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遠古者”連續兩次萬賞!
皇帝出巡不算個例,算是平常,可是每次的皇帝出巡都不能算是小事,不是想到的時候拍拍腦袋說一句“朕要出巡”,然后后腳就能立刻啟程的事情。
“陛下要出巡倭列島,要事先知會總督府那邊先行建造行宮,要命令海軍清掃沿途航道,同時也要命各地造船基地建設符合禮儀的船只……”叔孫通說了一大堆皇帝出巡前必須的準備,掐著指頭又說:“各項準備沒有二三年恐怕是辦不成的。”
在場臣工都是一致點頭,他們可不是給草臺班子打工,呂哲也不是什么山寨的大王,他們是統治廣闊疆域的中央,是大陸唯一的正朔,凡事怎么能夠草率行事呢?做事是要講究排場,不但要講究排場還要符合禮儀,既是遵行所謂的禮儀法度。
呂哲當然知道會是這么一個結果,笑了笑看向蕭何,又看了看駱搖。
“陛下,臣會立即發行通告給倭列島的總督府。”蕭何說的是建造行宮,接著又說:“出巡用的相關船只也會立刻開始打造。”
駱搖也是點頭說道:“陛下何不在本土先巡視一下?‘天下’方才大定,各地民生存在差異,去親眼看看也是好的。”
其實他們基本都看出來了,呂哲這是待在南陵待得太久了感到悶。
呂哲自從北征之戰后就一直待在南陵沒有挪過窩,他在南陵的時候也基本都是身在宮城,只有極少數的時間才有機會接著各種祭祀和禮儀場合動彈一下。
一個人哪怕是喜歡“宅”,可是時間久了總會感到悶,現在的呂哲確確實實是感到悶了,剛開始說要出巡倭列島也知道不可能,算是定下一個會去倭列島巡視的基調,真正的用意是要在本土走動走動。
“先去夷陵,”呂哲很是從善如流,他說了一個地點,想了想又說:“隨后要去哪,再議吧。”
眾臣齊聲道:“陛下英明!”
呂哲去夷陵,無非就是去那邊的烈士園。
夷陵的烈士園已經建造四年,從建設投入使用到四年的時間過去,屢次作戰陣亡的將士都是被安置到烈士園。
十多年前呂哲從夷陵起兵,歷經大大小小的作戰無數,有許多追隨呂哲在戰場戰死的將士遺骸其實并沒有被收斂,后面還是因為呂哲的命令,軍隊認真尋找才找到,每找到一具將士的骸骨,也都會安置在烈士園。
現在夷陵的烈士園有名的陣亡將士數量是三萬六千零六人,無法考究名字的陣亡將士數量是八萬三千零二十七。
事實上能夠考究陣亡者是在軍中配置銘牌開始,在沒有配置銘牌之前雖然也能記錄誰陣亡,但是難度不是一般的小,有時候還會出現搞錯的情況。
本土巡視也不是說走就走,需要用一段時間來調整行政,例如迫切的事情緊急處理完畢,安排好相應的通訊值班人馬,花了大概五天的時間才算是真正的啟程。
南陵距離夷陵并不是太遠,事實上南陵就是坐落在夷陵和江陵正中間的平原地帶,要是按照區域性質的劃分,南陵的范圍已經將夷陵和江陵的部分土地給圈了進去。
“父皇,咱們這一次是要去哪?”四五歲的孩子正是聲音萌萌的時候。
說話的女童是呂哲的庶四女呂婷,今年五歲。她與幾位年紀較小的兄弟姐妹與呂哲同乘一車。
要從南陵前去夷陵需要走的是西門比較近,可是華夏自古以來就存在一些禮儀,像是什么身份的人應該做什么樣的事情,諸侯和君王出巡應該有什么樣的利益。
一般性的來說,古時候禮儀中的北面和東面算是“正位”的一種,也就是“堂皇之禮”的一部分。簡單的來說,就是天子出城有固定的通道,不是哪個方位比較近就直接選哪一條。
皇帝出巡,文武官員近百,皇室幾乎全部出動,服侍皇室成員的侍從,再加上文武官員的親屬和隨從,閑雜人等的數量超過三千人,另外還有隨行甲士是禁軍的一個五萬人規模的軍團。
禁軍騎兵開道,走的是國道的正中間。中間的道路有一個專門的名字,那叫“天子道”,不過也并不是只有統治者才能行走,各地官府或是驛站要向中樞傳遞公函或是什么信息,信使也是走那條道路,算得上是一條行政專用通道。
南陵的市民看見龐大的排場好奇相問,問來問去也沒有得到一個答案,直至是看到王室的眾多行轅和文武官員的車駕才瞧出一點端倪。
“陛下要出巡啊?”
“看樣子應該是的。”
“這是要出巡哪一地?”
“我怎么可能知道。”
說句實在話,這年頭的人們對統治者出巡真的沒有感覺什么好奇怪的。前有夏、商、周的歷代天子幾年一度的出巡,后有始皇帝幾乎每年一次的出巡,統治者不好好待在宮城到處亂跑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現象。
恰恰是統治者出巡的現象太普遍了,文武官員才沒有說什么“天子萬金之軀,不可輕動”之類的話來阻止。從某些方面來說,官員甚至比較鼓勵天子出巡,他們認為只有讓統治者親眼看看自己的國家,才能更加了解國情,有利于官員執行一些行政方略。
官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樂意統治者走出深宮的?無法考究了。但是觀看一些史書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時常走出深宮的皇帝,要么是開國之君,要么是非統治者的直系血脈……例如皇帝沒有子嗣,從宗室旁支過續一名男子而來的繼承人。除開這兩種皇帝之外,超過九成的統治者幾乎是一輩子待在宮城那個旮旯地方,對于他們來說,他們是國家的統治者,可是踏及的地方比一個平頭老百姓都不如。
什么體驗民間疾苦,又是親眼看看治理的國家,統治者真正到過的地方其實并不會太多,不過對于地方官員來說是一種麻煩。
什么麻煩?例如統治者說要過來,是不是要建造行宮,是不是要裝點一些門面?另外,像是始皇帝出巡期間的用度,糧草就是每到一地進行補充,也不是沒有被罵勞民傷財什么的。
那么話又說回來了,真的是不希望勞民傷財才不樂意統治者出巡嗎?其實不是的。是地方官怕自己的一些作為被查出來,他們當然會害怕皇帝巡視到自己的地頭。
五萬禁軍中的少部分已經作為前軍先行開道,大部分是在城外列隊等候,跟隨從宮城出發的甲士并不算多。
鮮衣怒馬的禁軍或是騎馬或是步行,道路兩旁也有城衛軍在維持次序,呂哲透過車窗向外看去,看見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要是在明或清的時代,皇帝車駕過處應該是一大片跪倒在地的人,任何人敢于抬頭看一眼天子的車駕都是大不敬的殺頭大罪,可是現在并不是那么回事,或者應該說一直到有明一代之前都不是這樣。
朱元璋崛起于微末,那個時代正是華夏文化被草原馬蹄踐踏得破碎的年代,一些風俗和禮儀隨著屠殺消失不見,朱元璋制定的一些制度中,很多都是依靠自己的理解來進行定義。
“我做了皇帝,一定要吃黃金做的饃饃!”——從這一句話能看出很多東西,每個人都有對皇權的理解,朱元璋對皇權的理解就是不可冒犯,他也真的是那么做了。
真正的情況是什么?是一直到兩宋時期,人們的膝蓋一直都很金貴,有那么一句話叫“跪天跪地跪父母”,膝蓋骨跪地只會出現在一些必要的場合,如祭祀上面,并不是說碰見官員就必須進行跪拜。
南陵的市民就沒有一個是跪在地上,他們也就是對著皇帝的車駕做出一個揖禮的姿勢,眼睛該是盯著就是盯著,沒人會去因為誰多看一眼皇帝的車駕就認為是大不敬應該殺頭。
因為是從北門出城,南陵的市民基本是猜不到出巡的隊伍要前往何處,一些富家子弟甚至是商量了一下,然后決定遠遠地跟著出巡隊伍。
私自跟著皇帝出巡隊伍算不算是攤上大事?這就要看統治階層的心態了,特殊時期會有特殊的處理方式,現在嘛……
“很多嗎?”
“剛開始的時候只是一些人,我們沒有進行阻止,后面越來越多跟風的。隊伍后面現在的人數已經超過二千人。”
出巡隊伍是走的國道,官方沒有事先封路,道路上的左右道路本來就有行人。
既然是國道當然不是私家的道路,出巡隊伍走的又是中間的“天子道”,只要沒有人竄到中間的路面,沒有事先通知或是禁止的前提下,除非是給按上個欲圖不軌的罪名,不然沒道理去阻止誰要往哪去。
“梅中郎(將)已經布置警戒線,那些跟隨的人也很懂規矩。陛下,您看?”
“少年郎嘛,只要舉動不出格,隨他們去吧。”
“諾!”
出了北門,拐了個彎,隊伍踏上的是前往夷陵的大道。這條大道連通著夷陵和巫東,一直是延續到巴郡境內,直至被大山攔住去路。它還與通往幾個地方的道路相同,往北可以直抵南陽郡,往南可以進入蒼梧郡。
帝國交通連續規劃和建設,越是靠近帝都南陵的地方交通越是發達,同時路面的寬度也會越大。
行走在天子馳道的隊伍,他們的左右兩邊不會缺少行人,行人看到隊伍打出的鳳凰王旗時都會暫時停在原地行禮,等待王旗過去了才會重新動起來。
車駕中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吵鬧著,呂哲偶爾也會與他們嬉鬧一下,更多的時候是在觀看車窗外的景色。
要是按照現在的習俗,進入冬季的十月份算是新一年的開始,冬季時分國道依然是人來車往的繁榮,說明年景應當是不錯的。
早兩年呂哲已經按照自己的習慣重新規劃了節日,按照后世的習俗將正月初一定為新年除夕,現在人們還在逐漸習慣新的“新年”,倒是沒有后世那種過年十分的熱鬧。
看左右兩邊的人流,呂哲看到的是去南陵遠要比從南陵而出的人流多,出了南陵的人流中裝載貨物的車輛又比較多,那是因為南陵周邊的作坊和工廠密集,造出來的貨物自然是要拉往各地販賣。
“想要看到除夕的熱鬧場景,應該還是要等人們適應,也要人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了。”呂哲敲了敲車壁,騎馬隨行的梅鋗很快就出現在車窗外。
梅鋗手持韁繩行抱拳禮,問了一聲:“陛下?”
呂哲苦笑著說:“讓隊伍停一下。”
梅鋗只是應“諾!”,然后去執行命令,至于為什么要停那是不會問的。
其實是呂哲被孩子們吵得有些頭大了,他又吩咐孩子們的媽趕緊讓人來將孩子領回去,末了才追加了一句:“讓啟和議過來。”
呂啟和呂議很快就過來,等兩人上了呂哲所在的馬車,整個隊伍才又繼續前行。
過了今年,呂啟和呂議都已經九歲,他們現在都已經到了該上學的年紀,這一次呂哲出巡的計劃中應該讀書的孩子都不會帶,所以包括呂啟、呂議、呂瑩等等子嗣都會被留在南陵,只有一些不需要上學的孩子才會一同帶上。
兩人上了車駕第一時間都是行禮問好,呂啟沒有馬上坐下,倒是呂議行禮之后一屁股就靠在車壁的一個蒲團上。
呂哲看了一下兩個兒子,發現呂議衣衫有些不整,問道:“剛才干什么去了?”
呂議訕笑道:“坐馬車悶,改騎馬了。”
呂哲讓呂啟也坐下,沒有去糾正另外一個坐沒坐姿的樣子,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我這一次出巡大概會耗時四個月,在夷陵祭奠完陣亡的將士會轉道南陽郡先去秦地,隨后會去北地的長城看看。”
呂議問道:“父皇是在擔心草原戰事嗎?”
秦北地的長城有新也有舊,舊的長城段距離咸陽大概三百里,新的長城段則是遠離咸陽上千里。
呂議問是不是不放心草原戰事,顯然是猜出呂哲要去的是新長城段,不是舊長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