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當前曲女城內的局勢比較復雜,以班基姆為主的婆羅門其實沒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們的核心就是守住自家的一畝三分田,最多是班基姆想要讓韋蘇提婆一世趕緊回來。
以普拉桑為主的剎帝利則是態度堅決的死守曲女城,當然這種死守就真正意義上的死守,壓根不出擊,連四門都想要用巨石和各種蝕刻秘術徹底封死的那種死守,誰也別想出去,誰也別想進來。
畢竟普拉桑作為剎帝利的頭領,又有旁普遮族的弟兄力挺,要實力有實力,要權勢有權勢,他清楚的認識到達利特先王是個怪物,其他正常的剎帝利自然不愿意和達利特先王死磕。
唯一想要解決達利特的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只有庫斯羅尹,因為他是奉王命前來要處理曲女城被圍攻一事,外加解決達利特的問題,所以他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極為積極。
當然也就只是在表現上很積極,要說真的去搞達利特,那還真不至于,他只是表現出這么一個積極的態度,讓婆羅門和剎帝利階層瘋狂的攏住自己,最后不了了之。
沒辦法,誰讓我是達利特呢,婆羅門和剎帝利的決意,我瘋狂的反抗,但他們封鎖了四門,我也在曲女城,沒辦法,我被他們控住了。
總之以班基姆為主的婆羅門現在已經找好了理由:陛下,您是了解我們的,我們婆羅門不善戰斗,所以死守曲女城才是上策。
以普拉薩為主的剎帝利同樣也找好了理由:陛下,您是了解我們麾下戰斗力的,能打得過我們早就一擁而上了,這不打不過嗎?只能本著為國盡忠的態度,封鎖四門,保留有用之身,存人存地啊!
以庫斯羅尹為主的救援主力,目前連理由都不用找:那兩個家伙一個管糧草,一個管出入,騙我進去,出不來,我有什么辦法!
以至于明明在庫斯羅尹回來之后,實力不弱的貴霜軍團硬是拖到現在也沒有和漢軍進行大規模的交戰。
庫斯羅尹倒是主動派遣了一些軍團進行出擊,但接連兩次不是因為剎帝利扯后腿,就是因為婆羅門扯后腿,導致基本沒啥發揮就撤退了,庫斯羅尹親自去大鬧了一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班基姆對于庫斯羅尹如此行為表示理解,私下里還安撫了一下,而庫斯羅尹展現的很是惱怒,并且表示和你們這群垃圾共事,怎么能擊退漢軍,總之罵了不少的臟話,但就是沒動手。
班基姆對此表示理解,達利特跳的再歡實,只要他們婆羅門還在,也就只是幾個暴徒的問題,局勢還在控制中。
普拉桑這邊則和庫斯羅尹麾下進行了接觸,因為見過達利特那邊超級能打的先王,又見到了庫斯羅尹麾下的曙光,普拉桑清楚的認識到達利特里面還是有一些錚錚鐵骨的。
故而普拉桑展現出折節下交的態度,嘗試拉攏庫斯羅尹麾下的精銳,畢竟挨過打之后的普拉桑已經認識到,別的都是虛的,只有戰斗力最能說明一切問題,權勢什么的根本不穩,還得靠力量!
庫斯羅尹要有達利特先王那個覺悟,他們這點人都不夠庫斯羅尹打的,所以什么種姓,什么榮辱,都是扯澹,吸收強大的精銳達利特,壯大自己的實力才是關鍵。
本著這種想法,普拉桑開始不斷地派人接觸達利特,甚至不僅僅是庫斯羅尹麾下的精銳,還有城外先王的精銳,其所使用的話術非常簡單,就一句“我可以以土邦邦主的身份,共享給你們剎帝利種姓,讓你們瞬間脫離達利特,獲得等同于剎帝利的身份”。
這招對于絕大多數達利特都有著極強的殺傷力,就跟工人階級沒被逼到極限之前,大多數時候考慮的都只是自己,這些人與其說是工賊,還不如說是混沌的現實早已同化了絕大多數人。
除非是真正被逼迫到了極限,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人才會奮死一搏,畢竟現實大環境總有不那么壞的選擇,勉強能讓人接受,而且現實之中永遠有著無數的理由可以說服內心。
真正崇高的革命者,除了理想,還有已經認清了現實的覺悟。
這不是教育所能改變的情況,而是人性之中的趨利避害,畢竟總有不那么壞的選擇擺在你面前,然后一點點的壓迫到最后沒得反抗,所謂的逐漸放血到讓你無力反抗,就是如此。
教育只是讓你懂得了這些,但做出選擇需要的勇氣從來不是教育所能給予的,人與人哪怕經由了同樣的教育,也有著本質的差距。
更何況根本不懂這些知識,連基礎的防備能力都沒有的達利特,他們之中的大多數,絕大多數,其所認知的最終方向也并非是改變達利特這個群體,使之脫離泥潭,而是更簡單的讓自己脫離泥潭。
所以普拉桑給出的誠意非常到位,將你的力量給我,你的愿望交由我來實現,簡單粗暴,但極其有效,以至于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普拉桑就拉到了不少的精銳達利特。
對于此種行為,寇俊自然是憤怒異常,但即將油盡燈枯的佩爾納,以及新王庫斯羅尹倒是非常理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就是如此,能自己上岸也是好的,人心如此,結果自然如此。
早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庫斯羅尹和佩爾納等人根本不在乎,也許某些人將之視之為背叛者,但在那些達利特之中真正經由社會實踐走出來的智慧者而言,只要那些人的長槍不對著達利特,他們脫離達利特的行為不是以出賣達利特為代價,那就不是背叛。
我等所應該憤滿的是他們背叛了一同脫離泥潭的理想,而不是怨恨于對方脫離了泥潭,恨不得以身替之。
實際上,這就是先王、今王和新君的差別,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看似一致,實際上差別很大。
庫斯羅尹不在乎達利特怎么脫離達利特這個階層,也不在乎他們脫離之后的選擇,只要他們不是以出賣同為達利特的兄弟為代價脫離達利特種姓,那無論什么樣的行為,庫斯羅尹都是允許的。
哪怕有一天,這種放任,會反噬到他,必然的使他死在達利特的槍下,庫斯羅尹也不介意,因為做出了選擇,就必須要承受結果,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結果。
反倒是先王和新君這次的表現就有明顯的偏向了,最起碼寇俊是不會允許自己麾下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達利特,就這么被普拉桑挑肥揀瘦之后拉走,哪怕不是承義軍,只是佩爾納等人聚集起來的達利特,在寇俊看來都是不可以的。
畢竟自己這邊少一個精銳士卒,跑到對方那邊,那自己較之前就弱了兩分,所以堅決不能這么做。
對此佩爾納等人也理解,畢竟各自的立場在這一方面有細微的差別,寇俊站在漢軍的立場上不能容忍實在正常。
“今天又來了四百多達利特,不過按照后營人員的統計,高峰期已經過了,再遠的那些達利特就算是收到消息也過不來,再一個某些達利特也未必相信這種事情。”甘寧將后營的報告遞給寇俊。
“那今天又有多少達利特偷偷熘了?”寇俊將報告掃了兩眼,皺眉詢問道,相比于多了四百多個可用年輕人,能作為士卒的達利特精銳的流失才是大問題。
雖說一進一出之間,漢軍還是賺了很多,畢竟現在的達利特和之前的達利特不一樣了,在庫斯羅尹完成了天賦改良之后,普通達利特雖說不能做到生吞金鐵礦石強化自己,但吃點糧食迅速彌補虧空還是沒有問題的,故而每一名達利特對于漢室而言都是賺的。
因為達利特之中基本不存在老年人,只要彌補了虧空都是可用的勞力,哪怕沒有什么技術能力,但只要身體健康,哪怕拉去種田,對于漢室而言都不虧。
再加上有了這個可以彌補虧空的天賦之后,普通達利特無法成軍的問題也就從根子上被解決了,所以每一名達利特對于寇俊而言都是純賺,區別只在于賺多少。
只不過因為普拉桑在之前戰敗之后,一直偷偷派遣旁遮普族的達利特混到漢軍這邊的外圍營地。
本來這種行為是很難實現的,畢竟漢軍營地管的非常嚴,但架不住先王率領達利特攻打曲女城,打不打下來不重要,只要打了就會導致恒河精華區一片震動,然后吸引很多的達利特過來。
計劃是毫無問題的,很多達利特收到消息,都冒著累死的危險親自趕了過來,而趕過來的達利特寇俊全部收下,靠著庫斯羅尹的簡化天賦進行調養,基本在一年到兩年間就能恢復過來。
至于糧草,其實就跟貴霜滲透過去的隊伍一樣,因為收割季剛過去,主要靠吃當地的糧食,雖說隨著雨季的到來,撐不了太久了,但這不還有時間,先撐著就是了。
也正因為時不時有其他地方趕過來的達利特加入,就算寇俊有極強的管理能力,面對這種情況也難免有些無可奈何。
當然如果佩爾納那些人和寇俊是一個立場的話,旁遮普族的那些普拉桑的間諜肯定滲透不進來,可在這件事上,雙方根本不是一個立場,在佩爾納看來,這本身就是對于達利特這個種姓的一個抉擇。
既然有心想要成為剎帝利,那么趁現在離開也好,否則就這么混在新君的團隊里面,遲早也會成為隱患。
可在寇俊的心里,這些人都算是他的人,畢竟佩爾納那些人已經團結在他的手下了,那么他們的手下也算是他的手下,怎么這些人說走就走了,而且還投靠了對面,這一加一減,接受不能啊!
可惜沒用,寇俊倒是想要加強管理,可寇俊有多少人,以佩爾納為代表的那些覺悟的家伙有多少人,最上層有想法,這群人不執行,你有個屁的辦法。
實際上這就是陳曦面對恒河局勢,以及當年的漢室整體官僚體系的時候,最擔心的一種局面,因為你再強,執行層面也不可能只靠你一個,還得靠千千萬萬人組成的官僚執行體系。
當然這事郭汜站出來,其實是能控制住的,佩爾納等人還是信得過先王的,只是先王這智力能識別這種問題嗎?根本識別不了,所以寇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可能屬于他,實際上屬于那些達利特部落建立者的青壯精銳日夜流失。
“今天統計的時候,又少了三十七個,也許是在營地外巡邏的時候遇到了勐獸被叼走了。”甘寧說了一個冷笑話。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寇俊先是笑了兩下,然后神色陡然一肅,他和甘寧并不傻,之前還以為完全是自家管理的問題,但時間久了,要還沒認識到問題所在,那真就看不起他們受到的教育了。
“問題是我們需要用這些人,沒有他們,我們甚至管理不了如此規模的人員。”甘寧神色認真了很多。
這個營地現在不僅僅有七八萬的達利特和寇氏精銳,還有七八萬接近十萬匯聚過來的達利特,這些人光靠漢室是無法完成管理了,光是一個吃喝拉撒的管理就足夠要命了。
故而不可避免需要用到那些在恒河這邊獨立完成達利特聚落點建設的人員,這些人都是有著堅定信仰和充足能力的達利特,也正因為這群人的存在,某些人才能輕易接觸到某些想要成為剎帝利的達利特精銳士卒,甚至這些人在進行這種行為的時候,根本沒有進行交流。
這點才是寇俊和甘寧最為驚恐的地方,不需要交流,不需要串聯,只是憑著自身的經驗和對于局勢的判斷做出同樣的行為,這意味著什么,光是想想都足夠可怕了。
這些人哪怕分散開來,但在意志層面,他們依舊是一個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