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郭照瞥了一眼的哈弗坦神色沉穩,毫無慌亂之色,這么多年了,早些年的時候,聽到郭照這么說,哈弗坦還有些慫慫的,生怕郭照一怒之下,將他弄死,可現在已經覺悟了的哈弗坦,哈,你在說我?
說就說,反正事實就是如此,你又不能把我弄死,還得管我衣食住行,慌什么慌,繼續努力,遲早應有盡有。
瞥了一眼哈弗坦之后,郭照也沒再多提這事,然后就繼續帶著郭柳陰三家的核心人口撤往新州,現在前往新州的糧草完全足夠了,郭照也不想橫生事端,鬼知道第三波的蝗災什么時候會爆發,還是趕緊溜。
東行了七八日,一路上郭照已經見到了不少的流民,蝗災爆發對于中亞這地方而言,最慘的其實不是各大世家,畢竟各大世家再慘,好歹也有一些余糧,而且各大世家多少也有些抗風險的能力,再說背后也有靠山,真正慘的是原本生活在中亞的當地人。
漢世家起碼知道蝗災要爆發,提前收割了糧食,將能看到的,面前能吃的綠色植物全部收割了,中亞的本地人,基本都是在蝗災降臨的時候才意識到,而那個時候意識到已經晚了。
考慮到各大世家在庇護治下的時候,有明顯的親疏遠近,到蝗災真正到來,確定無法匹敵,只能躺平之后,各大世家基本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吸納外來的安息人口,那么中亞地區的普通安息遺民,安息賊匪會慘到什么程度,不言而喻。
假設早期,郭照遇到的還只是想要和他們這支大部隊匯合的流民,那么到后面郭照遇到的就直接是匪軍,只不過這些匪軍什么都沒有,拼著死亡來阻擊遷徙之中的郭柳陰三家,以期望能獲取到糧草。
對此郭照顯得異常的冷漠,敢于在遷徙路上阻擊自身的賊匪,她下手擊殺的時候毫不留情,這人瘋是瘋了點,但腦子還是清醒的,他們家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資格救助這些安息遺民。
更何況,漢室到這里這么多年了,到現在還沒有投靠的安息遺民什么成分基本上大家也清楚,這個時候想要攔住他們借糧,郭照真就笑了,當老娘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婦女是吧?
上吧,帕魯!
哈弗坦展現出來真正精英將校才具備的能力,一個穿插,一個反包圍,輕易的撕碎了所有敢于攔截他們郭柳陰家族遷徙的賊匪。
這種事情路上已經發生了數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的規模大,但哈弗坦每一次出手都舉重若輕,輕易的撕碎了對面的戰線,輕易碾碎對方,輕易的將之驅逐,而每次打完回來,郭照的神色都有些復雜。
該怎么說呢,郭照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抓的這個家伙會有這么高的成長系數,完全不講理好吧。
在當年郭照趁亂擊敗哈弗坦,用誓約將之束縛的時候,郭照可是本著用完就殺,拿去祭奠郭柳陰三家死者的想法,結果等禁衛軍攢出來一波,開始拿眼刀盯著哈弗坦,準備著什么時候拉去弄死的時候,天變來了。
天變之后,原本只能算是優秀,但有足夠替代性的哈弗坦,展現出來了相當水平的不可替代性,以至于成功在郭照手上保命,畢竟天變之后,能維持禁衛軍的玩意兒,可都是非常珍稀的帕魯了。
郭照哪怕有心將哈弗坦拉去祭了,但考慮到現實,還是得繼續先拿著用,畢竟這玩意兒已經展現出來了不可替代性,先看看能不能再抓一個,等抓到了新的之后,再將這貨祭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新的優質帕魯不僅沒有搞到手,哈弗坦自身反倒發育的越來越離譜,替代性什么的基本不指望了,發育到一腦袋金色詞條的哈弗坦,已經讓郭照意識到這玩意兒搞不好真的是絕版帕魯。
到現在,這該死的帕魯已經成為了他們郭柳陰三家的頂梁柱,說句過分的話,就郭柳陰三家現在這個情況,其他人全死了,只要郭照和哈弗坦沒死,那就還是累世豪門,漢家貴胄,中亞封臣。
甚至到去年的時候,郭照捋順了自家封地的一切之后,終于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自己不能外嫁的情況下,該死的帕魯居然是最佳的入贅人選,環顧中亞,郭照能看上的,沒有一個能入贅,這就很該死了!
而哈弗坦這貨,不考慮之前那些仇恨的話,反倒是唯一合適,且能完全掌控的男性了,更重要的是,這貨是真的有能力啊。
那該死的資質到現在連郭照都意識到絕對不對頭了,這就不屬于想要再抓一個就能抓到的帕魯,誰家的帕魯滿頭的金色詞條,這玩意兒難道沒有上限嗎?該死的,這令人著迷的資質。
于是擺在郭照面前的路其實沒幾條了,再加上家族之中的理性人實打實的在勸郭照,你嫁人的話,累世豪門的郭柳陰三家鐵定完蛋,別說封國了,能不能混過這一代都是問題,到現在三家沒被吃絕戶,純粹是因為郭照主內真的很厲害,而哈弗坦的拳頭是真的夠大。
所以哪怕是為了家族考慮,郭照也不能嫁人,她嫁人的話,她之前努力的一切都得完蛋,所以只能讓人入贅,然而問題就在這里了,愿意入贅的,郭照能看上的基本沒有,而且哈弗坦那繞著郭照轉的情況,大家又不是瞎子,入贅一個不能給郭柳陰三家提供什么價值的普通人,讓自家的頂梁柱心生不滿,哪怕有誓約約束,那也是會要老命的。
老實說,誓約天賦到底能不能徹底控住哈弗坦,現在郭柳陰三家包括郭照都有所懷疑,控是肯定能控的,但控到死這個,郭照是非常懷疑的,她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哈弗坦怎么發育成現在這樣的。
說實話,現在告訴郭照,哈弗坦有大軍團指揮之資,郭照都不怎么懷疑,所以哈弗坦如果理智崩了,要玩命,理論上這沒有破綻的雙重誓約絕對鎖不住哈弗坦,再怎么說這也只是一個稀有的天賦。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到底是家族重要,還是報仇重要。
哈弗坦最大的罪責就是滅了郭柳陰三家所有在中亞的骨干和青壯,使得三家基本相當于滅門了,早先郭照逮住哈弗坦是準備用過就丟,用完即棄,完成報仇就行了。
可報完仇之后呢,現在這個時代,郭照不可能不考慮報完仇之后的事情,報完仇之后,底蘊被耗空,只剩下那些可以復制的知識性的材料,還沒辦法解讀的郭柳陰三家會怎么樣?等十幾年,等下一代?那不是扯淡。
所以為族人報仇雪恨很重要,但家族的延續更重要。
過了這個時代,郭柳陰三家就算為了一時出氣將哈弗坦弄死了,也沒有以后了,九泉下的前輩面對這種情況,該托夢早就托夢了。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在郭照這個顛婆鉆出牛角尖之后,她就意識到哈弗坦只要愿意改姓,然后在郭柳陰三家的祠堂長跪承認錯誤,并且誓死守護郭柳陰三家的話,這事就過去了。
就跟吳家的族老明確告訴吳媛,你要生個女兒嫁回來,我們集體自殺,承認當年我們都是腦殘,不應該得罪你。
現在郭柳陰三家相當于獻祭了全家青壯,換了一個大軍團指揮的種子回來,這個種子真的姓郭,而且真的愿意誓死守護家族,且還能活好幾十年的話,那沒什么說的,就當獻祭了。
畢竟家族的延續真的大于仇恨,最起碼對于這些大型家族而言。
哈弗坦原本是沒有這個意識的,但架不住有人偷偷告訴他——哥,你介意不介意改姓。
哈弗坦表示自己是安息野人,沒有姓氏,所以完全不介意。
哥,你只要愿意,我們可以發力讓你入贅進來,迎娶現任家主,之后你需要改姓郭氏,然后在祠堂跪三天三夜,就可以了。
其實后續還有轉移爵位,冊封哈弗坦為新樂亭侯,正式成為漢家王公等等,但后續這些已經不入哈弗坦的腦子了。
臥槽,改個姓氏就能娶女神,至于祠堂跪三天三夜,老子這身體當然是能扛得住了,毫無問題。
從那之后,哈弗坦就跟雄孔雀一樣,沒事就在郭照面前蹦跶,沒辦法,哈弗坦他悟了啊!
“你們待在這里,我去去就回,來了一波硬茬,這次不太好對付。”哈弗坦收到斥候的匯報,第一時間通知郭照,讓她們安穩的待在陣中,然后自己帶人去解決問題。
“又來了一批賊匪?”郭照皺眉詢問道,她也知道現在中亞啥情況,但他們現在都進入圖蘭平原了,居然還有賊匪追過來,這是不怕死是吧。
“這可不是一批賊匪了,是拉蓋爾親自帶著一支匪軍過來了。”哈弗坦冷笑著說道,“狗東西,看起來是不想活了,你們待在這里就行了,我去將他擊退,不行看看能不能將他弄死。”
中亞地區目前還有兩支正經的匪軍由拉蓋爾和摩蘇爾率領,這是目前極少數能破滅中亞世家的勢力,背靠貴霜的他們,要實力有實力,要資源也有資源,在之前沒少惡心波斯灣三家,算的上目前中亞最頂流的戰斗力之一了。
然而再頂流也沒用,蝗災一到直接沒糧,哪怕這種超大型的賊匪有一定規模的物資,但也絕對不夠用,至于說貴霜走秘密渠道給他們運糧,那更是別想了,貴霜本身也遭災了,這個時候還在努力的保全自己。
畢竟拉蓋爾和摩蘇爾在貴霜的定位之中本身就是擦腳布,有用的時候用一用,現在都自顧不暇了,當然不可能給糧了,至于說對方兩人自稱是阿爾達希爾的狗,關我們屁事。
所以現在中亞的賊匪什么情況,不言而喻了。
拉蓋爾和摩蘇爾不是不想搶波斯灣三家,但波斯灣三家現在全在棱堡之中,這倆玩意兒要是有本事撬掉波斯灣三家的棱堡,那之前也不可能被裴茂那群人驅逐了。
同理,周圍能掃蕩的家族,基本都被蝗災打服了,沒啥好搶的,在這種情況下,如郭柳陰這種大型家族,攜帶著大量糧草進行遷徙,拉蓋爾收到消息能不來堵一下?
打贏了糧食一搶就是了,打輸了死點人,不僅有效的節約了糧食,還提供了新的糧食,反正輸贏都不虧,那當然是沖過來和哈弗坦這個狗東西做過一場,沒辦法,哈弗坦當年也是安息匪王之一啊,結果就這么突然投了別人,簡直是該死的大牲口。
新仇舊怨加在一起,沒什么好說的,搞,直接搞!
“拉蓋爾,你居然親自從那邊跑過來了,沖你爹我來的是吧。”哈弗坦看著對面明顯風塵仆仆的拉蓋爾冷笑著說道,郭柳陰三家因為有很多的婦幼老少,遷徙速度上不去,但畢竟走得早,在差不多最南邊和波斯灣三家攪來攪去的拉蓋爾都能趕過來,那肯定是收到消息就殺過來了,這什么情況還用說。
“哈弗坦,當狗快不快樂,聽說你被一個女人當狗使,別人讓你往東,你就得往東,被人這么使著爽不?”拉蓋爾也不客氣,當即反諷道,他知道哈弗坦這個野人啥情況,被自己這么一嘲諷,就算面上過去了,心下也會產生忿怨,到時候一搭手,雙方這不就合力了。
“哈,當狗有什么不好了,你根本不懂狗的快樂。”哈弗坦哈哈大笑,當狗?你懂什么叫做應有盡有嗎?老子在安息尚在的時候過得是什么生活,現在什么生活,老子為啥要復興你們的安息,艸,我是賤人嗎?
哈弗坦的回答直接將拉蓋爾鎮住了,他想過對方暴怒,忿怨的咆哮,但就沒想過對方會直接接了,而且樂在其中。
“少廢話了,拉蓋爾,滾一邊去,別逼老子弄死你。”哈弗坦笑完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