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琉古帝國的衰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獨立也就是發生在三十七年前的事情,隨著局部地區的動蕩和戰事多發,中亞的一些族群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一旦爆發戰爭或是局勢動蕩總會出現一些遷徙逃亡的人群,那是普遍是因為資產的重新分配,導致有產者變成了無產者形成的流民。
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的獨立不止是打破塞琉古時期的資源分配,他們還大肆地進攻周邊的部族,迫使那些不服從統治的部族進行逃亡。這些逃亡的部族在流竄過程中必然是要獲得食物,結果他們又在逃亡中不斷攻擊本來安分守己的一些人,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被卷入混亂的大流,成了逃亡者的一份子。
從西向東遷徙的人群非常多,他們在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的聯軍驅趕下,被迫不斷向東逃竄,一路的逃竄造成的破壞難以想象,席卷之下一度讓逃亡者的人數超過百萬。
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為什么要大肆追殺一些部族?當然是為了獲得土地,也就是讓某些地區陷入“一片空白”,好進行所謂的資產再分配,用奪下的土地分賞新貴族。另外他們也是用逃亡者作為前驅,為他們的擴張當作馬前卒。說直白點無法就是讓逃亡者去破壞沿途的一切,然后讓兩國可以不費更大的功夫取得更大的戰果。
差不多是從公元前二三一年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如今的公元前二零八年,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對逃亡者的追逐已經進行了二十三年,他們的腳步從底格里斯河區域一直延伸到帝國命名的西域。
二十三年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成為倒臥路邊的尸體,曾經的孩童變成了壯年,曾經的壯年變成了老頭,人是又死又生換了一茬又一茬,然后多少部族滅亡又有多少新的部族被卷進來。
“你們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來追殺他們?”劉邦說話的對象是安格列。他是特意找來安格列,詢問關于那些逃亡者的信息,得到的答案不算多,不過也差不多能搞懂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的用心狠毒。
安格列矜持著說道:“并不是每年都進行追殺,我們會適當地逗留一下,給予那些逃亡者喘息的機會,等待時機合適了再進行新一輪的追殺。”
劉邦幾乎是秒懂,他也認為既然要讓逃亡者成為馬前卒自然是不能太虛弱,同時也不能讓那些逃亡者完全喘過氣來。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層,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追殺逃亡者也能起到練兵作用。
想到這,劉邦干脆直接問:“你們的軍隊一定是東西來回調動吧?”
安格列被問得一愣,怔怔地看著劉邦,有些佩服地說:“是的,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們的確是不斷進行輪換,用新兵去追擊逃亡者,將見識過血腥的老兵調到西線應付塞琉古,一直這樣的循環。”
塞琉古是在衰弱,可是不管是對帕提亞或是巴克特里亞來說依然是一個龐然大物,遠遠不是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聯合就能抗衡的。
“事實上安條克三世并沒有拿出全部的力量來針對我們。”安格列很清楚隨著帝國使節團不斷靠近中亞,接下來劉邦肯定會了解越來越多,索性也就慢慢介紹起來。
目前的塞琉古一直保持著至少三條戰線,在西邊不斷與埃及托勒密王朝來回拉鋸,地中海方向也是與希臘各個城邦的聯軍進行海戰,東邊當然是針對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這兩個分裂的國家交戰。
“托勒密王朝的阿爾西諾伊三世是一個相對賢明的君主,他一直致力不惜重金和美女與拉攏亞美尼亞人。”安格列笑了笑,像是在回憶什么似得停頓了一下,然后才繼續說:“阿爾西諾伊三世不像托勒密四世,托勒密四世比較專注拉攏希臘各城邦。”
劉邦聽那些什么什么世聽得有點繞,不過還是聽懂了一些。
托勒密王朝似乎是雙君主制,有法老的同時也有輔政王,像是托勒密四世就是現在的法老,他比較重視希臘那邊的力量,可是因為繼位的時候干了一件沖動的事情,一直沒能獲得希臘各城邦那邊的好感。
托勒密四世干了什么?即位后不久就逮捕了在埃及避難的斯巴達國王克里昂米尼三世,并將之監禁,當時還造成了內部的叛亂。如果僅是這樣或許也就罷了,但是因為希臘眾城邦那邊與塞琉古的安條克三世達成和解,結果塞琉古在地中海那邊能夠抽調出兵力,針對托勒密王朝發動了爭奪敘利亞巴勒斯坦一帶領土的第四次敘利亞戰爭。
第四次敘利亞戰爭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發生在公元前二二一年,那個時候正當始皇帝一統“天下”不就,某個現在是帝國皇帝的人,他那個時候還在睡豬圈。
安格列說道:“索性的是那一次戰爭托勒密王朝獲得了勝利。因為在拉斐亞戰役中獲勝,成功抵御了安條克三世對埃及在巴勒斯坦領地的進攻。通過和約,托勒密四世奪取了除塞琉西亞外塞琉古王朝的全部沿岸城市。戰后他按埃及習慣,與妹妹阿爾西諾伊三世結婚。也就是現在埃及的輔政王,她的傾向是排斥希臘,想要與塞琉古形成和解,結果兩人鬧得有些不愉快。”
“啊?親兄妹結婚啊?”劉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么能夠近親結婚呢?”
安格列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他說:“兄妹結婚是托勒密王朝的習俗,說是為了保證王室血脈的純潔性,長久以來就是這樣的習俗。”
事實上為了保證所謂血脈純潔性近親結婚的王室絕不止托勒密王朝,后面的羅馬也是為了保證所謂的血脈純潔性采取近親結婚,結果嘛……
埃及和羅馬也不是個例,事實上很多國家的王室都有這樣的習俗,那是為了保證王室長久的統治,到后面各種親戚聯姻也是一直在持續,例如英國就出現一個老祖母,她的子孫后代可是很多王國的國王。似乎在華夏也有過這樣的習俗,不過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成婚,是母系那邊……也就是表妹表哥親上加親的習俗,還是到了近現代才禁止。
不管是埃及托勒密王朝,還是塞琉古帝國,現在都離使節團有點遙遠,劉邦將安格列召喚過來是為了另外的事情。
“你們,帕提亞,上次與烏孫發生了交戰?”劉邦是在用問句,可是臉上表情并沒有多少迷惑。他在說一件已經發生過的既定事實,然后問道:“聽說你們在準備第二次東征?”
安格列沒有隱瞞,答道:“上一次是我們準備不足,國內很多貴族對于敗給烏孫感到恥辱,確實是有許多的貴族想要發動第二次東征。”
“這樣不好。”劉邦抬起手比劃了一下,說道:“烏孫現在是帝國的盟友,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也獲得了帝國的友誼。如果你們爆發戰爭,以目前帝國需要烏孫在西北邊牽制匈奴等草原部族為出發點,帝國會站在烏孫那一邊。”
安格列在點頭,他當然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帝國確確實實需要烏孫,那么也就注定誰向烏孫開戰就等于是與帝國為敵。他遲疑著說道:“我們了解這一種現狀,也在尋求解決的方法,可是……國內開戰的呼聲很大,除非……烏孫能夠做出實際的行動。”
什么行動?無非就是烏孫對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進行妥協,對上一次戰爭進行道歉和賠償,然后帝國這邊也許下一些利益給予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
劉邦聽懂了,安格列是用委婉的方式在進行敲詐,但不管是委婉還是直白,都是敲詐。
帝國剛剛將手伸進西域,此前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早早就已經將手伸進了西域,最為明顯的就是康居國那邊傳過來的一些消息,隨著西域霸主烏孫每況日下,西域的西邊已經有不少國家倒向了巴克特里亞。
“我們正要前往貴國,如果中途我們兩國進入戰爭狀態,這一趟出使也就沒有必要了。”劉邦很是直言不諱:“帝國愿意共贏共存,那是建立在互相友好的前提之下,如果帝國感覺到了敵意,以我國陛下的心性……其實更喜歡使用暴力來解決分歧。”
安格列沒有想到劉邦會率先發出戰爭威脅,這與他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在他看來,帝國現在正面臨著草原上的威脅,看帝國需要烏孫的實際情況也會做出一些妥協,那么不管是帕提亞還是巴克特里亞都能夠從中獲得一些非戰爭手段可以得到的利益,比如貿易上的稅金優惠,又或是讓帝國開放更多的限制之類的。
要知道一點,巴克特里亞與西域實際上是疆土連接的,他們又與康居國等幾個小國達成了一些協議,在西域的布局上要遠超帝國好幾步。那么在這種實際現狀下,作為初來乍到一方的帝國怎么也該保守一些,至少是要等烏孫穩定下來,或者是有一個前進基地才會表現出強硬。
劉邦所表現出來的強勢很清楚的告訴安格列他們想錯了,帝國是初來乍到沒錯,可是帝國并不愿意表現得軟弱。
“我們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不是嗎?”安格列滿臉的迷惑,又說:“實際上并沒有領土上的糾葛,雙方更合適在商業上進行往來。我們需要的是帝國方面更合理的貿易稅收,同時也開放一些商品上的限制。我們購買的東西越多,貴方能夠得到的利益更大,為什么要有諸多的限制呢?”
“烏孫與你們的距離并不遠,帝國現在需要烏孫,不想看到烏孫面臨草原諸多部族戰爭的威脅的時候再加上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劉邦不知道什么叫作商業欺詐,他只是說出了一個現實:“如果貴國和帕提亞仍然堅持對烏孫開戰,帝國駐扎在烏孫的軍隊也會加入到對你們的作戰。”
思考了一陣子的安格列問道:“您的意思是,需要待在烏孫等候我國和帕提亞國王的答復,然后才會決定是不是要繼續啟程?”
劉邦搖頭,笑著說:“不不不,我們是會在烏孫進行停留,但不是需要得到回復。”
安格列有些不懂了,有些發愣地看著劉邦,想要得到更明確的答案。
“戰爭歸戰爭,邦交歸邦交。在我們的認知中,國家進入戰爭狀態并不代表溝通渠道應該斷絕,實際上在我們的歷史中,國家與國家進入交戰狀態還保持友好并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劉邦歪著頭奇怪地看著安格列:“難道你們那邊不是這種情況?”
得承認一點,安格列現在的腦子有點亂。
中亞或是地中海區域,兩國一旦進入戰爭狀態,那么等于是全面斷絕了溝通的渠道,只有在一方承認戰敗的時候才會重新建立溝通橋梁,不過那也是為了商討戰敗投降的條件。
華夏這邊呢,春秋戰國實際上就是各種諸侯國之間的內戰,他們頭頂上還有一位“天下共主”,那么自然是不缺少溝通橋梁。實際上除非交戰國不承認自己還是周王室麾下的諸侯國,不然哪怕是想要斷掉溝通渠道真的不容易。
“我建議……你們還在不要……”安格列重新組織一下語言:“我和塔普拉提會立即派人快馬加鞭趕回國,將您的意思稟告國王。我個人有個建議,在國王做出決定之前,您或許應該停留在烏孫?”
劉邦卻說:“我們停留多久完全取決于天氣,不取決于任何人的臨時決定。”
“我的朋友,我個人十分了解帝國的強大,也明白帝國保護烏孫的決心。甚至可以說,我個人很清楚與帝國為敵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你們可以針對草原部族發動數千里的奔襲,也能夠跨越數千里在烏孫那邊建立前進基地準備對我們那邊的戰爭……”安格列滿臉的糾結,問了一句:“可是……有這樣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