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軍隊的整編,首要的前提是內政能支撐養多少軍隊。我需要在一個月內得到相關的糧產數據,包含戰袍和兵器上的制造速度。另外,郡內財政溢出,可以讓番氏、陸氏、賈氏以民商的方式在關中、隴西等地大肆購買馬匹、牛等牲畜。”
呂哲得承認之前對南方的形勢有部分的誤判,他原以為騎兵在南方戰場用處不大,可是這一次征戰廬江郡、九江郡、會章郡發現一點,南方是多山多河系沒錯,但是很多地帶騎兵還是能發揮出不小的優勢。
馬匹在現下也不是只作為軍事用途,秦地包括中原在農業上使用的畜力是用馬來拉田,牛的使用反而要相對少一些,這大概和土質有關,也和各地不缺戰馬有相當的關系?
之前的馬匹來源基本是來自于趙高的牧場,先后得到馬匹的數量在一萬五千匹之間。現在趙高因為種種因素有些自顧不暇,很難再大規模提供馬匹,呂哲計劃組織一支大約兩萬的騎兵,那么對戰馬的需求量也就在四萬到五萬匹之間,這是光靠趙高辦不到的事情。
現在從民間購馬的唯一前提是大秦也不知道有沒有限制馬匹交易?呂哲記得大秦似乎也沒有頒布什么限制馬匹買賣的律法,再則怎么說南郡、衡山郡、蒼梧郡都還在大秦的版圖之內,他本身也是大秦的呂縣侯、征南將軍,從秦地購買馬匹應該不會被限止?
“銅的囤積確實有點多了。”蕭何難得說上一句。
受于種種原因,呂哲之前限制將煉出來的銅錠制作成幣,那是他不知道大秦的半兩并不都是官造。除了中樞的造工坊在制作半兩之外,蜀地和韓地有兩個家族都有制造半兩的工坊,蜀地是巴氏(既寡婦清)家族,韓地是姬姓(一說是周王室,一說是韓王室)后裔。
到了這個當口,大秦是不是允許私自制作錢幣已經不是關鍵,同時大秦也還真的不允許未經許可私自制作錢幣,呂哲之前有顧慮比較復雜,他現在卻不會感到忌憚。
在現今錢幣其實并不是主要的交易貨幣,民間交易東西很大一部分還是處于以物換物階段,一直身在軍中的呂哲顯然是不清楚這點。不過他清不清楚也無所謂了,購買牲畜找的只能是大家族,那么肯定是要用到貨幣,不然以物換物該怎么個換法?
“您打算怎么整編軍隊?”燕彼可能覺得自己問得比較怪,補充道:“您是想要裁減兵卒?”
那是必然的事情,現在的軍隊數量太多太雜,軍隊多不代表軍事力量強,呂哲也明白從百越人那里搶掠的糧食總有一天會用完,必需還有存糧的時候先把軍隊整編妥當,不可能將問題留到出現狀況時才被迫做出改變。
“連續幾場大戰,我軍皆是獲勝,在封賞的階段大肆裁軍,恐會引起將士不滿?”燕彼隱約地表示出不同意見。
雖說是暫時把楚國打趴了,秦國那邊的危險也解除,可是現在是天下大亂的時候,各個勢力巴不得軍隊是越多越好,他們想不明白呂哲怎么會反其道而行搞什么裁軍。
“我記得剛才誰說什么民不堪負?”呂哲記錯了,說的是勞力有窮極,不過沒人會去糾正。他將民與兵的比例相關等事情講一遍,再說到社會結構,又把這一次戰兵和非戰兵在戰場上的作用說了一下,最后才道:“軍民結構要適當,這就是我需要糧食年產量數據的關鍵所在。至于將士不滿?有功則賞,無功厚待,好好安撫便是。”
蒯通拉了一下還在繼續反對的燕彼,軍中的軍隊構成變得比以前復雜十倍,他勸燕彼不了解情況別胡亂發表意見。
燕彼害怕軍方因裁軍不滿,他沒理會蒯通的暗示,十分慎重地對呂哲說:“還請主上征詢各將校意見再下定論。”
呂哲自是點頭:“接下來各軍駐防還得商討,我自會一一詢問。”
沒怎么說話的蕭何算是明白了,他們說話似乎是想到哪說到哪,沒有一定的流程,搞得他都捏了袖中竹簡無數次不知道該不該拿出準備好的數據,那些是他統計現有的田畝記錄。
大廳在呂哲說完話的時候一靜,正在蕭何猶豫該不該將數據拿出來,也及早讓呂哲對田畝數量有譜時,外面又有人稟告。
“韓國使節良,魏國使節魏,兩人共同求見。”
張良在兩刻鐘之前求見了一次,現在又拉著魏豹一起來求見,難道是有什么非見不可的大事?
蕭何見呂哲有意接見,他覺得田畝關系重大,終于拿出袖中竹簡:“主上,這是屬下統計關于南郡、蒼梧郡、衡山郡田畝的簡錄。”
呂哲剛張開嘴要示意將張良和魏豹請到前堂,蕭何突然來了這么一出讓他稍微愣了一下。
三郡的田畝記錄?蕭何負責民政似乎也才半個月,在這半月內一直都要保證前線軍隊糧秣,竟是還有精力統計三郡田畝?
呂哲眼睛從燕彼、蒯通、娩杓身上一個一個看過去,這三個家伙每一個負責民政的時間都要比蕭何長,而偏偏就蕭何投入精力統計田畝?
蕭何見到呂哲的舉動一陣內心忐忑,他已經察覺到不對。
蒯通一臉笑吟吟的模樣,他負責民政是呂哲無可用之人,那時候正要排解北境移民的困難,純屬是趕鴨子上架,沒去做什么田畝統計很正常吧?
那邊,娩杓與燕彼在面面相覷,能看見彼此的尷尬。
娩杓倒還好一些,他是由掌軍改為管民,在商業上的成績非常不錯,總算是留有功績的。
燕彼呢?他在燕地是縣丞,負責民政的時候呂哲似乎也就得到一個南郡,而似乎他負責民政的時候沒什么作為,甚至還捅了不少簍子,這才被調去負責外交,后面成了暗探頭子。
呂哲也就是拿眼睛掃視他們一眼,之后接過蕭何遞上的竹簡,翻開一看時發現蕭何是查閱之前的記錄和后面新加的田畝做出的統計。這樣的統計很明顯是沒有實地考察過,不過他覺得蕭何似乎也沒那個功夫去搞什么實地考察,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錯了。
“有心了。”呂哲用著欣賞的目光看著蕭何頻頻點頭。
蕭何看見其余三人也都善意地看著自己,似乎沒發現三人有什么不愉快的情緒,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就放緩了一些。說實話,他是真心不想得罪同僚,三人不覺得被冒犯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其實燕彼、娩杓、蒯通哪會計較這些?他們十分清楚呂哲麾下極度缺少民政人才,對于蕭何在民政上的才能欣喜還來不及,怎么會去計較那么多。
呂哲再次環顧眾人一眼,最后將目光停留在蕭何身上:“既然蕭先生已經開始在做,統計田畝的事情就交由先生了。”,說完再次看了其余三人一眼。
“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三人異口同聲道。
這樣也行?覺得自己才沒來多久的蕭何十分清楚這個任命很關鍵,一時間有些發懵,回過神來見大家都笑吟吟看著自己,不由慌忙行禮:“愿為主上效勞。”
到現在,呂哲才有功夫看向門外,那里前來通稟的甲士還保持行禮的姿勢:“將兩位使節請到前堂。”
等了許久的甲士得到回復再次一禮應“嘿!”退下。
“主上,”燕彼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嘲弄:“韓兵不過一萬,魏狼狽從新鄭遠逃新蔡。雙方雖稱王號,可實力比之一些起兵首領還不如。”
“話不能那么講,”蒯通挽著胡須,笑吟吟道:“怎么都是王室之后。”
燕彼從蒯通臉上的笑容里看見了不懷好意,他可是了解蒯通為人,這家伙根本就不像個法家,很多時候更像是個雜家,該是想到了韓魏身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王室啊,呂哲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清楚現在的年月,哪怕是落架的鳳凰比雞都還尊貴的年代。一些王孫哪怕是一無所有,走到哪都還能受到相應的禮遇,這是千百年來平民對王室的一種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情緒。
“你們且等我換一身衣裳,而后隨我前去接見二位使節。”呂哲緩緩站了起來,他可不能穿著模樣去接見張良和魏豹,不然會被視為極其的不尊重。
四人看著呂哲步入后堂,燕彼突然看向蕭何笑說:“舊有三郡,再加上廬江郡和九江郡,蕭先生可有的忙了。”
蕭何不解其意,只是笑著沒有說話。
“好了,那酸溜溜的看著令人生厭。”蒯通打岔:“有這功夫羨慕蕭先生得到重用,不如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么為主上分憂。”
燕彼不止是羨慕而已更是嫉妒,他一點也不掩飾這兩點。
蕭何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尷尬地看著燕彼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可是知道燕彼是隨同呂哲從最艱難的時候走到現在,要是燕彼有意刁難,那以后的日子絕對不好過。
“哈哈!蕭先生,別介意,彼就是這么個人,沒什么歹意。”娩杓笑得爽快:“彼曾經負責過南郡民政,結果被搞砸了,受到主上的懲罰。彼只是在開玩笑,并無惡意。”
燕彼“哼”了一聲。
狐疑地看了一下燕彼,蕭何再看向娩杓和蒯通。他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還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