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帝六、七十年代,進入經濟黃金期的時候,剝削的程度并不比21世紀輕多少,甚至真要說的話,實際上那個時候的剝削程度比21世紀更為夸張一些。
可那個時候美帝的中等收入人口和中等收入人口占據的財富總額在不斷地上升,甚至達到了所謂的70的中產階級,進而也才有了肯尼迪在61年成為總統時演講的那句流氓名言——要問你的國家能為你做些什么,而要問一下你能為你的國家做些什么!
這句話放在現在肯定沒太多美國人去附和,但是放在那個時代,很多人都會捫心自問,因為當時美帝真的瘋狂的發展,拉著中下層起飛,按照世界不平等數據庫的統計,在那二十多年的黃金期內,美帝的富裕階層占國家總體的財富在逐年下降。
是這些人剝削的不夠嗎?實際上并不是,真要說的話,其實是盤子做大的速度太快了,二戰的紅利,布雷頓森林體系等等,讓美帝做大蛋糕的速度超越了國內剝削階級吃蛋糕的速度,使得紅利逐級滲透,以至于讓中下層也吃到了社會發展的紅利。
所以,從理論上來講,只要我發展的夠快,剝削階級來不及吃,宏觀調控能管理的過來,下層也就能跟著時代一起收益。
這也是之前各大世家年年增長,最后發現世家在漢室的總體體量還在下滑的重要原因,因為這個是真的能做到的,雖說很難,但前后美帝的黃金期,中有本子的黃金期,后有中國的黃金期。
都從事實上證明了,只要蛋糕做的夠大夠快,就能將大多數的問題壓下去,剩下的就靠拼管理和對內壓制能力。
中央集權制度大政府管理能力,和帝制的對內壓制能力,只要國家運營不失控這倆玩意不會比美帝更爛,所以理論上講,陳曦是能持續性高速發展到第五個,乃至第六個五年計劃的。
再加上有些問題,拖著拖著其實就解決了,尤其是某些政治性的問題,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壓著不去解決,等人死了,這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所以陳曦精通拖字訣,結果還沒來得及,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你這種說法……”劉備嘴角抽搐,你這說白了不就是挑明自己的戰斗力大于官僚整體的戰斗力嗎?
“實際上在之前幾年就是這樣做到的,今年是出了點小問題,又撞到了天變對于蝕刻技術造成了沖擊,這一問題還會繼續押后,因為發展打頭,其他的都會被壓回去。”陳曦搖了搖頭說道。
寅吃卯糧這種操作怎么說呢,不算是正確的做法,但如果下一年能撐住上一年,并且還能依靠上一年的操作獲利的話,這就不是所謂的寅吃卯糧,而是標準的赤字財政。
甚至這種操作如果是國家預算上面的預算赤字,只要在運轉到需要資金的時候,能從其他渠道流轉出來,那這種赤字幾乎可以認為只是財年計算節點的問題,因為回報這種東西,未必在當年,有可能在下一年,只要能穩定收回,那這就只是節點的問題。
陳曦的運轉就相當于無限的押后問題,只要問題不出現總爆發,那分段解決,到最后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畢竟這世間能押后的問題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押后了之后,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積重難返,最后被拖死。
另一種則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問題變成小問題,小問題自然的消失在歷史之中。
對于前者,只要發現,哪怕是萌芽,陳曦都是迅速的按死,而后者,陳曦則一點都沒有當代解決的意思,能往后壓,就往后壓,因為越往后,這問題解決的難度就越小。
這也是陳曦輕易解決了很多問題的原因,靠歷史經驗直接處理,靠時間不斷地淡化消除,就這兩個答案。
“這些問題,一直押后,遲早也會爆發的。”劉備有些不解的詢問道,“早一點,總好過晚一點,萬一到時候擠壓在一起爆發了,不是更難受嗎?”
“怎么說呢?因為有些問題,拖著拖著就自己解決了。”陳曦嘆了口氣說道,“反倒要是直接解決,還有些不太好解決。”
三十年欠的兩萬塊錢,在不貼息的情況下,就算是還三萬也是賺的不像話,再比如還有搞工程,現款和賒賬的問題。
理論上來講,三角債,有一個算一個都必須要死,可實際上最正確的運營方式是國家先印錢,寅吃卯糧,給工人先發錢,然后由拿到錢的工人去賦予這些錢應有的價值,而這份價值就在工人接下來的勞動之中,逐漸的被賦予了出來。
所以拖時間,在很多時候都是非常正確的一種解決方案,本來陳曦可以靠經濟將這些官僚拖到自己手動和那些詐騙犯進行清算。
靠著經濟運轉,就能將之前搞出來的坑填掉的話,各級官僚還是比較愿意用正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的。
相比于違法,這種填坑的手段,就算是被發現了,也最多是批評教育,畢竟損失已經填回去了,人也干掉了,就算是暴露了,上級來追究,也能說得過去,而且出現這種情況的人多了,這種小事,也真就大概率靠著法不責眾這句話,最后罰酒三杯就過去了。
因為,如果有輕輕松松,按著上級的指揮,就能升官發財的方式,沒有幾個官僚愿意瞎搞的,相互串聯的原因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已經捂不住了,需要更多人一起捂蓋子。
“玄德公,問你一件事啊,就拿叔治來說吧。”陳曦坐在車架上,看著窗外,“我們剛從泰山搬走的時候,叔治坐鎮泰山奉高,其間也出現過失誤,我想您也知道。”
劉備點了點頭,人不可能不犯錯,王脩當年運營奉高的時候,也曾出現過管制物品流出,實際上這種事情是很難避免的,再還有出現過有人做局,將王脩騙過這種事情,劉備也都知道。
“從本質上講,叔治遇到的情況,和這些串聯的官僚,所遭遇到的第一階段是一樣的。”陳曦平靜的說道,劉備聞言,神色慎重了很多,“甚至真要說的話,叔治的第二階段其實也是捂蓋子。”
軍用器械出現了倒賣的情況,在李優需要的時候,王脩查到了這件事,那么這個時候是該上報,還是先想辦法湊齊合格的軍用器械?
王脩選擇了后者,提都沒提這件事,將軍用器械上繳之后,帶人干碎了那群坑貨,將東西能追回的追回,追不回的該清算清算,等做完這些之后,才進行上報。
理論上講,這也是捂蓋子,只是王脩的做法,所有人都沒在乎,最多是批評了幾句,但誰也沒放在心上。
“在我看來冀州的官僚其實也差不多是這樣,他們以前就有交集,這點可謂是必然,但鬧成現在這種程度,只能說是因緣際會。”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冀州官僚串聯,能變成現在這種結黨營私,近乎一層天網的程度,其實也是一個意外。
以前肯定也在串聯,但絕對不是現在這種,以前這些人的目的都是為了升官,哪怕串聯,也是了解一下對方那邊啥情況,能不能讓自己抄一抄,將自己治下搞得好一些,然后上計的時候面上有光,以便于三年升任更好的地方。
至于相互遮掩壞事什么的?開什么玩笑,那個時候,誰有時間做這些,不努力發展治下,搞不好什么時候就淘汰了,哪里有時間去幫別人遮掩,當時就算是有所串聯,也最多在違紀,被批評的程度。
真正開始串連的時候,其實應該是他們發現自己兜不住了,上報之后,自家大概率要被停職查辦的時候了。
“子川是在給他們說情?”劉備看著陳曦說道。
“不,我的意思是冀州百姓的日子可能比前年有所下滑了。”陳曦平靜的說道,劉備聞言眼中出現了一抹寒光。
“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他們確實是將原本能處理的事情,給硬生生弄成大事了,現在長安和他們都沒有臺階,所以玄德公還是做好心理準備,我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行為。”陳曦微微搖頭說道,“他們可不會有兗州那群人的底線。”
劉備聞言面色更為陰沉,然后思考了一下,看向陳曦,“那我們轉道冀州去看看,豫州那邊有袁公路,肯定不是問題,但冀州這邊,你這么一說,我真的有些不太放心。”
“官僚體系這種東西,當他們運轉起來之后,起本身就會有一種意志。”陳曦神色平靜的開口說道。
“那冀州如果亂成一團亂麻,你準備怎么辦?”劉備最后還是問出了最核心的一點。
這關乎著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也是政院上下最忌憚的一點,殺多了,執行層面肯定出問題,可不殺,接下來就該地方聯手對抗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