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聞言干笑,看著震怒的李優不得不承認,確實,李優要是有他現在的力量,不說這個世界,起碼漢室早就被李優狠狠的改造了,在這個過程之中可能會出現很多的動亂,但要么是李優打垮了一切反對者,要么是李優釘在恥辱柱上,根本不會有第三條路。
“聽我的,趁現在恒河那邊除了關將軍等少數幾個高層坐鎮,其他人都去北歐的時候,下手該處理就處理,你不愿意可以讓我或者文和來!”李優神色冰冷的看著陳曦開口說道。
陳曦愣了愣神,然后看向李優,面上的啞然甚至無法遮掩,隨后才反應過來李優其實也不知道,他只是這么說罷了。
問題是有些事情,糟糕就糟糕在,你哪怕知道,也改變不了事實,人心這種東西最為有趣的地方就在這里。
“我說,中層將校參與了。”李優近乎是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
側頭的陳曦靜靜的看著李優,最后長嘆了一口氣。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這就是陳曦直觀的感受,也是長安這邊所有高層都意識到的事實。
比方說這次的事情,陳曦不說是非常清楚恒河那邊中層將校的想法,恐怕也能猜到大半——我們的主帥分封到這里,那么主帥下面的軍團長應該在這一地區,我這種中層將校應該在這一片……
不要小看軍事團伙的分析能力,能從戰場殺出來的不存在弱者,他們在貴霜地圖上的每一筆,都有著足夠充分的理由,但這是對于他們而言的充分理由,而不是對于所有人都足夠充分的理由。
當一個墨點都有幾萬畝的時候,那么要爭的東西就太多了。
陳曦可以保證趙云沒有參與這件事,但當趙云這個老實人都知道自己在未來要被分封在缽邏耶伽這個戰略要沖,當缽邏耶伽出事的時候,連關羽都習慣性的派遣趙云去調查的時候,這實際已經是人心的真實反應了。
誠然趙云不會特意去說,去了解,但他麾下的薛邵、李條、張著、高翔這些副將會不會知道答案,會不會在這個答案上進行延伸,去尋找自己的位置,之后會不會進一部分的再向下延伸。
這個過程趙云會不會知道,知道了會不會阻攔。
陳曦不確定會不會知道這點,但陳曦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趙云真知道了,也不會特意在這件事上阻止這些人。
也正因為這個邏輯,很多事情在向下延伸的時候,必然會出現一些無法控制的環節,也必然會出現一些出乎預料的情況。
“子川,其實你什么都知道對吧。”李優從袖子里面掏出來一個蘋果丟給武安君,武安君拿著絕對的屠神武器游熙劍削了削皮,然后切成四塊,給陳曦、李優一人一塊,又將其中一塊放到某只爪爪上,然后三個一手就地開始啃蘋果。
“其實在處理子敬那件事之前,我意氣風發的和馬辛德討論的時候,聽到馬辛德說是‘以義聚者,義絕而人散’,我還在樂呵呵的討論我們,認為我們的義氣能堅持到最后。”陳曦帶著淡淡的緬懷敘述道。
“結果隨后就出現了那一幕是吧。”李優很是平淡的說道,“當時你說是‘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的時候,其實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幕是吧。”
“嗯,其實子敬踏出那一步的時候,我就知道必然會是這樣的。”陳曦點了點頭說道,“我其實那個時候就清楚現在這個情況了。”
“沒有解決的辦法?”李優起身望著臺階下的士卒隨口詢問道。
“人心問題是沒辦法解決了,本來再堅持堅持,我估計最晚應該明年就能解決了,可惜現在這種情況,說實話,你覺得我們能不能打過心志堅定的奧斯文?”陳曦很是認真的看著李優詢問道。
“雖說我想從很多方面論證我們到底有多強,有多少的武器裝備,有多么強大的軍隊,但是……”李優嘆了口氣看著陳曦,“說實話,我們有著這么多的優勢,我還是覺得可能打不過奧斯文。”
“打不贏。”李優可能還在掙扎,但是一旁的白起已經給出了答案。
“武器裝備很重要,但武器裝備之間的差距還沒達到決定性因素的程度,貴霜帝國在裝備上和我們有差距,但也沒差到完全打不了的程度,盾衛只是保證了下限。”白起神色平淡的開口解釋道。
“和我估計的一模一樣啊。”陳曦苦澀的點了點頭。
少爺兵的戰斗力非常強,但少爺兵并不是無敵的,歷史對此已經進行了反復的論證,而現在的漢室就算不是少爺兵,在心態上也已經出現了這種問題,都不提太夸張的部分,漢軍將校和士卒的心態現在和赤壁之戰時的曹操沒啥區別,就差橫槊賦詩,準備攬二喬東南了。
“去年子敬那次,怎么說呢,你應該也清楚,其實不僅僅是子敬,軍方確實是出力了,十五年了,我也確實是該給個答案,所以我最后給了答案,因為我能理解。”陳曦望著前方神色平靜的解釋道。
“你事后調查了?”李優難以置信的詢問道,他以為陳曦快刀斬亂麻之后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陳曦居然會去調查魯肅背后的原因,按說以陳曦面對魯肅一事的心態,就不可能去調查,畢竟到了那一步,非鐵石心腸不可能去特意剖開傷口看看到底為啥。
“沒有,但我知道。”陳曦搖了搖頭說道,“我能提前那么多年,在元鳳朝前,大勢已定的時候給子敬準備好后路,就是知道子敬會遇到什么,自然也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力量。”
這些是歷史啊,是真正在歷史上發生過的事情,是陳曦當年不得不學習的經驗,可惜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提前知道了又能如何?陳曦認為魯肅不會走的路,魯肅最后不還是走了,而且連背后的推手都幾乎一模一樣,這是陳曦沒防備嗎?防備了,但沒有意義,魯肅也清楚該怎么選擇能脫身,可他選擇了不脫身。
“呃,沒有調查,你就確定?”李優有些吃驚的看著陳曦,“我記得你一直是以事實為基礎進行論證,不會全靠推測來判斷這種大事。”
“可當一件事你在十年前就知道會發生,且給對方留下了后路,結果對方還是走了另一條路的時候,你還需要去調查嗎?”陳曦平靜的眸光之中流露出一抹無奈,真就是無解。
李優聞言沉默無言,雖說去年在陳曦從魯肅那邊拿出那個封存的公文的時候,李優就知道陳曦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陳曦真的說出來,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時候,李優還是覺得太過震驚了。
“然而什么都知道,卻也沒辦法改變,不覺得更讓人無奈嗎?”陳曦有些唏噓,但并不算多么哀傷,他已經改變了很多的東西,但有些東西是走向王座時不可避免會遭遇的局面。
“所以我才會說我當時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答案,但現實之中的正確答案并不是最合適的答案。”陳曦坐在臺階上,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心累。
明明都忍到元鳳八年了,再忍兩年,解決了貴霜,幾十萬大軍還真能直接召回來安置?直接就地安置,進行分封,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畢竟沒有現在的心態問題,沒有現在的內部扯后腿問題,沒有現在還未打完就開始幻想勝利果實分配的問題,奧斯文、蒙康布、庫斯羅伊這些人對于漢室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十年的帝國之戰已經證明了,漢室的精銳已經磨煉到自己不犯錯,貴霜其實很難打贏的程度,雙方雖說還在一個層次,但漢室已經即將達到這個層次的上限,而貴霜不過在這個范圍的下限區域罷了。
可惜當問出那個答案的時候,漢室就必然會犯錯。
而犯錯了,貴霜就有辦法去應對漢室的攻勢,甚至武安君直接給出了答案,打不過奧斯文。
這是多么可笑的答案,什么時候奧斯文也能成為攔路石?還是關羽的攔路石,但在場其他人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因為不管是站在軍事領域,還是站在其他領域,能看到這一點的都不會認為漢室的驕兵有什么勝率,沒直接被錘到潰敗,已經是看在漢室下限夠高的程度上了。
“查吧。”李優將佩劍解下來遞給陳曦,陳曦搖了搖頭。
(本章完)
就跟陳曦當初在冀州案的時候問劉備,如果霍奴在元鳳五年,只是犯下手腳不干凈的罪責之時就被劉備逮住,劉備會怎么處理。
劉備當時咬牙切齒的說是依法處理,被陳曦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因為陳曦很清楚劉備根本做不到,劉備對于自己人是真的不會虧待。
收拾是會收拾,但處理完之后,劉備會幫對方處理完爛攤子的。
法正不知道嗎?法正聽完就知道事實是什么樣子,諸葛亮、蔣琬,甚至連一旁喝茶的劉琰都恍然意識到了真相到底是什么樣,只是沒人直接攤牌,唯有李優直接開口,但卻被陳曦直接打斷。
面對陳曦的神色,李優只能將問題轉向陳曦認同的方向,但那屎盆子扣向的兩個對象已經說明了問題——失誤肯定存在,趙云說的也是事實,調查的結果最起碼表面上也確實是這樣,但在場眾人都知道,這些事情要實現必然會涉及一些自己人。
高層恐怕談不上,因為高層已經隱約達成共識了,關張趙華于就算多點少點,其實也不影響大局,但他們多點少點其實會影響其他人的。
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一個人的肩頭都是一座山,這件事就大局而言可能沒有那么夸張,但也相差不遠。
陳曦不想拆穿,想就這么和稀泥下去,這么多年下來,李優早就看出來了,陳曦根本沒辦法變法,他只能改良,這個人的心其實很軟,能硬下心只是因為刀砍在別人身上,對自己人,陳曦下不了手的。
之前趙云在政院的解釋真要說沒什么問題,站在趙云的立場和視角上真相就是他所說的那樣,但在政院的全都是人精,郭嘉不知道嗎?郭嘉知道,所以郭嘉帶著趙云過來,讓趙云說自己的判斷,自始至終,郭嘉說的都是現象,沒有說真正的結論。
“子川,不滿意的事情就說,憤怒的事情就去修正,那才是你!”李優的雙眼森然的盯著陳曦,“想想我這一生,你現在面對的這點打擊算得了什么,說句過分的話,我要有你這樣的力量,我非得掀翻了一切我看不順眼的家伙,妥協?憑什么讓我妥協,我才是大局!”
陳曦的本質也是如此,他其實也硬不下心腸去處理自己人,尤其是那些自己人確實是有理由的時候。
李優有一句話很正確,那就是“陳曦你才是大局”,但大多數時候,陳曦其實并沒有將自己擺在大局,而是盡可能的平衡處理,盡可能的兼顧所有人的利益,盡可能的讓所有階層都獲得應有的好處。
畢竟早在很久之前,陳曦就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結果,也知道中間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有些事情,只有在最后時刻一步到位才能成功,其他時候只要泄露了就會走向另外的結局,這就是人心的威力。
“所以你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李優神色沉穩的詢問道。
“我不這么看著,難道還能真下手不成?”陳曦神色平靜的看著在蘭池宮前方巡邏的銳士,并沒有什么震怒之色。
“對于我而言,中層的將校是否參與了那件事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子龍沒參與就可以了。”陳曦神色平淡的看著未央宮,干冷的冬日下,哪怕是世界最為繁華的長安,也多少有些寂寥。
“參與了。”李優直接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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