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叔父是夜龍,也就是正史能查證到明確出身,外加明確事跡的第一個夜姓名人。
這人做過一件非常驚人的事跡,驚人到以平民之身上了后漢書,而且使得應劭在寫風俗通的時候專門進行了記載——光和中,雒陽男子夜龍以弓箭射北闕。
北闕也就是帝宮,而靈帝雖說比較昏庸,但終其一朝,大權在握,所以帝王的威儀并未失落,和張龍那群人拿箭射劉協那種行為完全是兩碼事,靈帝光和年間的時候,黃巾之亂都沒發生,大漢朝臺面上還處于非常穩定的狀態。
最起碼,在那個時候,沒人覺得漢朝有崩塌的跡象。實際上黃巾之亂爆發,被皇甫嵩迅速鎮壓之后,都沒多少人覺得到了王朝末期了,只是覺得這天下要亂了而已。
所以在光和年間,箭射北闕,甭管啥原因,三族跑不了。當時漢朝整體局勢并沒崩塌,夜龍整了這么一個大活,洛陽上下都動起來了,以為是有人要刺殺劉宏,禁衛出動,迅速抓捕成功,然后一個審訊,廷尉都麻了。
畢竟這種事,別說放在任何一個封建朝代,就算是放在現在也是大案要案,自然將能審出來的都審出來了,要知道有一個笑話叫做,你想要知道你到底還有沒有親人在世,只要刺殺一個皇帝,就知道了。
問題是審出來的東西不是過于復雜,而是過于離譜,導致三公九卿直接打起來了,當時寫風俗通的應劭因為在洛陽,也被迫參與了這件事,所以整個記錄非常完善。
夜龍箭射北闕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夜龍總是從他哥夜陽那邊借錢,借的次數太多,還不給還,夜陽家里多少有些不滿意,在最后一次借錢的時候,夜陽給了夜龍一千錢,夜龍非常不滿,于是準備讓夜陽家破人亡,然后就整了這一出。
這事要按照法理計算,起碼算個謀大逆,三族跑不了,夜陽一家肯定得跟著夜龍一起完蛋,但從人情上不能這么干,為這事三公九卿就差打起來,因為這關乎著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該怎么處理。
最后三公九卿大致弄出來一個思路,上報給靈帝而靈帝則極為稀少的回了明確的詔令——惡惡止其身,龍以重論之,陽不坐。
簡單來說就是,憎惡惡行應該止于這個人,所以夜龍以謀大逆論處,斬首示眾而夜陽全家不連坐,該干啥干啥去,這事就過去了。
對于靈帝而言這只是一個小事,但對于夜陽全家而言,這就是救命之恩,甭管其他人怎么罵靈帝,這事對于夜家而言是正經事。
這才有夜空這種地主豪強的長子在皇甫嵩征召良家子的時候,自備武器裝備去當兵,然后這一當就二十多年過去了。
對于夜空而言,他必須要找一個要報恩的機會,學了那么多的忠孝仁義,甭管別人怎么說靈帝,哪怕對方不是皇帝,僅僅是那一次正確的分辨了是非,救了他們全家,他就得想辦法回報。
只是二十多年間,從跟隨皇甫嵩絞殺黃巾,到身為西園精銳護衛天子,再到后來踏出國門,深入貴霜,夜空尋思著自己做的這些東西好像啥用都沒有,感覺報恩吧,也沒報,差距太大了。
當然,六重熔煉,十四級爵位放在啥地方都算是一方人物了,但對于忠義之士而言,自己做的這點事情不夠,遠遠不夠。
這也是木延拿出秘藥和秘法的時候,夜空搶在其他人思考之前就直接接受了這個任務的原因,因為他們都知道這玩意兒會帶來什么樣的變化,有多重要,在夜空看來,這事做成了,最起碼能還一大部分。
至于說危險性,夜空一直干的都是最危險的一批工作,但死亡卻一直沒追逐上他的腳步,而這一次,夜空接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必死。
可那又如何!夜空整個人崩解之后,啞光的劍刃帶著斷茬墜落在了地上,銳士的死劍,用了就會必死,而夜空更是沒準備活著回去,只可惜,沒帶走這個來追殺他的內氣離體,不過想來也帶不走,這個內氣離體,可不是那些稀疏平常的弱小家伙。
加爾斯緩緩地走過去,將斷劍從泥土之中拔了起來,看了看一旁散碎的粉末,命人搜集起來,送往恒河。
“根本沒想跑嗎?”加爾斯看著啞光劍刃上模糊的影子,以及還殘余著的些許熱量,心生感嘆,哪怕不清楚這群人帶走的是什么樣的情報,但看著這樣的豪杰甘作死士,加爾斯就知道情況不妙。
“將情報送上去吧。
“加爾斯對著一旁的護衛說道,這么多年他也算是見慣了生死,只是見得再多,他依舊無法將之視若平常。
“我先回秣菟羅那邊交差了。”加爾斯對著一旁的地方土邦酋長招呼道,對方是剎帝利出身,不知道為什么對他頗為尊敬。
“等等,加爾斯將軍。”土邦酋長眼見加爾斯想要離開,不由的開口阻攔,沒辦法,他確實是有事情想要告訴加爾斯。
“什么事?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時不時的窺視于我。
“加爾斯也沒客氣,他并不喜歡剎帝利,也許曾經還有嫉妒之類的想法,但這么多年,他已經沒有這些想法了,已經接近純粹的軍人了。
“我家祖上是大月氏人。
“土邦酋長刺杰納多少有些無奈的說道。加爾斯一愣,隨后反應了過來,
“因為軍事征召令,大月氏人需要服兵役這個決定?想要找我?”韋蘇提婆一世雖說將北貴人遷移到了南貴,重組了社會結構,讓北貴人獲取了巨量的利益,但作為交換,只要是北貴人,就必須要出人出力,對抗漢室。
這一點從山區出來的北貴百姓并不抵抗,就跟早期后金入關時的旗人一樣,如此行為,在短期可以爆發出相當的戰斗力。
只是很早以前就進入了南貴的那些大月氏人就麻煩了,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已經被婆羅門同化,大概也就剩下一個嘴硬了,實際上他們已經嵌入了這個體系無法自拔了。
故而面對韋蘇提婆一世的征召令,這些早已疏于武備的大月氏人,根本無法應諾。
故而加爾斯聞言之后,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找他幫忙,畢竟漢貴之戰打到現在,加爾斯已經屬于真正的老將了,從拉胡爾第一次面對益州那個時期開始,加爾斯就一直戰斗在第一線。
面對過漢室無數大佬,每一次都全身而退,麾下本部也很少有大量的損失,基本上每一次大戰,都保證了麾下建制結構的完整。
現在基本上不是奧斯文的左膀右臂,就是庫斯羅伊的左膀右臂,地位已經很高了,這次追殺本來用不上加爾斯,只是加爾斯收到這件事,又了解到漢室的人在自己的防區,所以親自過來了。
“不,并不是,只是想問一件事。”刺杰納搖了搖頭說道,從這一點上看,他并沒有被南貴同化。
“什么事?”加爾斯一挑眉詢問道。
“您有沒有想過神佛觀想或者心象的問題?”刺杰納詢問道。加爾斯面色一沉,這倆玩意兒是加爾斯心頭的痛,神佛觀想沒辦法突破神佛極限,心象直接不知道啥情況,沒得感悟。
按說打了這么多年的帝國之戰,每一次都沖鋒在前,到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至于無法領悟心象,退一步說,就算不能領悟,最起碼能感受到存在吧,結果連感受都無法感受到,拳頭硬了。
可能是也是察覺到加爾斯生出了想要打人的沖動,刺杰納趕緊開口道,
“我祖上也算是五支貴族,所以了解過一些東西,加爾斯將軍可能不是覺醒不了心象,而是已經覺醒了心象,但無法認識到。”加爾斯聞言為之一愣,收斂了惱意看著刺杰納,示意對方繼續說。
“戰場是最磨煉人的地方,十年征戰,您各方面條件都應該打磨圓滿了,畢竟對手是漢帝國十年沖鋒在前,就算是頑石,也該雕刻出來了,更何況拉胡爾將軍不會選擇一塊頑石作為自己的骨干。
“刺杰納將緣由趕緊說了出來。
“問題是我確實是沒有。”加爾斯盯著對方。
“這種情況,您可以去求韋蘇提婆一世陛下,去用國運確認一下,就算無法覺醒,最起碼也應該存在于心靈之中,心象是心靈干涉現實的寫照,哪怕無法覺醒,也是存在的,只是大多數無法覺醒。”剌杰納看著加爾斯無比篤定的開口說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加爾斯看著剌杰納詢問道。
“征召令導致我的家族必須要一半的成年男子上戰場,我希望加入您的軍團。”剌杰納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不介意。”加爾斯隨口說道,
“我只是好奇為什么,這種我都不知道的東西,應該很珍貴吧。”
“因為您和卡納克將軍麾下的死亡率遠低于其他將軍麾下,而您麾下的死亡率更是一直維持在最低的水平。”刺杰納很是鄭重的開口道,
“我不想死,所以我希望加入您的麾下。”加爾斯點了點頭,剛好,他也不想死,這也是時至今日,他依舊無法徹底適應戰場上生死離別的原因,他沒別的想法,就想活下去。
“我答應了,不管你說的情況能否用在我的身上,我都答應了。
“加爾斯側身對著剌杰納開口說道,然后策馬離開。目送加爾斯離開之后,刺杰納吐了口氣,如果他們家祖上從五支帶走的資料沒錯的話,加爾斯很可能早早的就已經覺醒了心象,只是這個心象是恒定的被動,也就是持續不斷的干涉著現實,一直不斷地在實現加爾斯內心的渴望。這種心象在記錄之中只有一例,而且也不算強,畢竟同級別的情況下,被動能力無論如何都無法和主動能力相比,但被動性質的心象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持續不斷的干涉著現實。加爾斯這邊的情報在第一時間就送往了秣菟羅,竺赫來等人在收到消息之后多少有些疑惑,既然夜空是餌料,那么誰才是真的信使?荀祈端著茶杯在喝茶,一副思慮的神色,但實際上卻是在觀察竺赫來,夜空戰死這件事,荀祈來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如果偌大一個貴霜連個六重熔煉的老兵都逮捕不了,縱使有太多的負面因素在里面,也早就該滅國了。
“將回溯間諜的秘法鏡給我呈過來。”竺赫來突然開口道,荀祈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不由得嘆了口氣,竺赫來還是那么的聰明。
在夜空已死這個前提下再看秘法鏡,竺赫來迅速找到了數個疑點,當即命令秘術間派人去對點回溯。
大約小半天之后,秘術間的人帶來了一個震驚的結論,那個偶遇夜空被殺的士卒,順水下漂百里之后有了呼吸和心跳。
“這不可能!”王子祈拍著桌面咆哮道
“我不信秘術間的秘術連人的死活都分不清!”之前已經進行了溯源,靠著秘法回溯,確定那個偶遇的士卒肯定死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這不是死了,這是啥?
“大概是漢室早早準備好的人手,有特殊的假死秘術。”竺赫來疲累的開口說道,
“已經命令羅睺羅沿著痕跡去追了,但是希望不大了,另一邊拖得時間太長了,這個時候對方已經快要跨過缽邏耶伽了吧,來不及了。”沿著恒河順流而下,這都第三天了,對方漂都快漂到了,更何況順水而下,還特意進行了加速,基本已經來不及了,竺赫來第一時間通知韋蘇提婆一世的破界護衛,也只是抱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罷了。
另一邊章干就像竺赫來估計的那樣,假裝恒河浮尸,順水而下,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畢竟這可是恒河,有浮尸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