一博?”
闕機和宇文傷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既然陛下有興趣,那臣等就湊個熱鬧,出好馬兩匹,添個彩頭。”
劉辯哈哈大笑:“素利,怎么樣,有沒有信心?百萬錢,緞十匹,馬五匹,可是一筆小財啊。”
素利的臉頰抽了抽。這的確不是一筆小財,可是這么一來,他就成了逗樂的小丑。堂堂的部落大人會為了這點財物和人比武?劉辯賞的,那沒問題,誰讓他是皇帝呢,闕機和宇文傷這算什么,打老子的臉?他和闕機、宇文傷平起平坐,總不能受他們的賞吧。
&人常說,錢財乃身外之物。”素利強忍怒氣,再次施禮:“臣若僥幸贏了,陛下所賜,臣不敢辭。闕機與宇文傷的馬,臣就不受了,轉送給這位壯士,當個安慰。臣的木神部落雖然算不是什么大部落,幾匹馬,倒還不放在眼里。”
闕機和宇文傷一愣,這才知道素利恨上他們了,不由得暗自后悔。
&原上的漢子,果然心胸開闊。”劉辯擺擺手:“這樣吧,朕做主,贏的人得賞,敗的人則取闕機和宇文傷二卿的馬,如何?”
素利松了一口氣,由劉辯這么一說,賭博的色彩就淡了很多。他向劉辯施了一禮,走到帳中,脫掉外面的羊皮袍子,又解下身上的戰刀扔在一旁,雙腿分開,身體下蹲,兩只大手一拍,沖著史阿招了招:
史阿笑笑,將腰間的劍連鞘抽出,遞給另一個郎中,卷起袖子,走到素利的面前,也招了招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