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旬塵發現了蘇文的異狀,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文愣了愣神,隨即搖頭道:“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說著,蘇文當先一步,鉆進了密林之中,但他的左手卻悄然握緊了懷中的那片炙熱,心頭微震。
這已經是蘇文和旬塵離開汜水關之后的第二天了。
在這兩天時間里面,因為圣令的突變,導致他們遭遇到了更多的阻擊和追捕,不過好在來人當中都沒有什么真正的高手,更沒有看到滄瀾皇的身影,所以兩人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如期走進了迷失沼澤。
接下來,在這片茫茫澤林之中,頓時讓蘇文的逃亡旅程變得更加輕松了一些。
而且反正圣令已經暴露了他們所在的位置,蘇文便干脆放開了黃鶴樓的威壓,一路走來,竟是連一只妖獸也不敢靠近他們。
相比于蘇文第一次來到迷失沼澤試煉的時候,今時今日,他再也不用那般狼狽了。
這一次,蘇文所選擇的行進路線,并不是當初與梁山、唐吉他們所走過的那條路,因為如果還按照那時的方向行進的話,蘇文是無法進入魔族遺藏的。
雖然能找到獸冢,但對于安然走進獸冢禁地,蘇文還是沒有把握。
誠然,如今的蘇文已經知道了唐吉變化的由來,也知道他傳承了饕餮的吞噬之力,可唐吉到底能不能對抗獸冢內的古怪霧氣,蘇文還是沒什么把握。
他可不愿意冒著如李白那般,在獸冢里面被困上幾十年的風險。
除此之外,蘇文也找不到那片藩籬之所在,因為當初他之所以能在機緣巧合之下找到魔族遺藏,說到底,是源自于沐汐用子母連環所進行的一次傳送。
而如今卻是再也沒有那樣的好事了。
所以蘇文唯一的選擇,也是最佳的選擇,便是跟從當初赤炎鳥飛離的路線,原路返回,再從原本蒲牢所守候的那處入口進入魔族遺藏。
相比而言,旬塵雖然也來過很多次迷失沼澤,甚至還在當初蘇文試煉的時候,找他要了幾株蒹葭,但他卻是不知道魔族遺藏的具體位置的,所以這一路都由蘇文帶路。
旬塵跟在蘇文身后,自然看不到蘇文臉上的震撼之意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發生了什么。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的記憶力也如此可怕,竟然真的能找回到這里來!”
旬塵看著四周那熟悉的景象,忍不住由衷贊嘆了一聲。
不知不覺當中,兩人已經深入了迷失沼澤,而當初也就是在這里,蘇文與小侯爺所帶領的一眾徐家家將,遭遇了來自天瀾書院和無雙書院一眾師生的截殺。
后來全憑華叔的及時趕到,再加上蘇文用沐汐手中的圣氣丹晉升侍讀境,這才得以扭轉乾坤。
同樣,也就是在這里,旬塵告訴了蘇文關于徐煥之闖山的消息,這才讓蘇文一路孤身趕回了鴻鳴書院,扼殺了徐煥之就地成圣的希望。
此刻聽得旬塵的稱贊,蘇文只能勉強笑了笑,應道:“如此不過小道而已,不足為道。”
對此,旬塵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也不再接話。
不多時,兩人便已經來到了陸地的盡頭,再向前,便是茫茫大澤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蘇文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后轉過身,朝著旁邊的一方土堆走了過去。
旬塵不明其意,卻在不經意間看到,原來在那方土堆的上面,還豎了一塊木牌,上書十一個大字。
“鴻鳴書院院士,劉自得之墓。”
蘇文走到墓前,伸手拂去了木牌上的積灰,歉聲道:“很久沒來看您了,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等有空了,我再向您一一細說,可惜今天來得太匆忙,而且……我并未叫殷大哥同行,下次我再帶他來看您吧……”
說到這里,蘇文突然感覺鼻頭一酸,心下一沉,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同一時間,旬塵伸手指向空中的紫金圣令,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是我眼花了嗎?怎么總覺得,這圣令的光芒變弱了?”
正說著,突然,一道流火沖天而起,刺破了夜空的黯淡,在蘇文和旬塵的眼前,開出了一朵絢爛美艷的野花。
但很快,那抹幽藍便悄然散去,重歸寂滅,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旬塵皺著眉頭,疑聲道:“那是什么?難道是某種煙火訊號嗎?”
蘇文沒有回答旬塵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頭頂的夜空,仿佛在一時間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腳下竟然有些趔趄。
見狀,旬塵趕緊一把扶著蘇文的肩膀,急聲道:“蘇文?你怎么了?”
蘇文目色惘然,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
話音落下,蘇文突然感到心口處一陣刺痛傳來,他伸手入懷,掏出了王羲之送給他的那支造型奇特的墨筆,只見在那筆尖之上,正滲著絲絲殷紅,看起來,就像是一雙赤瞳在盯著他。
見得此物,不知道為何,蘇文突然覺得有些悲從中來,但他將其歸結于了自己對劉院士的祭奠,于是他再一次向旬塵搖了搖頭。
“我沒事,前面很快就到了,我們加快些。”
說完,蘇文轉身便行,腳下似有倉皇之意,卻不知道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旬塵狐疑地看著蘇文遠去的背影,卻是什么也沒有問,只是沉默地跟在了后頭,兩人泅水而渡,不過片刻之間,就將陸岸上的那方土石冢拋在了身后。
行在當頭的蘇文沒來由得覺得一陣心煩意亂,甚至有些驚慌失措,他一手托著黃鶴樓,一手握著王羲之贈予他的墨筆,手腕間的那支銀色手環越來越燙,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急。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蘇文終于帶著旬塵回到了當初他與沐汐、皓馬逃離出來的那個山口,但在進得其間之前,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過了頭,遙望北方那片凄冷的夜空。
面帶悲容,心有不舍。
時至此刻,他仍舊不知道,自己在這一日究竟失去了什么,又獲得了什么。