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烏捷托著腮,歪著頭,明亮的眼神有些黯淡。
她聽荀彧說過天人合一,但荀彧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部落里的智者和男人們說的,她不過是在旁邊偶爾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細想起來,她雖然和荀彧相處了十幾天,可是和荀彧說過的話卻非常有限。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即使有,荀彧大部分時候也只是沉默的想著自己的心思。
他和劉辯是兩個不同的人。從貂蟬的口中,她了解到不少關于劉辯的事,相比之下,她對劉辯的了解比對荀彧的了解還要多。劉辯會和貂蟬躺在一起說話,會盡可能的回答貂蟬的一切問題,哪怕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幼稚。貂蟬心情不好的時候,劉辯會安慰她,甚至會說笑話,故意逗她開心。
不可否認,荀彧也是喜歡她的,關心她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像劉辯對待貂蟬一樣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他的喜歡和關心更像是施舍,更像是憐憫。
貂蟬用手臂碰了碰劉辯,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劉辯也感覺到了卡烏捷的情緒變化,卻沒有聽從貂蟬的勸告。他帶著卡烏捷北行,可不是僅僅是要帶她去會情郎,更多的是要通過她來了解荀彧。
“怎么,又想他了?”劉辯調侃道。
卡烏捷嘀咕了幾[長_風]文學w.wx.t句,連貂蟬都沒聽懂,一歪身子,鉆進旁邊的睡袋,把自己藏了進去。
貂蟬瞋了劉辯一眼,指指卡烏捷。又搖搖頭。劉辯笑笑,從火上提起熱氣騰騰的鹿奶,給貂蟬倒了一碗,又給卡烏捷倒了一碗。“卡烏捷,想不想聽聽荀彧的故事?”
貂蟬譯了過去,卡烏捷卻一動不動。
劉辯也不著急,慢悠悠的說道:“我想你肯定不知道,荀家是一個有著千年歷史的神奇家族……”
貂蟬愣住了,驚訝的看著劉辯:“荀家有這么悠久的傳承?”
“想不到吧?”劉辯哈哈一笑:“想不想聽?想聽的話,把我的話翻譯給卡烏捷聽。”
貂蟬大喜。現在外面正在刮著大風雪。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漫漫長夜,聽劉辯講講故事無疑是一個不錯的消遣。她連忙翻譯給卡烏捷聽,卡烏捷卻一動不動,還故意打起了呼嚕。劉辯聽了。忍俊不禁。這蠻夷女子就是天真率性。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情。貂蟬已經算是單純了,可是和卡烏捷一比,她簡直就是一個狐貍精。
不過。她本來就有做狐貍精的潛質,要不然王允也不會讓她承擔這么重要的任務。只不過機緣湊巧,她現在不用再那么做,可以做一個安靜的小女人。
“她不聽就算了,我講給你聽。貂蟬,你靠我近一點,免得打擾了她睡覺。”劉辯說著,伸手將貂蟬摟在懷中。貂蟬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卡烏捷,依偎了過來,伏在劉辯的腿上。
自從遇到卡烏捷以后,她大部分時間都和卡烏捷廝混在一起,幾乎沒有和劉辯親密的機會。現在卡烏捷把自己裹在睡袋里,雖然還在附近,可是眼前看不到這個人,貂蟬突然覺得這個不大的冰洞又成了她和劉辯的二人世界,心里泛起絲絲漣漪。想到羞人處,不禁面色緋紅,艷若桃花。
劉辯一手端著碗,一手摟著貂蟬的腰,輕聲細語的講起了荀家的歷史。貂蟬聽得入迷,不時的插嘴問一句,為了聽得清楚一點,她下意識的向劉辯靠近,不知不覺的,她已經坐在了劉辯懷中,雙手抱著劉辯的腰,就連喝鹿奶也成了劉辯一口一口的用嘴喂給她。喂的時候,不免要借機親熱一下,再后來,兩人的嘴唇似乎粘在了一起,故事也講不下去了。
卡烏捷雖然聽不懂劉辯的話,可是她聽得懂幾個簡單的詞,特別是荀彧的名字,一想到荀彧的家族有著那么悠久的歷史,很自然的在腦海里想象起來。她沒有太多的概念,千年對她來說太長,千年以前就存在的家族無疑是和神一樣的尊貴。她很想聽,卻又聽不懂,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請貂蟬翻譯,故事卻變得斷斷續續,冰洞里卻多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她傾聽了片刻,還是不知道這是什么聲音,只知道聽得心里癢癢的,似乎什么東西被撥動了,讓她不由自主的一陣陣悸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荀彧。她強忍了片刻,最后還是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的將睡袋拉開了一條縫。
她看到了羞人的一幕。
貂蟬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脫去了厚重的外衣和貼身的小襖,只剩下一件薄如冰片的絲衣,她軟得像沒有骨頭,纏在劉辯身上,抱著劉辯的脖子,仰著頭,眼睛半睜半閉,微張的紅唇嬌喘吁吁,細細的腰肢扭動著,渾圓的臀在劉辯的兩腿之間緩緩摩擦,劉辯的手在絲衣下不安份的滑動著,仿佛在彈奏一曲動人的樂章,而貂蟬就是那只絕妙的琴。
卡烏捷一下子明白了,連忙將睡袋拉了起來。睡袋擋住了光,卻擋不住聲音,卡烏捷緊緊的閉著眼睛,卻還是感覺面紅耳赤,眼熱心跳。她弓起了身子,雙手抱在胸前,想要控制住顫抖的身體,眼前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貂蟬絲衣下劉辯的大手。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冰洞,她伏在劉辯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絲衣,正如此刻的貂蟬。而彼時的劉辯上身不著一絲,比現在還要清爽,讓她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的每一絲顫動,能感受到劉辯身上傳來的渾厚熱量。
卡烏捷有些迷亂了,劉辯和荀彧在她眼前交替出現,難以分辨,漸漸的融為一體。
冰洞里溫暖如春。
荀彧坐在一處冰峰之下,臉色蒼白。
在雪原上走了兩個多月,老人離開的時候又不厭其煩的反復叮囑,在雪暴來臨之前,他已經有所預感,并且迅速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宿營地。可是他的動作不夠熟練,沒能及時扎好營帳,帳蓬被風吹走了,他現在無遮無擋,只能躲在冰峰之下,等待著自己未知的命運。
即使如此,他也不肯讓自己太放肆。他將衣擺仔細的放好,撫平,跪坐在上面,臀部落在腳跟上,挺直了身體,正襟危坐,如見大人。雙手攏在袖中,十指相對,置于腹前,如托丹心。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伸手不見五指。
荀彧如同一座雕像,靜靜的等待著,仿佛這里不是冰天雪地的玄冥海,而是莊嚴肅穆的朝堂。他不是一個遠赴玄冥海的屠龍者,而是一個穿戴整齊,等著上朝的臣子。
身體雖然已經凍得冰冷僵硬,仿佛被風雪割裂,可是心里卻有一團火在燃燒,散發出絲絲熱氣,溫暖著他的身心,讓他在漆黑的夜里依然能看到一線光明。他有些慶幸,在這段旅程中,他沒有浪費一點時間,每天都像在中原的時候一樣三省吾身,靜心修煉,境界比起兩個月前有了明顯的突破,此刻才能在這冰天雪地之間依然保持一份尊嚴。
心口的那團火雖然微弱,卻非常頑強,就像風中搖曳的燈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滅,卻每每又重新穩定下來,散發出一絲絲光和熱,甚至顯得更加明亮,更加溫暖。那團火有著說不出的魔力,照亮了他的五臟六腑,照亮了他的皮肉骨血,上及靈臺,下及幽泉,讓他通體透明。
兩行喜悅的清淚涌出,隨即又被凍住,凝結在荀彧已經結冰的臉上。
正大光明。
沒想到在這冰天雪地之間,他一腳邁進了明境。
風雪肆虐的冰原之上,一片漆黑。
突然,有一點紅光泛起,仿佛有人突然點亮了一盞燈,照亮了方寸之間的天地。
即使是在狂風暴雪之中,這點紅光依然穩定,一動不動,根本不受風雪的影響,似乎根本不是在無遮無擋的冰原上,而是在安靜的密室中。
風更緊,雪更密,紅光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越來越亮,越來越紅,照亮了飛舞的雪,照亮了透明的冰,鮮紅如血,透著說不出的冷艷,卻又帶著一絲抹不去的血腥。
慢慢的,紅光變得溫暖起來,多了一絲黃色,變成了橙色。這團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照亮的雪也越來越多。在這團溫暖的光中,隱約可見一個透明的冰殼,晶瑩剔透,全無瑕玼,仿佛是一塊天然水晶。
黃色越來越濃,漸漸由橙色變成了黃色,又慢慢轉為綠色,再慢慢化為青色。隨著顏色的每一點變化,光團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后變成了一個方圓數丈的光團,亮得讓人無法直視,即使是密集的風雪也遮擋不住。這團光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連風也無法滲入,連雪也無法飛進。
光團之外,風緊雪密;光團之內,溫暖祥和。
玄冥海深處,無邊的黑暗之中,忽然有一股暗流涌動。巨龍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頭頂,正是那片冰原,正是那片光的位置。雖然它看不到那團光,可是它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
它有些不安,擺動了一下尾巴,緩緩游了兩圈,輕輕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